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轶事 第7章 三十号

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山海经·南山经》

台上的拍卖师朝台下鞠躬，幕布缓缓落下，他随之挥手致意。场下灯光骤亮，但是宾客无人鼓掌，也无人起身，他们都极其安静地坐在原地，岿然不动，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沈珏心下一紧，刚想起身，就被一左一右两个人同时摁到座位上。他正要发力压制，就看到三十号先一步站起来。

沈珏这才注意到这人穿了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西装，脸上的鬼面也与其他人的有所不同，上面多了一些扭曲古怪的符文，乍一看像是活的爬虫一般。只见他随意地拍了两下手，那些宾客突然集体起身，然后齐刷刷转头，看向沈珏和裴亦舟方向。这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鬼面，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沈珏下意识握紧手。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这些宾客，身上已经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气息。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寒冷的灵力从四面八方袭来，瞬间充满整个拍卖场。沈珏身子微微一颤，身体开始本能地排斥。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三十号慢慢挪到他们面前，取下鬼面，露出一张脸色格外惨白，五官像是画上去一般极其别扭的脸。他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盯着两人，嘴唇向上尽力扬起，试图让脸上浮现出一个笑来：“那么，还请两位现在在乐天里面稍微等一下，鄙人这就去取东西来送给二位。”

他已经转过身，半路却又突然停住脚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侧过头来，对他们咧嘴一笑，往后挥了挥手：“不过，两位别急着走哦，跟其他人好好聊天也是可以的！”

话音刚落，沈珏就感觉到周围空气一滞。那些原本只是注视他们的宾客如同机械，一个接一个地站起身来。

沈珏陡然起身，沉声道：“先等一下！”

一旁的裴亦舟随之冷笑一声，起身从额间取剑，使出一道剑气横扫前方，然后直接走到沈珏面前，剑尖直指三十号的脖颈，声音冷若寒冰：“站住。”

几乎是同一时间，剩下的宾客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又集体往他们俩的方向走了一步。三十号停了下来，缓缓转身，带着奇怪的笑面对直指咽喉的剑，语气居然是温和的：“怎么，两位是不相信鄙人？”

裴亦舟冷哼一声，剑锋再次向前，锋利的剑气在三十号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当然，而且我们也要跟去。还有，来之前我就已经隐藏了自己的灵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呵呵呵......”

三十号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肩膀一抖，随即捂住了脸，笑声越来越高。他全身灵力骤然炸裂，浓烈的黑色灵雾在他体表爆发，带着一股令人本能抗拒的寒意。

周围的宾客也在这一瞬间，脸上的鬼面坠落在地，身躯开始剧烈抽搐，四肢诡异拉长，变成了异灵的模样。他们朝沈珏和裴亦舟发出令人牙酸嘶吼。

三十号张开双臂，缓缓升空，合身的西装瞬间崩裂，化作黑色披风，猎猎作响。他那本就不自然的五官在异质灵力的激荡中重组，线条越来越锋利，笑意也越来越诡异：“还没察觉到吗？鄙人的灵力，和两位，有着根本的不同啊。”

沈珏眯起眼睛，右手双指并拢画出一道灵符，在裴亦舟身后冷冷开口：“他的灵力，和台上那道困住箱子的，是出自同源。”

裴亦舟没有言语，只是微一点头。倒是三十号歪了歪头，目光移向了沈珏，声音带着几分揶揄：“喔，这位朋友你观察得还挺仔细，不像外行。你是什么来头？是裴亦舟的徒弟吗？”

“我是他员工。”

沈珏冷静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我们打一架把东西拿到手，要么你让这些异灵退下，再乖乖带我们去取。”

三十号冷笑一声：“真是有趣。不过鄙人都已经把你们引到这里来了，难道你们还不知道鄙人的用意么？”

他向前一挥手，指挥那些异灵：“上。”

裴亦舟先是微微一晃，身形便如利剑出鞘，眨眼间便逼近三十号，然后毫不犹豫挥剑，剑气直斩而下。三十号冷笑一声，身形如同鬼魅，一直连连后撤躲避，说出来的话却是满满的嘲讽：“真不愧是执剑人，剑术确实一等一。怪不得之前城南的那个医院制造点这么干脆利落地被破坏，不过幸好你还遗留了一点灵力，不然找不到人还真是让我为难呢！”

裴亦舟的剑招如狂风骤雷，一式快过一式，锋锐的剑峰次次贴着三十号的身影划过，逼得他连连往台上退，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剑气划破了幕布，裴亦舟闻言冷冷开口：“原来那只九尾变成这样是你做的，你是虚空掠夺的人？”

三十号脚步虽然急促，但又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没有硬拼。他手中灵力试图制造反击，却被裴亦舟毫不留情的攻势压制得寸步难进，嘴上还在坚持回答裴亦舟的疑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一记更为迅猛的剑气擦着三十号的衣角掠过，他狼狈地翻身躲闪，落地时踉跄了几步。他脚下一滑，靠惯性硬生生稳住身形，袖中黑色灵力翻涌，勉强挡下裴亦舟紧随而至的一击，嘴里噗的一声吐出血来：“呵，不愧是执剑人，我这个黑色灵力确实无法压制你的灵力，只是你身边的那位朋友，也能抵挡住那些异灵的攻击......”

“吗”字还没说出来，三十号捕捉到裴亦舟身后的动静，顿时来了兴趣：“哟，居然还活着。”

沈珏左手轻抬，给自己上了层灵罩。他右手双指并拢，凌空画出几道复杂的符纹，随后灵气化线，如同细丝般缠上正在扑来的异灵身躯。刹那间，符文炸裂，那群扑上来的异灵发出痛苦的嘶鸣，挣扎间都直接溃散成一滩漆黑虚影。

在那一大片破碎的灵雾之中，还有一枚泛着寒光的灵核。沈珏直接伸手，将其稳稳地托在掌心。

这一幕看得三十号瞳孔微缩，整个身子骤然一顿，险些被裴亦舟剑锋斩中颈侧。他反应迅速，猛然拉开距离，嘴角却慢慢咧开，看向裴亦舟，笑意一寸寸扩大，神情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野兽：“哎呀呀，没想到执剑人身边还有这么厉害的朋友。噢，不对，我记得他是员工。”

说完，他猛地调转方向，整个人骤然贴地掠过，脚下爆发黑色灵力，目标直指沈珏，唇角那病态的笑意就没下去过：“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可以灵气化符，还能徒手接住异灵地灵核？真是——”

“太，有，趣，了。”

沈珏神色未变，冷冷地看着朝他疾驰而来的三十号。三十号五指如爪，凝聚起黑色灵力猛然拍向他身上的灵罩，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笑意：“让我撕开你，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砰——

黑色灵力直接撞上灵罩，冲击力直接震碎周围的所有异灵。三十号指尖剧震，脸色一变——原本该被撕裂的灵罩却把他的黑色灵力一寸寸吞没。

“……咦？”

三十号在那一瞬间尝到了灵力被吞没的痛感，指尖血管暴起，整个人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这……”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后眼睛死死盯着沈珏，“你的灵力怎么能吸收我的灵力？”

就在此刻，裴亦舟闪身逼近，挡在沈珏面前，一剑劈开三十号与沈珏之间的距离。

三十号向后急退，开始大笑，笑声一声高过一声，带着彻底的兴奋与失控，语气几近癫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知道了！这不是普通的灵力，居然和执剑人同出一体——只能说不愧是执剑人，居然还藏了个同源的灵力者做员工！

他骤然跃起，黑色灵力包裹住全身，整个人瞬间淡出空间，消散在扭曲的灵力波动中，还不忘留下一句：“老子不陪你们玩了！这个东西就当老子送给你！不过这个情报，还得让那群老顽固知道——”

两人追上去，看到那个黑色箱子咚一声掉在地上。裴亦舟顺手把上面的锁链和符咒给斩掉。一旁的沈珏还发现地面上还留下一张扑克牌。他捡了起来：“红桃Q？”

裴亦舟皱眉：“他留下这个是什么意思？”

沈珏左右翻转这张牌，除了一些残留的异质灵力其他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普通的扑克牌。这个Q，难道是代表他和这个拍卖场创始人之一的关系？”

裴亦舟在旁边补充：“换句话说，他也有可能，是这个创始人。”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间也开始摇晃扭曲。沈珏向后退了一步，稳了稳身形。就在一瞬间，他直觉感觉到脚下异样，像是还有一股灵力藏匿其中。

沈珏当即在原地蹲下，释放灵力，右手五指摊开向地下一按。

一缕极其细微且不属于表层空间的灵力，在沈珏手上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瞬。沈珏眼神一暗，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拉住裴亦舟：“不对劲，老板，这下面还有一个空间。”

裴亦舟也向后退，凑到沈珏身边：“你确定下面还有？”

“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沈珏抬头看他一眼，声音平稳，“我可以试试用灵力砸开这里。”

说完，他双指并拢，灵力沿脚下迅速蔓延出去。原本所处的空间突然更加剧烈地震荡，地面开始塌陷，在一片巨响中，两人面前出现了一道螺旋下沉的暗道。

沈珏回头，和裴亦舟对视一眼：“下去？”

裴亦舟见状没有丝毫迟疑，绕过沈珏率先走了下去。

沈珏跟在他身后，没走几步，暗道突然消失，两人猝不及防，同时向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