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布相思 第43章 豆蔻华年（四十二）

…

没忍住，洪溪替嘉荣郡主委屈着，一股悲愤之气扑面而来，她不住的拧眉，实在是没憋住，负气嚷道：“郡主…我们离开这里吧！”

“我们也不回滇南…无论是去哪里，我都陪着您！”

“…我们去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不理会这些事了…什么都不管了，再也不管了！”

嘉荣有些没反应过来，微愣了一下后，对洪溪这些傻话她好笑不已，半揶揄半自嘲道：“…一天胡说什么傻话呢！”

“你家郡主我啊…那可是滇南镇南王府的郡主，镇南王牧磬安唯一的血脉…我这般尊贵的身份…谁会去舍弃啊！”

洪溪看着她这般模样，心底顿时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忍不住没规矩了，她语气十分不好，恨恨的道：“…王爷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狠心让您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独自待了这么多年！”

“这些年府上也不想法子将您接回去，每回来信就是让我们忍忍忍…这要忍到什么时候！”

“明明您才是王爷王妃的亲生女儿，偏偏就因为这些事…您受这些年的罪，有人却能在府上替您承欢膝下，我看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人，可比您的日子好过多了…”

确实是情绪太不对了，洪溪竟因此牵扯到了旁的无辜之人，但嘉荣郡主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抱不平，也就是并未如何生气她这般说话。

微顿后，嘉荣的声音平静又坚定：“今日你这般口不择言，我不放在心上，就当做没听见…但日后若是在让我听见你说这样不该的话…我身边你就别待了，回滇南去吧！”

洪溪脸色立刻一变，知道嘉荣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明白她的认真和坚定，心里顿觉慌乱，忙道：“郡主…”

嘉荣不理她的求饶，摆手制止了她，沉稳着声音：“一个是我的生身父亲，另一个同样也是我的血脉亲人，我相信他们，无论是何时何地都不会有害我之心…”

“我记得很早之前…在我大伯去世的时候，我当时就已经告知过你了…你为何还未长记性！”

“我牧家世代镇守滇南，十万兵马手握掌心，父亲不仅是大兆异姓王，更是握有实权的君侯，位高权重，惹人忌惮…我自幼便知道父母有诸多不能说的无奈，我是他们的女儿，自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不可避免，也不能避免。”

“…我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牧唯依…她就是我的亲妹妹，且她是我逝世大伯唯一的血脉…我大伯是如何走的，你也知道，和父亲母亲一般，早在许多年前，我就下定决心了…她是我倾其一生都会守护的亲人！”

“并且…我自始至终都相信，她同我一样，也不会伤害我，也对我如我对她一般。”

牧嘉荣、牧唯依，镇南王府两房各自唯一的血脉，两位姑娘，一位是镇南王独女，皇封郡主，一位是逝世牧家大公子的女儿，镇南王府的二小姐。

牧家大公子的去世和年幼的嘉荣郡主有莫大的干系…

因着这个缘故，镇南王夫妇，包括全府上下都对这位二小姐宠爱有加，镇南夫妇更是对其视如己出，甚至是超越亲女，前者远离故乡，颠沛流离，在皇城的漩涡夹缝中求生，后者却在滇南千娇万宠般长大。

洪溪神情微僵，但她只是紧抿着唇，死死地咬着牙，并未说话。

嘉荣郡主微叹一口气，终究是缓和了自己的情绪，淡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奴婢记下了，日后绝不会再犯了。”洪溪立马弯腰行礼向她保证着，连称呼都变了。

…

第二日的皇城，阴雨绵绵，人们推开窗的那一刻，看着外面湿漉漉的景象，都会不知觉的兴起一丝不适。

一大早，得了老国公吩咐的景文长公主便入了宫，因为国公府的小郡主这两年常住在宫里，作为母亲的景文长公主因着女儿的缘故，隔三差五的就会进宫一趟，所以此行也就并未惹人注意。

可与从前不同，今日入宫，长公主还去见了中宫皇后…

长公主从孟皇后的宫中离开后，不多时，许贵妃处便得了消息，贵妃是许太师的长女，许太师对她自幼便煞费苦心，所以几乎是瞬间，聪明的许贵妃便料想到了和昨日的嘉荣郡主出宫一事有所关联。

这般一想，许贵妃便在第一时间生起了些旁的心思，略迟疑了片刻后，她还是唤了人进内。

入夜后…

皇城太师府，不知从何处回府的许太师，刚一进门，许府管事便倾身凑在了他的身边，略显小心翼翼的向他递过去了一个东西。

许太师只微皱眉瞥了一眼后，脸色便一变，随后语气极为冷淡的说道：“不必给我…你将此信原封不动的送还回去，她自是知道我是何意思…”

管事得了主家的意思自是无不点头，可此信的主人不是一般人，他又察觉到了许太师的不对劲，这一时之间面色有些迟疑和犹豫。

这管事是许太师自老家来皇城时就跟在他身边的，多年主仆，对许太师也向来忠心，这一瞬许太师便察觉到他的心思，微沉了一下后，许太师低着声音：“孙管事…你是还有何事要与我说？”

孙管事瞬时神情一怔，微楞了片刻后，他颔首，恭敬又如实的回道：“太师…此次来送信之人与上次不同…是贵人身边的林嬷嬷亲自来的…奴才多一句嘴，以贵人的性子，若是您这回还不给个准信…恐让贵人心不顺。”

许太师虽知道此事与孙管事无关，可他今夜心绪本就有些不悦，一听孙管事这些话，他立刻面色一沉，语气有些不耐烦，冷着声音：“…你告诉她，此事我自有打算，让她不必心急，更不要自作主张，安安心心的侍奉陛下…若是她背着我有何筹谋，那日后便当没有我这个父亲…”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陛下向来反感前朝后宫有所接洽，她若是想死，别连累我许家…你告诉她，若是不想她的安逸日子没了…就好好做她端庄贤惠的贵妃娘娘。”

尽管孙管事知晓许太师的脾气秉性，可他今日这番言语当真是让孙管事有些诧异，他眼下的情绪有点太不佳了…

这么一来，孙管事便未在多言，只低头闷声应承了一句后，便退了下去。

…

约半月后，一日，是夜。

两道消息一前一后的到了大兆北边的一处边城，悄无声息，未惊动任何一人，送去了一处屋内…

巍峨耸立的城墙，碧蓝无暇的天空，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这些…让此刻站在守城将士面前的这个笔直站立，穿着墨白衣衫的中年男子，心底略有些松弛和舒适。

他忍不住抬眸望向了远方，眼底的波动让人分不出他此刻的心境究竟为何…

就在此时，他身后一侧的登墙阶梯处传来一陈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中年男子眉头微皱，嘴角抿了抿，却并未转身看去，一丝的其他动静都没有。

不多时，又是一中年男子从阶梯处疾步走了过来…

抵近之后，他恭谨的立于墨色衣衫男子的后侧，抬眸望了一眼前面的人后，低声禀道：“…国公，日前收编的匪人都已经有了安排，愿意入营的大约有千人左右，按照您的意思，分批入飞鹰军…”

“近半月以来，因着我们驻守此处，各地同此通城也有了些来往的迹象了，前几日斥候来报，周边村落和城中的百姓们也都陆陆续续有回迁的打算了。”

此二人便是忠靖国公府的国公爷宗鸿，另外那位便是常年伴随国公身边的老路。

一月前，在国公的把控下，西北匪患局势日趋稳定，到今日，这里的境况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好…知道了。”宗鸿听完老路的话后，依旧未转身，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老路见状，神情瞬时一凝，他似乎知道宗鸿在想些什么，微顿了一下后，老路带着些宽慰的语气劝道：“国公…咱们…回去吧！”

“您前几日旧伤犯了，今日天气虽好，但您已经接见了这地方官员一上午了，又在这里待了许久…实在是该下去歇息了。”

宗鸿一顿，低眸了片刻后，他轻叹了一声，沉着声音应道：“老路你不必担心，我没事…”

老路自幼伴随着国公，算得上是这国公府里最熟悉宗鸿之人，他如此样子，老路心中早已明白了。

随即老路眸色一暗，他没忍住，沉声道：“国公爷…您…您别想多了，朝中无事…嘉荣郡主一事，到底只是宫中的一句随口之言，还未到那个万分急切的地步…您不必过于的担心…陛下他…”

“…您与陛下一同长大，多少年的同舟共济都过来了，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世上没有人比您更了解陛下了…陛下他…压得住的，在大的风雨他都压得住…”

宗鸿的神色终于因为他的这句话发生了明显的改变，侧身转过去看着老路，好半会儿后才启口道：“老路…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老路瞬时脸色一变，他暗了暗眼眸，却忍不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回道：“国公…您心里应该很明白的，您当年既然选择了陛下…就该一直选择陛下！”

“即便是现在的陛下…我的意思，您应该也知道我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