山河入瓮 第21章 第 21 章

夜色再次笼罩霖州，但这一次，城中的暗流更加汹涌。

云何栖如同鬼魅般穿梭在霖州城的阴影角落。他并未直接散播消息，而是选择了几个特定的、消息灵通且与□□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场所——地下赌场的暗室、码头苦力聚集的窝棚区、以及几家专做江湖人生意的、见不得光的当铺。

他没有大声嚷嚷，只是在与某些“熟人”看似不经意的交谈中，透露了几个关键信息，并用恰到好处的金银让这些信息变得“可信”：

“听说了吗？清风堡那千金赏格，其实是个幌子。”

“哦？怎么说？”

“萧别离真正怕的，是元不渡身边那个同伙！那人身上带着从藏剑山庄弄出来的宝贝，价值连城，比千金可诱人多了！”

“竟有此事？那同伙现在何处？”

“啧，还能在哪儿？就跟‘黄河三凶’他们一块儿，躲在悦来客栈呢！听说‘病判官’崔勉已经得手了一件，正琢磨着怎么独吞呢……”

类似的对话，在几个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版本悄然流传开来。消息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汁，迅速扩散、变形，却始终围绕着核心——悦来客栈藏着巨宝，而“黄河三凶”可能已经得手。

贪婪是比恐惧更直接的驱动力。

当夜，悦来客栈就不再平静。

先是几个身手不错的毛贼试图潜入后院，被“黄河三凶”的手下发现，悄无声息地处理了。接着，又有两批不明来历的江湖人试图硬闯，与守卫发生冲突，虽然被击退，但也让崔勉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

“大哥，外面风声不对！”手下焦急地汇报，“都在传我们得了藏剑山庄的宝贝！”

崔勉蜡黄的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是元不渡！他在搞鬼！”他立刻明白自己被当成了靶子。但此刻解释已经无用，那些被贪婪蒙蔽双眼的江湖人，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加强戒备！任何人靠近，格杀勿论！”崔勉厉声下令，眼中杀机毕露。他深知，在这种时候，示弱只会死得更快。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接下来的两天，针对悦来客栈的骚扰和试探层出不穷。有时是冷箭，有时是毒烟，有时是伪装成店小二的刺客。虽然这些袭击大多被“黄河三凶”和“七煞门”联手挡下，但也让他们疲于奔命，精神高度紧张。

更糟糕的是，冲突不可避免地造成了伤亡。“七煞门”折损了两名弟子，“黄河三凶”的一个手下也重伤不治。请来的外援内部开始出现怨言，觉得这趟差事远比预想的危险，酬金虽高，但也得有命花才行。

“病判官”崔勉的压力越来越大。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笼子里，外面是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和蠢蠢欲动的利爪。而那个真正的目标元不渡，却始终不见踪影。

清风堡内，萧别离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城外财源被断，城内耳目被拔，如今连请来的外援也陷入了麻烦，被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团团围住。每一次传回的消息，都让他的脸色难看一分。

“堡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位长老忧心忡忡，“崔勉他们若是顶不住，或者……被那些乌合之众耗光了力气，元不渡再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啊，堡主，现在堡内人心浮动，外面流言四起，都说……都说我们清风堡怕了元不渡……”

“放屁！”萧别离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胸口剧烈起伏。

他怕吗？

他当然怕。那个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叶寒舟，手段狠辣，心思缜密，更携着二十年的血海深仇！但他不能承认。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元不渡此举，就是为了逼他离开清风堡这个乌龟壳。他若出去，正中对方下怀；他若不去，苦心经营的基业和声望就要毁于一旦，请来的外援也可能反水。

这是一个阳谋，逼得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传令下去，”萧别离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决绝，“明日一早，我亲自带队，前往霖州城，稳定局势，缉拿元不渡！”

他不能坐以待毙了。他必须站出来，向所有人证明，清风堡还是那个清风堡，他萧别离，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更重要的是，他隐隐觉得，元不渡闹出这么大动静，最终目标还是他。与其被动等待对方杀上门，不如主动出击，或许还能掌握一丝先机。

荒郊，土地庙。

云何栖带回最新的消息，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鱼咬钩了！萧别离明天亲自下山，进驻霖州城！”

元不渡擦拭着那几片薄如蝉翼的幽蓝刃片，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早已预料。

“地点。”他淡淡问道。

“据眼线报，他会住在城中心的‘望江楼’，那里是清风堡在霖州最核心的产业，守卫森严，易守难攻。”云何栖道，“而且，他这次带了不少堡中精锐，加上城里残余的势力和悦来客栈那帮焦头烂额的外援，实力不容小觑。”

元不渡抬起眼，鸦青色的眼眸在破庙的阴影中，如同两点寒星。

“很好。”他吐出两个字，将刃片收入袖中。

望江楼……那里，将是二十年后，他与萧别离的第一次正式对峙。也是他讨还血债的，第一个舞台。

夜色浓重，山雨欲来。霖州城即将迎来的，不是平静，而是一场注定要席卷一切的风暴。而风暴的中心，正是那个从废墟和绝望中走来的复仇者，以及他身边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