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布相思 第42章 豆蔻华年（四十一）

倒是嘉荣郡主，依旧还是有些放不下，还是很担心，她忍不住一脸紧张的对老国公言语着：“…您说此人是什么来路，意欲何为？”

“夜闯国公府，却未惊扰任何人，被强书发现了还能那般镇定自若的全身而退…此人必不是一般人，即便是个江湖侠客，也定然不是个无名之辈…”

“您已经多年未曾与江湖有所交集，府中也并无江湖人士，此人今日突然出现，又是这般行事，简直是让人诸多疑虑…”

老国公听到她的这些话，微微思量了一下后，他开口了，声音沉稳有力：“老夫也不知，不过老夫可以肯定…此人是为老夫而来。”

“不过老夫也想不通，我这把老骨头居然还有人惦记…更想不通此人为何来了府上却又不惊动老夫…这是为何老夫确实是想不通…”

“您为何如此笃定他是为您而来？？”嘉荣郡主有些不明白为何老国公如此肯定此人是为他而来。

老国公心中有数，沉声回道：“眼下这国公府，除了老夫便是景文那孩子…老夫与她，不必多想便知晓，能让一个武功出众的人如此大费周章的定然不会只是一个皇室长公主…”

“老夫这处的院子，不仅是在国公府的中心地带，还连接前院后院之道繁多，更是复杂多变…那人逃离之时，却很是轻巧的通过老夫的院子出了国公府，还能甩开强书，要知道，强书可是我国公府的人…”

“这很明显，他来过不止一次了，如此境地…此人必是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老夫。”

“这次若不是强书偶然间发现…想必他也从未想过暴露过自己…”

这话一出，这一瞬间，不止是嘉荣脸色大变，就连强书的神色也陡然异常起来，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后，心中皆有震惊和不安。

“您这话的意思…这人是在监视您？”良久后，强书有些沙哑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透着些怪异和忧虑。

老国公面色微顿，缓了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却没说话，神情也有些不太一样。

强书声音骤然拔高，开口询问道：“…可要将此事报给国公？”

老国公都没有思量一下，立刻就摆手制止道：“无需…老夫还没到事事都需他来帮扶的地步，况且他远在北地，在如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了，你们国公爷此刻也不见得有好舒适…此事便不牵扯他了。”

强书还算是了解老国公，见他这个态度和语气便知道他的意思了，虽心中有些不愿，但到底不敢忤逆老国公，最后强书只好暗暗隐了下来。

嘉荣虽也同样有紧张担心之意，但这一时片刻却也是不知该怎么开口，微顿了顿，她委婉的劝着：“老国公，嘉荣知道您多年的习惯…但您如今还在病里，身边本就不能没有人，尤其是今夜这情况实在是有些诡异，让人总觉得隐隐不安…”

“这国公和大公子也不在府上，我看您从今日起夜里还是让强书守在身边吧，明日一早，你院中还是在增添些人手…这样我们也都能放心些。”

“…您也不希望这个时候惊动长公主乃至宫里吧！”

老国公本欲拒绝，可抬眼瞧着强书和嘉荣两人出奇一致，全是一脸自己若是不答应，今夜便过不去的样子。

这么一来，他那刚到嘴边的话也只好收了回去。

三人又言语了片刻后，嘉荣郡主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怕耽误老国公歇息，便向两人告辞了。

从老国公这处院子的后侧角门出去，一眼望去没有一丝光亮的外面早已经有一辆马车在恭候了，嘉荣郡主一出去便上了马车，然后马车不多时便匀速的向前驶去。

约一刻钟后，马车在和忠靖国公府隔着几条街的镇南王府后门停了下来。

…

皇城镇南王府，是城内最名副其实的奢华尊贵府邸，从前的镇南王府在皇城从无宅院，每每从滇南入皇城总是在皇帝的安排下解决留宿问题。

而如今的这处宅子，则是当年兆帝将嘉荣郡主留下后，特意命人为镇南王府建造的，美曰其名，让嘉荣郡主在皇城有自己的家，让镇南王父母能安心。

此府邸虽无比奢华富贵，但嘉荣郡主从不喜爱，每每身处其中时，总会让她感到孤独痛苦，浑身不适…

马车停稳后片刻，嘉荣郡主便从马车里弯腰走了出来，动作干净利索，后门上也早已有人等候着了，来人皆没过多言语，静默着躬身将嘉荣郡主迎了进去。

刚踏进院门，一直在嘉荣郡主身旁护着她的一个女子，便没忍住，低声略有些紧张的在嘉荣耳边开口道：“郡主…方才还未回府，不好言语什么…您今夜可有…有如实同老国公说明…说明您的心思？”

“…老国公他老人家怎么说？”

这女子和嘉荣郡主同岁，是自幼陪在她身边的贴身婢女洪溪，在皇城多年，许多事都是洪溪同嘉荣郡主商议，可以这么说，在嘉荣郡主的心里，洪溪与她情同姐妹。

嘉荣郡主因为她的话，瞬时面色一怔，却未在第一时间接话，洪溪虽急切，但也了解她，也就没追问，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静静的等着。

良久后，嘉荣郡主的脸上染上了一抹苦笑，她淡淡的轻声回道：“我本就觉得此事不该由我主动去提，有失体面…况且…大公子他…哎…”

“而且今夜遇见了些事，也不是好时机…老国公他身子也不好，我平日里已经很受他老人家的看护了…我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还去扰他的清净。”

“…此事终归是还未到最紧要的关头，先等等看…再说了，你不是也已经给府上去了信…且看父亲那边是否有合适的应对之策。”

洪溪顿时没绷住，脸色一白，她没忍住，拔高了声音：“…可若是此事当真到了那一步…王爷远在滇南，鞭长莫及，那我们…我们岂不是…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难道您当真愿意…愿意等着陛下随意给您招一个夫婿回来吗？如此一来，您怕是…这辈子都回不去家了。”

“郡主…您…您甘心吗？甘心婚嫁这样的大事…都让那人随意指派…肆意妄为吗？”

嘉荣面色陡然凝重又变得有些失措，紧抿唇片刻后，她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接着，她像是安慰自己一样安抚着洪溪：“放心吧…怎么会随意指一个给我，我这个镇南王独女的身份，怎么着也是个皇室宗亲，再不济…也该是个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的继承人吧！”

洪溪瞬时一愣，心底忍不住泛起了丝丝的酸涩，她一脸的难受，轻声：“郡主…”

嘉荣郡主看着她，又是淡淡的一抹略有忧伤的笑，这次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正色了：“洪溪…回来的这一路上我都在思量，想了这许久后，我竟有些庆幸…庆幸今夜我并未将那些话说出来…”

“你可知道为何？”

洪溪有些反应不及，她一愣，茫然的轻摇了一下头。

嘉荣郡主笑意收敛了些：“…昨日许贵妃突然那般，确实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我同大公子…我从未同他说过那些，也不知道他是何想法…”

略低眸了片刻，嘉荣郡主声音变得惆怅又颓废起来，她继续说道：“等我这片刻冷静下来，细细思量后…我不得不承认，是我冲动了，也是我妄想了…这般绝不是解决此事的最好法子，甚至…甚至可能会将镇南王府和国公府全都推入深渊…”

洪溪瞬间被她这话震住了，直直的看着嘉荣郡主，神情恍惚又失措…

“我们怎么就忘了，我是镇南王独女，受陛下的重视和警惕…可他…国公府也不是先帝时期的国公府了…以当今这位对我镇南王府的忌惮，又怎么会对国公府毫无结缔…”

“…我们两家从不曾有一刻让今上放心，即便所有的事情都能如我们预期的那样，可那结果于我们所有人而言，绝不会是好的…”

“那般只是满足了我自己一个人的幻想而已…毁的却是他，也是国公府和陛下多年的平衡…”

“陛下他不愿在容忍滇南握在我牧家手中，可他…更不会…不会让镇南王府和忠靖国公府结合在一起…这定会触犯到他的逆鳞！”

“我不能，也不该那样无所顾忌！”

“今夜…是老天爷在给我最后挽回的机会，幸好…我抓住了！”

说完这些略显沉稳的话后，嘉荣郡主也还是适当的刻意装作轻松的样子道：“…也不用过于的担心，且不说父亲哪里不会毫无反应，就像老国公说的一样，陛下他就算是在想怎么样，也不可能逼迫着我去嫁人…”

“而且明日老国公也会让长公主去见皇后娘娘…这么多人为我考量，我想…一时半会陛下也不能拿我如何…”

“况且其实这事我们不是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讨论过了吗？夏嬷嬷为了这事还在前年特意回了一趟滇南…虽那时也没什么好的结果，但…到底也算是我们心里提前有预备了…”

洪溪并未因为她这些话放松半刻，反而更加的提起了心，依旧十分担忧的看着她。

嘉荣郡主未在说话了，神色也恢复了平静和淡然，看着似乎是真的没什么事了…

但只有洪溪这个贴身之人才知晓，自家郡主的心底装着很多很多的事，她心里很苦，从很多年前就苦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