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轶事 第20章 神奇。还会转移？！

有兽焉，其状如狗，名曰谿边，席其皮者不蛊。

——《山海经·西山经》

“随便坐。”

尽管裴亦舟已经把自己房门的阻拦阵法给清除了，沈珏进来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些许的压力。他跟在裴亦舟后面，目光不留痕迹地打量起周围的空间。

如果说翟天的房间乱得像狗窝，却是某种意义上真正有活人居住的地方，自己的房间像暂时居住，不久就会搬离的旅客，那裴亦舟，这位执剑司老板的房间，就像某种精密仪器里必不可少的零件，整体色调以黑白灰为主，透露出莫名的冷硬与精准。

沈珏在中间的谈话桌边上找到座位坐下，观察到周围全是分门别类摆放着整齐文件的书架。裴亦舟打开最里面还有一扇门，进到了套间里面。

不过与这种冷淡风格格不入的是，窗台两边还分别栽种了发财树。生机勃勃的两抹绿色晃了一下沈珏带着探究观察的眼，让他有一瞬的愣神。

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裴亦舟在自己房间植物是不是为了保护视力时，裴亦舟手上拿着东西，从里面的套间里走了出来。

一股熟悉的灵力随着裴亦舟的出现而迅速蔓延开来。沈珏体内的灵力开始蠢蠢欲动，右手的掌心不可抑制地迅速发烫，像是要把手硬生生给给烫穿般。

沈珏不动声色地伸进自己口袋，用灵力震碎了里面的药瓶，将其中一粒药丸捏碎在掌心。随着药丸药效的发作，反噬也渐渐消停下来。

裴亦舟像是没有看见沈珏的小动作。他在沈珏对面坐下，随即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

那是一策竹简，上面还覆盖了沈珏再熟悉不过的灵力。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翻动，毫不意外看到了一连串用小篆书写的文字。其中大部分还在闪着特有的灵光，只是还有些文字已经完全暗淡下去。

“这是......”

“他留在执剑司的物品之一，也是能找到的保存最完好的。”

裴亦舟伸出手，点了点上面的文字：“这竹简上记载的就是他游历山海界遇到过的所有生灵，也就是如今在人界广为流传的志怪百科书的原始稿本。

“而在人界，人们一般叫它——”

“《山海经》。”

沈珏默默开口，接上了裴亦舟的话。裴亦舟挑了挑眉，抬手又指了指上面那些发光的文字：“你看，那些发光的，说明这个生灵族群就在山海界，没有受到侵扰，与之相反，那些色彩暗淡的，很有可能就是遭遇了什么变故。”

沈珏沉思了一会儿：“在山海界里也没有灭绝的说法。所以最大可能，这些异兽，会被人为偷渡到与之生存环境相差巨大的人界？”

“结合我们第一次的九尾事件，我觉得并无不可能。”

裴亦舟点了点头，肯定了沈珏的猜测：“再加上虚空掠夺的出现，也许这策竹简，就是想提醒我们这些。”

说罢，裴亦舟轻咳了一声：“若不是你和他会有现今这么，咳，复杂的关系，本来我是不会让你看到这策竹简的。而我现在拿出来，是想问问你——

“除了明面上的这些，你还能看出这策竹简还可以提示我们什么吗？”

“我试试看。”

沈珏闭上眼睛，左手覆盖在竹简上空，缓缓释放灵力。裴亦舟从善如流地起身，轻车熟路地召唤出灵剑站在了门口，他周身坚如磐石的灵力非常轻易就镇压住了外面躁动不安的结界。

沈珏先是围绕着竹简试探性地用灵力打转，发现并无异常。他开始慢慢朝竹简中央挪动，也就在一刹那，那些本来只是默默闪烁的小篆如同久旱逢甘霖，在接触到渴望已久的特殊灵力时便迅速狂躁不安，渐渐地旋转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小型的漩涡。

“呃！”

沈珏猛地睁眼，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在迅速流失，耳边也传来什么物体坠落的声响。他迅速用右手握住左手手臂，试图将自己从这个漩涡里拉出来。

“啧。”

裴亦舟也没料到就这一会的功夫，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他快步上前，剑随心动，强硬地横在沈珏面前。他双手迅速掐诀，灵剑的剑意瞬间暴涨，硬生生将沈珏震退出去。。

沈珏连人带椅子往后滑退了好几米才停下来，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侧边倾倒。裴亦舟顺势蹲下身来，收剑的同时一手揽住沈珏的肩，将人半扶到自己身上：“感觉怎么样？”

沈珏伸出右手，掌心的反噬还在微微发光。他试图调动灵力掩盖住，然而试了几次，反噬的标记也没有任何变暗的趋势：“......我的灵力使不出来了。”

裴亦舟目光一沉，说了声“得罪了”就扣住沈珏的手腕。沈珏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冷冽的外来灵力以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顺着他的手腕直接侵入到身体里面。

对于任何一个灵力使用者来说，这是一种相当冒犯的行为。沈珏下意识握紧了手，手腕一转，想使用巧劲挣脱裴亦舟。

谁知对方看着冷淡，力气还挺大。沈珏第一次没能挣脱成功，还有些意外地抬眼看向裴亦舟。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赶人，裴亦舟又以极快的速度收回了手：“冒犯了。”

沈珏甩了甩手，发现还是无法调动自己体内的灵力，只能任由裴亦舟的灵力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然后才自然消散。

他脸色顿时就不太好了：“裴亦舟，我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抱歉。”

都直呼姓名了，看来确实对这件事很生气。裴亦舟再次道歉，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掌心朝上：“但我想让你看看这个。”

沈珏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平复了好久才慢慢地侧过身：“什么......嗯？”

他像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般一把抓住裴亦舟的手，随后又把自己的右手露出来放在一起，语气都有些失真：“他设下的反噬，还会转移吗？”

“不，更像是共享。”

裴亦舟示意他看自己的手臂：“你看你手上的那条红线，是不是退回到了小臂处，正好和我的长度一致？”

“这个触及到我的盲区了。”

沈珏抬起手，原地转动，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一抹黑的茫然：“他也不像是会给烙上他反噬的人逃脱机会的。”

裴亦舟沉思了一下：“而且在你被我的灵力侵入的时候，这个反噬就出现在我身上。某种程度上，这算得上是一种另类的，保护？”

“呵。”

沈珏冷笑一声，语气都有些冷：“反噬居然成了保护，这是什么无聊的反转。”

他站起来，木着脸朝走到小漩涡还没停止的竹简面前，把手放到上空：“无论如何，我得先把我不知道是被封印还是被这策竹简吸收的灵力给找回来。”

“嗯？！”

话音未落，那个漩涡像藤蔓一般迅速缠住了沈珏的手，随后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席卷了沈珏整个身体。沈珏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到竹简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然后化成一道白光，直直地冲进了他的眉心。

“等......”

“沈珏！”

“等一下！”

沈珏猛地惊醒，感受到身下却是出乎意料的软。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中间还有数不清的藤蔓相连。阳光透过树缝照射进来，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光柱。

“我这是，在梦里？或者说进入了什么幻境......？”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沈珏下意识收了下手，就看到一道矫健的黑影速度飞快地从身旁掠过。他连忙站起来想一探究竟，抬起手的时候又发现了不对劲——他身上穿的，也不再是现代的连帽卫衣，而是一袭月白色的长衫，腰间还系着一条浅色莲花纹的衣带。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奇特叫声。有犬吠，也有马鸣，还有各种怪异的音调杂糅在一起，令人心头发紧。

不过沈珏倒是莫名安心了下来，也开始对周围环境有了点眉目。他拨开前方的藤蔓，试探着往前走，那些叫声也跟着他的步伐时高时低。而且一路上他也看到了叶子像玄珠的树，黑色果实的草，甚至还有像牛的玄木。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视野终于开阔起来。沈珏来到一处较为空旷之地，就看到前方一头羊身人面的异兽，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他认出来了，颇有些意外地叫了声：“......狍鸮？”

狍鸮闻言缓缓颔首，然后不紧不慢地转身，像是让沈珏跟上。沈珏也没纠结这里是梦还是幻境，抬腿就跟着走。

行走的途中，周围的景色也在跟着四季轮换。从春天的生机盎然到夏天的烈日炎炎，再从秋天的秋高气爽走到冬天的白雪皑皑。

万物沉寂之时，沈珏舒出的气息都化作了一团白雾。他微微低头，发现自己身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沈珏抬手将自己身上的雪抚去，眨眼功夫，他就发现近在咫尺的狍鸮不见了。沈珏也顾不得其他，赶忙朝前跑了几步，语气都有些焦急：“狍鸮！狍鸮！你在哪！”

“狍......”

“阿珏。”

突然侵入到脑海里的声音让沈珏停住了脚步，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已经数不清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了，再次开口时，语气都微微颤抖：“......是你？”

“哈哈哈，听出来了啊，原来我们还算不上太陌生。”

那声音开怀地笑了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还给你换了身你及冠之后我送你的衣服呢！”

沈珏皱了皱眉，语气再次恢复了冷静：“你在搞什么鬼？”

“......在和你玩捉迷藏啊，你要不要猜猜看我躲在哪？”

沈珏脸一沉，转身就往回走：“那我先走了。”

“欸欸欸！等等等等！”

那声音着急起来，带着点无奈：“你这孩子，我这不是几百年没见了，想着缓和下气氛吗！——算了，不说这个。怎么样，你是不是有点被吓到？”

沈珏非常诚实：“没有。”

那声音有些挫败：“亏我还特意封印了你的灵力引你进来呢，你真的没被吓到吗？”

沈珏握了握拳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是你。现在，立刻，把我的灵力给解封。”

那声音似乎被吓到了，连声保证：“会的会的，等你醒来就会解封了。”

沈珏知道了自己是在梦里，就不想一直站着耗神，干脆直接坐到地上：“你现在能看到我吗？”

“不能。”

那声音又变得挫败起来：“我倒是很想跟你见面，但现在不行。你是最近有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沈珏沉默了一下：“我遭到了你设下的结界的反噬，还是那种人毁结界也会永久关闭的那个。”

那声音一顿，随即又笑了起来：“哈哈哈不可能，阿珏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设立的哪个结界全程你没有参与？”

沈珏深吸了口气：“是真的，我对你开这个玩笑干什么。”

那声音静了下来，似乎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沉默了好久才开口：“但这根本不可能啊，我从来没有对你设防过。”

沈珏再次叹了口气：“看样子你也不知道，那我再去想想其他办法。”

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那个反噬还可以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你有印象么？”

那声音再次沉默，随后彻底破败：“这，更不清楚了。”

“那算了。”

沈珏对这个结果也没感到太意外，他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我要醒了，你能帮忙加快这个进程么。”

那声音犹豫了一下：“阿珏，你说的这件事很不对劲。”

“我知道。”

“但我现在因为某些原因，无法露面。”

那声音越说越无奈：“阿珏，我的时间也不多了，你应该也已经知晓这策竹简为何有些文字会暗淡。你务必在他们之前找到异兽，然后将它们送回山海异界，否则失踪的异兽会越来越多，两界平衡也会彻底打破。

“你中的那个反噬，我再三回想，确实没有一个结界有对你设防的记录，所以恐怕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总之，你一定要尽快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