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们在这车厢里呆了几个小时。一切都很平静,没有天使来为难他们,钻石猜可能和尤里有点关系,也有可能上次逃跑过后,天使们处于戒备,尽量和他们保持距离。
这么待下去显然不是个好办法。钻石清楚,而乔西法应该和他想的一样。时间越流逝,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脾气也就显得越坏。他站起来,重重地踢车厢一脚。
马车抖了一下,接着慢慢地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天使们的吆喝,气氛听上去挺祥和。悉悉索索的,不知在干嘛,或许是到了休息时间。过了一阵,人声越来越大,有人走到他们的马车前,车门一抖,一阵光亮刺了进来。
钻石捂住了眼睛,从手指缝里看着来人。弗朗朝他们点点头,不急不慢地:“我想你们在马车里呆了这么久,也不太舒服,我们到了旅馆,你们也进来睡吧。”
钻石和乔西法互相看了看,尤里吹了声口哨:“你一贯这么好心,弗朗。”
他率先站起来,拍拍屁股,朝车门走去。
“你敢去?”乔西法冷冰冰地。
“放心吧。”尤里简单地说,“弗朗是那种老好人,虽然要杀你,但不忘了给你垫个枕头,怕你死的时候不舒服,是不是?”
弗朗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又对钻石和乔西法说:“你们来吧,至少这一晚会休息舒服点,也好之后赶路。”
和弗朗相处过几天,他确实觉得他人还不错。钻石想了想,站起来。
爱尔诺的脸从门后显出来,阴森森的:“不准耍花招,也不准逃跑。”
他不信任地抱着胳膊,盯着钻石和乔西法从车厢里出来,又不赞成地望了眼弗朗的背影,摇了摇头。
“不应该的。”他嘟囔说。
钻石听见了,回头瞧他。
他知道钻石在听他讲话:“弗朗长官觉得你们怪可怜的,才要你们也来旅馆睡一晚,但要我说,把你们关在马车里就差不多得了。”
弗朗已经走远了,爱尔诺讲完后,好几个天使从周围围了过来,把钻石、乔西法和尤里包抄在中间,乔西法嫌恶地别过头,将脸掩藏在昏暗的天色中,已经晚上七点多,太阳下去了,而月亮尚未完全出来。
好几辆马车停在他们背后。马正不安地喷着气,有天使上前安抚它。钻石瞥到马匹的身姿,吓了一跳:那不是他以为的马,只是乍一看像,它们通体黝黑,有四条长腿,额部与马类似,但顺滑的长毛从前额披至颈部,红眼利齿,有几分可怕。
“骏兽。”乔西法小声说,“可以消除行驶者气味、沿途痕迹,难以追踪,当然,人类看不见它们。”
钻石和他对视上。
“所以最开始我们找不到你。”乔西法说,“最后靠了赏金猎人内部线人的消息。”
“走了!”他们背后的天使不耐烦地推了钻石一把。
马车已经驶出森林,到了一片崎岖不平的石滩上。钻石放眼望去,发现四周没有树木,只有毫无遮蔽的天空。唯一投下的阴影是一座三层高的房子,它孤零零地站在石滩里,看上去很孤独,也很突兀。烟囱冒着白烟,里面的灯也亮了,光芒透出来,照亮房子左侧的马厩,槽里放着水和干草。天使拉着骏兽,朝那儿走去。
旅馆的客堂挤满了天使。客堂里摆放了几张桌椅,居室尽头有三四道打开的门,通向几间狭小的起居室。大概是旅馆狭小,又面对人类,天使们全收起了翅膀。
好几个天使打着哈欠,沿着东面的楼梯上楼去。不一会儿,楼上响起碰咚的脚步声。
“钱给您了。”弗朗站在柜台前。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放在桌上,丁铃哐啷地响。
老板坐在柜台后,顶着灰色软呢帽,身着一件旧黑西装,肚子微微凸起,有些肥胖。他瞥了一眼,打开抽屉,将小袋子收进去。接着,他便闭上了他的小眼睛,把帽子向下压了一些。
尤里跟在弗朗身后,老板的样子引起了他的兴趣。
“你好吗?”尤里笑着问他。
老板没理他,帽子压得盖住整张脸。
“注意自觉!”爱尔诺厉声警告他。
他不客气地伸出手,把尤里扯过来:“你们三个,睡这儿!”
尤里不满地抱怨了一声,爱尔诺却无视了他。对恶魔和恶魔的同伙,他并没有同理心,只顾着将他们揪到目的地,也就是老板柜台对面十米左右的那间房。
天使们见他们走了,才满意地继续和老板对话:“请问有酒卖吗?”
老板不耐烦地啧一声,头也不抬,手伸进柜子里找了一找,把一瓶酒咚的砸在柜台上。
“多给几瓶。”天使笑嘻嘻地说,“二楼和三楼的都要喝。”
爱尔诺闻言往后看一眼,那天使似乎感觉到了,转头朝他比了个眼色:“你们一楼的要轮流在门口守夜恶魔的呢,就受着吧。”
“别喝太多。”弗朗叮嘱地说。
“是!长官!”天使们笑着说。
走进房间,灯亮了,钻石忍不住眯起眼。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三张窄床面对着个壁炉,当然现在没生火,走进去只觉得阴冷。
“我们会在门外面守着。”爱尔诺宣布说,可能不能喝酒,他心情不太好,“别想逃跑。”接着,他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没有窗户,一旦关上门,密不透风。尤里并未灰心,走到壁炉前,半跪着朝壁炉里瞧,他伸出手,摸了摸壁炉内部上方:“填了水泥,封死了。”
这下钻石算明白天使干嘛要他们住在这里,完全像个改良版的骏兽车厢。
乔西法站在床边,凝视着床,想着什么。过了一阵,他走到门边,听了一阵,忽然直视尤里。
“怎么?”尤里注意到,问他说。
“有办法吗?”乔西法言简意赅地。
尤里笑了笑,走到最内侧的那张床。他坐下来,按了按床垫:“真够硬的……先等着吧,休息。”
那就是没办法的意思了。
钻石靠墙站了一会,他那两位同伴,尤里脱了鞋,躺在床上,发出一阵疲惫的呻吟。乔西法还站着,他不想碰那张床,却也没有思路,表情有些恼火。
钻石走到靠门的那张床旁,在床边走下来,正对着乔西法。然后他双手拢在一起,就这么静坐着。
坐下来,周围的动静十分清楚。门外有人来回走动。他们的房间大概靠着马厩,还有轻微的、像动物磨牙的声音。
乔西法看了他一眼:“你睡吧。”
钻石听见了,却摇了摇头。
乔西法不睡,他也不想睡。
是他的事让乔西法和稀客身处险境,乔西法和他关在一起,到现在,稀客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于情于理,他都躺不下来,更别说睡了。
“第一次知道你这么客气。”乔西法略微嘲讽地说,却也没再说什么。对着钻石,他也坐下来。
沉默了一阵,乔西法说:“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迟早会问他的,钻石也知道。在到房间喘口气之前,他们一直没有机会谈一次。钻石略微抬起头,乔西法正询问地看着他。
“不知道。”钻石诚实地回答了他。
乔西法看起来很烦躁:“确定不知道?”
“……多米加尼还不是?”钻石嘀咕地。
痛打恶魔,这些他们倒是习惯了,抓之前都没说明理由。
“不过他们杀了多米加尼。”乔西法思考了一阵,“但他们没有杀你。”
“可能想先折磨我。”钻石自嘲地说。
但如果是这样,他们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要把钻石装进骏兽车厢,运向不知何处呢?他们已经走了几天几夜,而目的地还未到达。
“他们把你往南运。”乔西法自言自语地说,看来和钻石想的一样。
他们都陷入了某种思考。过了一阵,乔西法忽然说:“那个真夜呢,怎么回事?”
这个名字在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关押里,好像离钻石很远了。以至于他第一时间反应,是怪异的心惊肉跳。他猛地抬起眼,看着乔西法。他意识到自己的怪异反应,又马上低下头去。
“……什么意思,怎么突然问他?”
乔西法正看着壁炉,没注意到钻石:“他和那个叫图尔的大天使,应该主管抓你的事。”
钻石觉得嘴巴苦苦的,却又想笑。
“我不知道。”他胸口堵的发慌,低声说。
乔西法叹了口气,看向他:“行了,睡会儿吧。明天还要赶路,我们得从长计议。”
他说的对。尽管钻石还是没有睡意,他还是到床上去了。没有脱鞋,也并不拉被子盖住自己,只是躺着,面对天花板,骨头抵着硬板,身处异乡险境的感觉如此明显。他瞪着天花板,它对他没什么可说的。而乔西法还不睡,他就那样坐着,盯着壁炉。钻石从他背后看着他,慢慢的,他有些恍惚,以前,他也曾见到过类似的景象,而那是很多年前了,在他三四十岁,还未成年的时候。
梦魔追了他三条街,他倒在地上,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但梦魔忽然惊恐地望着他。之后的事他不记得了。
醒来后,梦魔人不见了,他自己正倒在巷子里,周围黑的,身上冷冰冰,他抬起头,原来在下雨,雨水打在脸上,脸颊发痛。旁边的凹地积了小水坑,他看到水坑映出恶魔的脸:脸上沾了血,还有许多乌鸦的黑羽毛。还有那双左手,原本它和别的恶魔一样干净,现在忽然长了许多黑长条纹,就像是诅咒。
是他自己。
他想回家,但爬不起来,全身无力,像散了架。
他撑着胳膊,朝巷口挪去,他没想太多,只是想巷口有光,至少要坐在墙边,让身体舒服一下。
但他没爬几步,全身越来越冷,眼皮越重,精神也越来越涣散。
巷口离他只有两三米,却像隔了一辈子。
他爬不动了,他知道,有可能要死了。
有个银发银眸的恶魔走进巷子,手上拿着个袋子。有东西挡了他的路,他不悦地啧了一声。然后他的目光和钻石的享交会了。
钻石用最后力气看了他一眼,那家伙目光冷冰冰的,审视着钻石。
“救救我……”钻石用尽力气说,伸出自己堪称可怖的手。
然后那家伙头也不回地走了。
钻石晕了过去。
等钻石醒来,他就躺在床上,而银发的家伙背对着他,正烧壁炉的火。
啪嗒!钻石思绪打断了。他以为是烧火声,却很快想起他们的房间没有火柴,壁炉也是假的。他坐起来,看了看四周,他们的房间又黑又静,没任何事发生。
是从楼顶传来的,就像有人偷偷闯进旅馆,结果踩到某块缺少修缮的木板。
也许是一只猫,楼上再没了动静。
钻石躺下来,翻了个身。
他睡不着,在黑暗里眨着眼。
碰咚。过了一会,二楼像有什么重物砸了地。接着是阵杂乱的脚步声。碰咚。再有重物倒了地。
钻石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当然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了?”有人说了话。是守在他们门外的天使艾伦。
“有声音。”另一个天使冷静地回答了他,听上去像是爱尔诺。
“……酒喝多了吧。”艾伦酸溜溜地嗤道。
两个天使安静下来。
他们等了一等,好几分钟。
但二楼没动静了,一点都没有。
“好吧。”艾伦嘟囔地说。
但他话音未落,楼梯就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天使的尾音卡在喉咙里。
爱尔诺站起来,他整理着袖口,衣服发出轻微的响动:“你去把他们叫醒。”
“谁?”艾伦茫然地问他。
“一楼睡在屋子里的其他人。”爱尔诺不耐烦地说,“弗朗长官住在挨着那几个恶魔的那间。”
但他的同伴没能走呢。那个不速之客已经下了楼。他懒洋洋、没睡醒的样子,头上还顶着软呢帽子。
爱尔诺松了一口气:“老板?你来干嘛?”
十几分钟前,他们瞧见他拖着肥胖的身体,困意十足地上楼去了。
老板这才注意到他们,朝他们望过来,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检查。”老板粗声粗气地说,虽然站在面前的是客人,但他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
“检查什么?”艾伦茫然地接话说。
“壁炉!看看壁炉好不好用!”老板看样子很讨厌和别人解释这些,他翻了个白眼,拿着盏外面封了玻璃的蜡烛灯,火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明暗不定,像极了鬼影。
“哦。”艾伦说,变得不太感兴趣。
“壁炉?”爱尔诺听上去却在琢磨什么。而在这时,老板已走到他们面前,拿出钥匙,在两位天使眼皮下插进一扇门的钥匙孔,咯哒一声,门开了,老板拿起灯,往房间里照,躺在床上的天使已经睡着了。在红光下,他们躺着,像几具心平气和的尸体。
而红光也反射至老板脸上,亮的,柔和的,像一团干净的血。
“……一楼的壁炉不都是封了的吗?”爱尔诺说。
老板转过头来,嘲弄地看他一眼,忽然微微一笑。
爱尔诺明白了,他下意识地朝后退一步。老板举起灯,朝他身上狠狠一砸。这一下爱尔诺头晕眼花,倒在地上,撞到了门。接着老板转身,掐住艾伦脖子,只来得及发出尖叫的残喘,那盏蜡烛灯打在艾伦头上,他晕了过去。
动静太大,叨扰了打开的那扇房间的天使们,床上躺着,他们皱着眉,发出嘟囔声:“……”
蜡烛灯已经熄灭了,玻璃砸得满地都是。两位天使就倒在地上,脸色惨白。
老板低下头看着他们,摸了摸身上,从圆肚子旁边的衣兜里找到了把银刀,喘着气,蹲下身去,拽住爱尔诺的胳膊,把他拉起来,一直拉到客堂中间的那张桌椅旁。
他坐下了,爱尔诺也跟着他,歪斜无力地跪在地面,像个纸娃娃。
银刀开了刃,抵在爱尔诺脖子上。
啪嗒。又一声响。
有人轻快地下了楼梯。
老板看了来人一眼,摸着衣服,朝他那儿甩了把钥匙。
稀客接住了:“天使睡着了?”
他路过老板身边,好心地俯身瞧了爱尔诺一眼,爱尔诺微微睁开眼,大概是神志不清,对稀客没反应。
稀客走到艾伦身边,他就睡在门口,靠着门,挡住了进门的路。
稀客皱起眉头,踢了他一脚。艾伦倒向左边,他伙伴们住的房间门口,风正微微地吹着,将客堂的空气吹进天使们的家园。
稀客钥匙插进锁孔,啪嗒一声,打开了门。
黑夜里,三双眼睛正直愣愣地望着他。有两双眼睛在夜里,因为异生物的惯性,猫一般发亮。
钻石、乔西法和尤里。
“出来吧。”稀客拍了拍手,“自由了。”
隔壁那扇敞开的门,床上有位天使总算醒了,他打着哈欠,坐了起来,他砸砸嘴,下意识地朝稀客这儿看来,和稀客对上了视线。
“不是说你。”稀客无奈地说。
旅馆门忽然开了,一阵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弗朗忙着把身上的干草拍下来,看样子刚去取喂骏兽去了。然后他愣了。稀客转过身,又和他对上了目光。
“……也不是说你。”
弗朗朝稀客冲来。前后夹击,门内的天使也跳下床。稀客马上回过身去,正好和天使打了个照面,稀客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拧,胳膊拧住他的脖子。瞬时,稀客从衣兜里抽出一把刀,接着再次回过身去,面向弗朗。
弗朗正好冲到他面前。
“后退。”银刀正对着那天使的脖子,稀客喘着气,盯着弗朗的眼睛,“注意,你的下属。”
天使在恶魔的臂膀里挣扎却动弹不得,绝望地呜呜叫着。
弗朗谨慎地看他一眼,朝后退了一步。
“还有那个……”稀客提示说,一昂下巴。
弗朗顺着看过去。就在他的背后,在干草洒落一地的地方。老板坐在椅子上,爱尔诺闭着眼,有一把银刀同样对着爱尔诺的脖子。
弗朗哑口无言。
“你想怎样?”过了一阵,他嘶哑地说。
“离我们远点,不然小心他们的小命。”稀客说。
弗朗这才想起来似的,朝稀客右边那扇门瞧,再一次和钻石、乔西法和尤里对上视线。这好像让他有点难受,眼神闪烁了一下,仿佛被背叛一般。再开口时,他听上去很愤怒:“我可以击败你们,很容易。”
稀客并不吃这一套,收紧胳膊,刀紧贴天使脆弱的脖子:“那他就要死了。”
“他们也是。”老板低沉地补充。
“他们?”弗朗说。
“他们喝了我的酒。”老板说,“我放了点东西,现在他们都睡着了。不赶紧喂他们解药,过几个小时,他们就永远得睡过去了。”
弗朗脸抽搐了一下,一瞬间,愤怒像是裹紧了他。但很快,一种压抑的、古怪的冷静替而代之。
“……你们逃不掉的。”弗朗说,“我在。就算我不行,真夜、也有图尔。他们可以杀了你们。就算我们死了,他们也可以杀了你们。”
稀客却一点也没有被他疑似的恐吓感染:“所以我们不是要逃,是了解和谈判,向你,也向真夜和图尔。”
弗朗笑了一声,似乎有些匪夷所思:“谈判什么?”
隔着门栏,稀客看了钻石一眼:“给我们十分钟,我要和他商量。”
弗朗沉默了一阵,看了看那两把银刀,又看了看倒在地上、床上,七横八竖的伙伴们。然后他有点悲哀地点点头。
“行。”声音低得快听不清,“只要你们先放下刀。”
“我听说过你品德不错,不会骗人。”稀客看了他一会,说,“别让我失望。”
弗朗点点头。
稀客下令道:“放了吧,老头儿。”
说完,他自己便放了。老板也啪的松开手,爱尔诺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图尔和真夜都不在。”弗朗疲惫地说,“图尔临时去另一个地方办事,真夜没睡在旅馆,他自己一个睡在石滩的某个地方。我得去找真夜。”
“我知道。”稀客一点都不怀疑他,“你去找他吧,把情况告诉他。”
那么确定,就好像知道了天使们的全部情况,他才搞了个半夜突袭。弗朗没有立刻走开,而是看了稀客两三眼,接着才转身迈开步伐。
“……他睡在石滩,是怕他也被杀吗?”走到门口,稀客却突然说。
弗朗转身,稀客脸暴露在暗淡的夜光里,面色嘲讽。
弗朗静静地说:“他恐怕只是睡不着。”
“哦,难道他也会为了自己干的坏事良心不安?”稀客冷笑道。
弗朗被他激怒了,瞪着他说:“也许只是品味胜利的喜悦。”
他们再对视了片刻,弗朗走了。
门外,骏兽叫了一声。稀客收回视线,弯腰捡起地上的刀。艾伦趴在地上,咳个没完,稀客的绞绑险些要了他的命。稀客看了看他,胳膊一抡,艾伦彻底晕了过去。
他踏过艾伦的身体,朝客房里走来。本来三个人就够挤了,他一进来,像交通拥堵。
尤里并不介意,鼓了鼓掌:“干得漂亮。”又朝客房外,“你也是,石达克老板。”
老板一动不动地坐在板凳上,低哑地嗯了一声。
“解药呢?”稀客问他。
“在我身上。”尤里说,“放心,藏的好好的。”
钻石轮番看他们三个,忽然恍然大悟:“你们——……”
“稍微搞了一个圈套。”尤里笑笑说,“……记得钱要全结。”
说话时他看着乔西法。
乔西法面色稍微诧异,像忽然发现对门还有个搞低价的竞争对手。
“你没告诉我。”他对着稀客,语气不太好。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和钻石都不清楚,天使们以为我们真的出事了,放下戒心。”稀客无意解释,“而且这个计划有一定风险,也不能保证成功。”
“好在成功了。”尤里盯着门外,喃喃的说。
乔西法还想说什么,但稀客目光已转向钻石。
“……钻石。”他只说。
他话音未落,钻石忍不住离开床,站起来,和他对视着。
不知怎的,钻石觉得,稀客接下来说的话会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