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最后一位降世恶魔 第31章 两位侦探家-8 追逐

钻石回过头，他们已经离港口很远了，文福夫人和佳森相互搀扶着的身影越变越小，此时已完全消失在浓黑的夜色中，唯一能看清的是海上的一点船灯。凌晨，前往索尼斯的船就要启航了。

他们已经走回到刚才的街道。“大教堂”酒吧门前空无一人，根本看不出刚才经历了一场追逐。

“我们不带走他们，没事吗？”尽管钻石挺高兴的，但毕竟警察署长下了命令，叫他们找到佳森和文福夫人，但他和真夜就这么放掉了他们。

“我有个猜想。”真夜回答他说。

他们推门进去，温暖的酒臭气从里溢出，酒保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擦拭自己的酒杯。

“是什么？”

真夜回答的不够明确，钻石疑惑地皱起眉头，跟着真夜走向刚才他们坐的位置。

“那你想抓他们吗？”真夜见他一副苦恼的样子，随口问道。

钻石想也不想地：“不想。”

而他发现自己的回答，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接着，恶魔很快释然了。既然他不想抓他们，真夜也没有意思去抓，而结果又已经是这样了，他苦恼也没用。倒不如说，就随他去。顶多是被警察署长责罚一番，反正有真夜顶着呢。

他这样想着，脚步轻快起来。等到迈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

出乎钻石意料，他看到纳尼。他在座位上坐着，独自一人饮着东西。

“你没走？”钻石惊讶地。

听到动静，纳尼抬起头来，端详着真夜和钻石的神色。

“我为什么要走？”他理直气壮地问。他半张脸还肿着，是刚才摔到时留下的痕迹，看上去很像个可怜的老头，“我诚实做生意，等你们回来再拿钱。你当我是骗子？”

钻石哑口无言。对恶魔来说，今夜的诚信指数过高了，他甚至有点不适应。

纳尼摇了摇杯子：“怎么样，追到了吗？”原来他手里的杯子，装着的是几块冰块。他一摇，杯子就哐当一响。

“追到是追到了。”真夜不客气地说，“不过按照事情完成程度来说，你只完成了一半的活。”

这好像在纳尼意料之中，他无所谓地附下身，提起一只钱箱，把它朝他们那儿推了一下：“你是我见过最精明的顾客。”

真夜没有讲任何客套话，拿起那只箱子：“马头街在哪里？”

“好吧，免费帮你们指路。”纳尼嘴里还嚼着冰块，咬得咯吱咯吱，“记得，下次有活，还可以找我。”

马头街是“大教堂”酒吧背后的一条小巷，比起前街，它更加萧条，钻石一钻进去，想起的第一件东西，是金池的地下三层。因为它们都同样黝黑，没有任何光亮。街头只有零星的灯光，却无法照亮街道，顶多只能铺下一层浅淡的光晕。钻石眼睛几乎贴在那些门牌号上。

十五、十六、十七……他艰难地在黑夜中分辨着信息，那些数字从他面前慢慢地滑过，退后，消失，回归为马头街神秘的一部分。

“二十”。他看到了。他停了下来。

那是一栋陈旧的房子，破烂的窗户玻璃大开，里面空无一物，显然并不住人。

按照文福夫人所说的，钱箱就要放在这扇大门门口。

真夜蹲下身来，将钱箱放在自己腿上。接着他从口袋掏出一支烟，擦亮火柴，点到烟上。烟头逐渐发红、发亮。真夜看了一会儿，低下头来，将烟头压在钱箱上几秒，等到钱箱发出一股淡淡的难闻气味，他将烟头甩开了。

钻石嗅了嗅，用手扇那难闻的空气。只见真夜又点亮第二支火柴，照亮钱箱刚才燃烟头的地方。钻石好奇地凑过去，只见钱箱多出一个很淡的浅灰色圆印记。不过只要不细看，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长官，你干嘛？”他映着火光，悄声问真夜说。

“我做个记号。”同样映着火光，真夜盯着他，回答说。

他们的对话颇具一番神秘色彩，于昏暗的小巷中飘荡着。钻石没理解，他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仍和真夜对看。一时间，他不知道他是因为疑惑而看真夜，还是因为注视真夜而觉得疑惑。

火光一闪，忽然灭了。

黑暗回来了，月光在上，从天空艰难地滑到他们身边。一阵怪异的咯吱声，在这样的黑暗里响了起来，像是车轮胎的声音，也像马丁靴踏在地板的脚步——有人过来了。

钻石紧张起来，而手忽然一冷，碰到湿润的皮肤，有人拉住了他的手。钻石下意识地回握回去，接着低下头，原来真夜已放下钱箱，它正好端端地躺在门前的台阶上，而真夜将他轻轻一带，于是一齐溜进了一旁狭小的巷子，那儿有扇内凹的墙，恰好够他们两个肩膀挨着肩膀，顺遂地躲起来。

啪嗒、啪嗒。

现在钻石确定那是人的脚步了，因为它很笨重，这么一路艰难地走着。

走到某个地方，它似乎累了，停了下来。而它在那里停了足足有一分多钟，也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思索。然后，钻石估量的那件事终于发生了。很轻的叩一声，钱箱离开了阶梯。脚步顿住了。没有立刻离开，钱箱轻轻地吱呀一声，又啪地关上。里面的东西应该让来者感到满意。

像来时一样，在寂静的黑夜里，那脚步伴随着远处船发动时游丝般的呜咽声离开了。

钻石大着胆子，凑出脑袋，看不到人影，他便安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角处，朝那扇门望去。同样，那儿已空无一人。

他眯起眼睛，朝更远的地方瞧，黑夜里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已经走到街角口。

为了跟上神秘人的脚步，他们越走越快，把黑暗抛在身后。

整条巷子已从他们身上分离出去，他们出来了，灯光如昼。

钻石左右张望。那个神秘人背对他们，提着箱子，站在人影稀少的街道上。

有辆不起眼的小汽车正在原地虔诚地等着。他弯下腰去，打开车门。

钻石一个激灵，意识到机会转瞬即逝。他甚至忘记了遮盖自己的跟踪，冲上前去。

那神秘人听见动静，回过头来。

钻石怔了一下，他觉得那张脸十分眼熟。

神秘人表情立刻恐慌起来，赶紧回身钻进车里。

“站住！”片刻过去，钻石才记得喊道。

汽车喘了两声，亮起前灯，开始发动。钻石拿出恶魔最快的速度。他离那辆汽车还有十几米，十米，九米。

“站住！站住！”钻石气急败坏地。

哗啦。港口有海声。轮胎在海声中蹦腾。汽车踩下油门，一阵烟气从排放口里喷出来。钻石迈开大步，而汽车离他更远。他追上去，试图弥补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汽车像海上的海鸥，沉重地在地面滑翔，钻石徒劳地想抓住它，它却无情地彻底消失在港口前面的路口，一下不见了——黑夜彻底吞噬了它。

钻石不敢相信自己的错失，他还追着。但要追到哪儿去呢？这么跑了一会儿，他气喘吁吁，这才逐渐放缓了步伐，慢慢停了下来。

线索就如此断在他手里。而那张人脸还在他眼前飘浮着，那么眼熟，那么令人惊讶。他意识到一件事，他认得他，他当然认得他，但那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代表了一些事，一定代表了一些事……

他绞尽脑汁，始终想不出什么，几乎神思。

背后脚步响起。他吓得转身一躲。结果目光和真夜撞上。

几秒之后，钻石才放松下来。

“长官……”他嘟囔地说，因为追丢了人，不敢看真夜的眼睛。

真夜站在他身后几步，和钻石不一样，他看上去不是很懊恼。他转过头，无所谓地打量身后的城镇：“我们走吧，还有另一个地方要去。”

“长官。”钻石却迫切地叫住他，他不确定真夜是否发现了，但他自己一定要说，“你看到那个人的脸了吗？他是……他是……”

他们见过，就在巴里的房子里，见过那家伙，但他一时记不住那人的名字，结结巴巴的，始终说不清楚。

“我看到了。”真夜却挺轻松地打断了他，“考生，走吧。”

钻石一肚子火，也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真夜的。他眼睁睁看见了嫌疑犯，而且还认得他，却没能抓到，就让他溜走了。真夜呢，跑走了逃犯，却毫不在乎的样子，随便就要干起别的事，钻石简直傻了眼，这让紧张的他自己显得更像一个傻瓜。

他走在真夜身后，因为内心很不情愿，又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故意走得很拖沓。过了一阵，他想起来这个考试他本来就不打算通过，却卷进这一揽子事，还做得十分认真，于是更不高兴了。但他又忍不住想，如果他再小心一点，那会不会就能抓住那家伙了？接着他再一阵拳打脚踢，飞踹几脚，叫那家伙说出真相……

“你上车吧。”他的思绪中断了，真夜在说话。

钻石抬起头来，发现他们不知不觉走到街角。眼前是一辆天蓝色的小轿车，看上去很旧了，铺满了灰，灰下面的漆偏白色。

真夜不知从哪儿抽了一根铁丝，娴熟地撬开车门，坐了进去，从里面给钻石开了车门。

钻石哦了一声，愣愣地进去，坐在座位上，他还在想自己的事，这时天塌了都和他无关。车厢里灰尘挺大，他咳了几下，揉揉鼻子，接着发呆地开始咬自己的指甲。

真夜取出一枚钥匙，插在车上，车发出沉重的闷哼声，呼呼几下，不情愿地醒了过来，顺着真夜的指令，向后退几步，转了个方向，朝刚才那接头人离开的地方奔去。

钻石忍受着车座的颠簸，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也让裤子里的尾巴能更舒服些。等换好了，他看向窗外，打算继续生他的闷气。但忽然，刚才真夜操作的画面闪电般地窜讲他的头脑，他猛地转过身，后知后觉地看向真夜：“谁的车？”

大天使摇下车窗，令风灌进来，无所谓地：“谁知道？”

“你、你偷车？”钻石不敢相信。

真夜理所当然地：“方法没有结果重要。”

钻石瞪着眼看他，觉得如此的天使十分不顺眼，但正在气头，找不到话说他，最后，他没有说话。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过了一阵，他转过头，糊里糊涂地看着窗外流逝的丛林小道。小镇已是他们身后的景色。

“你忘了吗？”真夜说，“菲力还给了我们一个地方。”

钻石皱起了眉，想了一会，接着差点惊呼起来。不错！确有其事！菲力说他们要找的人，一个在夏海，一个在玛尔城南面的旅馆。钻石本以为指的分别是文福和佳森，但文福、佳森都在夏海，他们马上就要去索尼斯了。菲力说的旅馆肯定和他们无关。

那么，在旅馆的那人是谁？

钻石马上精神起来。对！原来他们还没有失去所有的希望。

他立刻坐直了，觉得心胸开阔起来，从窗户涌进来的空气很甜美，连带着真夜也顺眼了起来。他深呼吸一口气，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不生真夜气了，甚至重新对真夜喜欢起来。

“……你刚才怎么开的锁，能教教我吗？”他仔细打量车锁。

钻石没能学到真夜的独家秘招，他太累了，也太困了。即使这辆汽车十分肮脏，灰尘漫天，不过一会儿他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操劳了一天，他总算放下心来，嘴张得大大的，吸入夜风，又吐出空气。

偶尔，真夜回过头来，瞧这个酣睡的恶魔一眼。他没有叫醒他的意思，而是敲着手下的方向盘，继续将车开得更快。从夏海的平原一路向下，汽车穿过金池附近的郊区，驶入玛尔城中，再从细细的小道，进入更南的地域，越进更潦草的、未开发的荒野，据说，以此为起点，行驶几百公里，人们就能到达如今的圣城多瑙。

大天使并步打算去接受人们朝拜，荒野间行驶十几公里后，他逐渐放慢了车速。像感觉到了目的地的临近，钻石此时揉着眼，在座位上一抖，缩着肩膀，缓慢地坐了起来。

他带着初醒者的茫然，打量车外的土地，竟觉得诧异。睡着前，他还记得那里是忙碌的夏海小镇，眼下前后都是丛生的杂草，望不到它们的尽头。在四下的尽头，一两间平房或两层高的小楼房可怜地蹲守着，不知是盼望人来，还是想把人都赶走。

“我们到了吗？”钻石问真夜。

真夜点了点头，将车熄了火，拉开车门。钻石发现车钥匙还插在钥匙孔里，下意识地看真夜，发现他没注意，正往荒野的四处打量，便偷偷将它扯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他实在觉得神奇，竟以它驾驭一辆不知名的车，小心将它揣在兜里，接着装作无事，跳下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