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最后一位降世恶魔 第81章 生死相连-10 他在哪里？

天快亮了，蓝色正从上空渐渐退去，变成一种没有看头的苍白。阳光从地平线处缓和地升了起来，驱散本就已经稀薄的雾气。街上值夜班的宪兵们打着哈欠，大概是守到了最后一阶段，感觉疲乏，只等着其他宪兵来接替。

街上已出现了行人，带着筐箩，背着包，戴着帽子，三三两两地从路上穿过。钻石若无其事地与他们擦肩而过，就像自己也是猎鹿城的一份子。遇到宪兵的时候，他带领着朋友们，穿入小巷，绕过街道，跟一只灵巧的老鼠一样，尽量躲开自己的天敌。

快到了目的地，钻石藏在巷子里，停下了步伐，盯着眼前这条街。行人没有几个，却受到了宪兵们的青睐。其他街道只有三到四个宪兵，这儿却有七八个。他们分散地布开，两个在东边，离巷子很近，只有几步的距离，两个在西边，离巷道很远。还有三个守着街对面的巷口，左右勘查。

钻石不敢确定看守的强度，他想了想，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啪的一声扔了出去。稀客和乔西法惊讶地看他，还没等他们露出责怪的表情，钻石就缩回到巷子中，屏住呼吸，专心致志地听外面的动静。这声音很快引起了动静，说话声停了，过了一阵，有脚步慢慢地朝这里走来。

钻石朝朋友们挥了挥手，意思是叫他们朝后退。乔西法瞪了他一眼，无声地说了句神经病，但还是后退了两步。稀客想了想，没有照做，他站到钻石对面，巷口的另一面，稍比钻石的要朝后一些，巷口外的人得走进去才能瞧见。

脚步停了，一个高宪兵出现在街道口，钻石立马向前一步，捂住他的嘴，把他拖进来，宪兵受了惊，猛力挣扎，钻石没按住，被他挣脱。稀客立刻从后抱住宪兵的腰，一拳打在宪兵脑袋上。宪兵没了气力，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乔西法，你换上他的衣服吧。”钻石气喘吁吁地说。

接着，他继续回巷口躲着。不久，大概是见人走了一阵，却始终没回来，那宪兵矮胖的同伴果然也来了。这次钻石掌握了方法，拖入恶魔，直接叫稀客给了那宪兵两拳。于是稀客的制服也有了。

乔西法拖起裤脚，不太满意，这宪兵比他高了一些。稀客则是裤子太短，腰围太肥，但他利索地用长靴把短了的裤腿遮起来，又用皮带捆住腰，等戴好帽子，看上去真像那么回事。

“你们去西边。”钻石下命令说，“尽可能地拖住他们，最好打昏。”

“你呢？”乔西法问。

“我对付那两个。”钻石说的是巷口的三位宪兵。

乔西法看上去不太相信，欲言又止，稀客看着钻石，眯起眼睛，接着一把搂住乔西法的肩，严肃地说：“走吧！就按照他说的去做！”

两位朋友出去了，一步步朝街道西面走去，只看背影，根本察觉不出他们和那些宪兵的区别。也许以为是换班，真宪兵们也没反应。直到离得实在是有点太近了，才不耐烦问他们说：“有什么事吗？又是新命令？”

朋友们没有回答，宪兵有点困惑，他们仔细地看着两张陌生的面孔，面色一变。

就是现在。

钻石走出巷口，径直朝对面而去。把守对面巷道的宪兵们见着有陌生人正大光明过来，都愣了一下。钻石在他们面前停下来，将帽子往上抬，让他们看清了他。在他们还没说话时，他拍了拍站在最前面的宪兵的肩膀，仔细地盯着他的眼睛，那家伙立刻倒地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其他两个宪兵是懵的，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叫喊，他们下意识地朝那儿看去，只见着两个宪兵被同样的宪兵扑倒在地。接着他们的视线被挡住了，那戴帽子的家伙是如此不客气，一定要他们注视他。

那黑色的眼睛，细细的虹膜向他们眨了眨，只来得及叫一声，他们全晕了过去。

“要是以前你和我做小偷时你也是这本事，那该多好啊。”稀客在钻石身后说，打晕了宪兵，稀客出了一身汗。

乔西法环视脚下的三个宪兵：躺着的宪兵全像在偷懒，呼吸均匀，睡起了大头觉。

“走吧。”钻石没有和稀客计较，心平气和地说。

他们进了巷道，没有阳光照耀，里面是黑的，和外面格格不入。钻石到了门前，也许是因为到了天亮，巷子里没人在。钻石没有敲门，从身上掏出了根铁丝，撬了起来。撬了一阵，门始终没开，稀客叹了口气，叫他滚开，弄了两下，打开了沉重的铁门。

天亮了，长廊里的霉味扑面而来，尽头没有灯光照耀，也没有歌声。黑狐狸酒吧恢复了难得的平静。

门在他们背后关上，大厅在他们眼前铺开。一面是舞台，一面是吧台和桌椅。没有喝酒的人，也没有嘟囔和打量，空荡荡的桌椅整齐地排列，桌上抹布的水渍还没有干。打扫的女孩儿见着来人，事不关己地将抹布放进水里，浸湿、拧干，将一张张酒桌擦得明亮和干净。吧台后站着酒保，他打着哈欠擦酒杯，钻石走到他面前，他抬起头来，目光相接，还来不及说话，酒保就晕倒躺在座椅上。

钻石侧过头，目光放在那扇熟悉的黑色小门上。

他轻轻地拧门，门开了。声音很轻，却在整个大厅显得响亮。乔西法在身后将门关上，眼前恢复一片宁静的黑暗。

钻石站在第一扇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有声音。

他再敲了一下。

“我他妈不是和你说过了吗？现在别进来！”不耐烦的声音。

门锁住了。稀客把铁丝递给钻石，钻石轻轻一撬，这次他一下就把门弄开了。

一开门，蓝烟扑面而来。仿佛沉浸在工厂排气是蓝烟囱的世界。

钻石眨眼。一条项链，一件印章在蓝雾中腾空漂浮，轻飘飘地飞。

印章闪了一下，像放出一个信号，蓝色烟雾叹息着全往它窜过去，又或者说是印章在拼命吸收它。于是，在蓝烟雾的缩减里，世界由蓝变灰，越变越灰，越变越沉。沙发，座椅，茶杯，办公桌后那张精明的脸，掩藏进蓝里的东西一一显形，与他们面面相觑。

吸收完了，印章和项链都往下掉。砸在地上哐当一声。莫哀还没反应过来。钻石不慌不忙地上前一步，俯下身分别捡起印章和项链。

项链是条银制十字链，做工粗糙。印章是圆的，上面刻了一个男孩，钻石曾在莫哀的脖子上见过他，是小一。

钻石翻看印章，对莫哀说：“早上好，莫哀先生。我还以为您睡觉了呢。”

莫哀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马上他就恢复了镇定自如的表情：“钻石先生，您怎么来了呢？”

他站起身来，朝钻石这儿走，摊开双臂，要热情拥抱的姿态。但钻石朝后一闪，将项链和印章都塞到自己怀里。莫哀见势不好，赶紧说：“对不起，这些东西让您见笑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把它们收起来，我们边喝茶边说。”

莫哀伸手，钻石朝后退一步，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莫哀想要朝钻石谄媚地微笑，但因为那微笑并不纯粹，带了一丝紧张，因此更显得像是乞求。

钻石慢慢地说道：“……我好像看到过印章上的人。”

莫哀走到了门口，钻石反而走到办公桌后。乔西法和稀客守着门，观察门外的动静，紧盯着莫哀，使这间办公室成了间囚笼。

“哈哈。”莫哀并没有真的在笑，“大人好记性。”

钻石却是认真的，他掏出印章，又看了一眼：“是不是小一？”

莫哀警觉地观察钻石的表情，也许在衡量着是否该说实话，过了一阵，他有些敌意地开口道：“这和钻石大人有何关系呢？”

钻石并不因他的敌意而退缩，相反，他在办公桌后站定了，冷冷地说：“确实，昨天天使们追我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你的。”

莫哀一副很吃惊的表情：“天使在追你？钻石大人，你没事吧？”

钻石没有理会他的虚情假意，直勾勾地盯着他，径直说：“是你说的吧。”

“关我什么事？我只是如实告诉您您叔叔的线索。”莫哀马上叫冤道，“为什么你不怀疑别人呢？比如龙舌兰大人，我看今次他没和你一起来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戳到了痛处，钻石一下不说话了。莫哀见钻石的表情，料到自己踩中了尾巴，又赶紧说：“难道，他是回天使那里去了？其实也不用难过……世事无常嘛。”

他一面说，一面踱步朝钻石走去。他没有看着钻石，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他怀里的东西，那个蓝色印章。

“你知道吗？我们只做一个假设，假设，是天使们来接的他，他本身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也想回去。他们一问，他就同意，跟他们走了。”

钻石垂着头，听他讲着，印章松松地握在他手里，只要一夺，就能抢走。

只差几步。莫哀很紧张，他是在刀尖上跳舞。门口那些恶魔还盯着他，他需要表现得放松点。眼前那个恶魔也得稳住，不能叫他走开。于是，莫哀又开了口，继续说道：“……也许，他从来就不是你的伙伴。他现在就在和别的天使在一起巡逻，设下陷阱，等着抓捕你。”

好了，他离这位降世恶魔足够近了，莫哀屏住呼吸，挥手去抢刻有小一图像的印章。他拿到了，他心中闪烁过一丝喜悦，同时也闻到降世恶魔身上淡淡的龙舌兰酒味，昨天，他曾也在那位天使身上闻到过。这莫名其妙让他感到有一丝不祥，因为这意味他此刻离降世恶魔离得太近。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撞上降世恶魔那双黑色的眼睛、黑色的细细瞳仁。降世恶魔抓羊一样逮住了他，紧盯他的眼睛说：“那么，你知道龙舌兰在哪里了？告诉我。”

不，不可能。词才滑到舌尖，却就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波折，自己咽了回去。这一刹那，莫哀意识到，他无法说出任何假话。那双眼睛离得太近了，它隐藏着巨大的魔力，是故意叫他过来上当。他感觉到手里的印章被降世恶魔抽走，小一的灵魂在离他远去。这就是降世恶魔的力量？而他非但不能夺回，还被那力量控制，听见自己机械地回答道：“他和天使们在一起，就在中央广场巡逻。”

钻石问：“千真万确？”

莫哀虚弱地回答道：“绝无虚假，我的朋友们告诉我的。”

钻石凝视着莫哀，过了一会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抽身后退了一步。莫哀呆立在原地，等那种控制的压迫感离他远去时，他发现，钻石已经带着印章，走到了门口。

“等等！”莫哀本能地叫住他，“我告诉了您实话，您至少得把印章还我！”

钻石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还给你？”

莫哀嗫嚅了一阵，他确实找不到任何可以还的理由，片刻，他艰难地说：“求求您，出卖您是我逼不得已……小一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钻石抚摸着印章，问他说：“小一确实在这里面？”

“是啊，如果您还记得，昨天我和您说过，小一需要回群马墓园休眠。休眠之前，就先要按照抚灵师的叮嘱，把它装到印章里，它是鬼魂的容器。”莫哀赶紧解释说，“我正在照做。”

钻石思索了一阵，却问：“那项链呢？”

莫哀犹豫了一阵，他不想说，却不得不说：“那是我的一条项链，是和我的连接器，只有连接器，小一才能认出我，拥有记忆。”

钻石看他一眼：“这两样东西，你刚才用来做什么？”

“小一的灵魂一般和我在一起，为了稳定他的状态，需要把鬼魂放回到容器中，带到群马墓园休息。”

钻石想了想，把东西扔了过来。莫哀去接，却没接住。他赶紧俯下身，蹲在地上将东西捡起来，却只看到自己的十字项链。他气喘吁吁地站起身来，有一种觉得自己被耍了的耻辱感，眼睛愤恨地剜向降世恶魔，可钻石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晃了晃手里的印章：“我要去找龙舌兰。期间如果我们安全出了问题，你就拿不到这个。”

他转身要走，莫哀叫住他：“那什么时候你会还给我？”

“你什么时候要去群马墓园？”

莫哀很紧张：“今晚八点半，必须把小一放回去。”

钻石点了点头：“好，那就晚上八点半群马墓园见，到时候我把它还给你。如果到时候你带人设了埋伏——你知道的。”

“等等——”莫哀仓惶地跑到办公桌后，摸着身上掏出一把钥匙，拧了几次都没能开抽屉，他终于打开了，推开抽屉里的一大堆东西，从里面拿出一张卡片，迅速走过来，想塞给钻石。但见着钻石又退一步，他只好匆匆地甩过去。

稀客抬手，一下接住了。卡片发硬，上面标注烫金字体：“莫哀 吉尔加罗斯 ”

莫哀几乎是恳求，一口气说道：“你们就这样在街上到处走，可能会被立刻发现，走长廊走到底，有个后门，五十米处有个骏兽休息站，把这张卡片给工作人员，他们会把我的骏兽车给你用，这里的人都认得我的骏兽，不会查我的车的。”

降世恶魔走了。而那两位恶魔，其中一位朝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另一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关上了门。房间里已没有半点蓝色烟雾。莫哀回过身去，闭上眼，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