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囚鸟 第4章 落水

刺骨的河水呛入鼻腔，林砚在黑暗中拼命挣扎，指尖却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攥住。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不容抗拒的蛮横，将她硬生生从下沉的趋势中拽了回来。

“咳……”被拖出水面时，林砚剧烈地咳嗽着，模糊的视线里撞进沈惊寒的脸。他的黑色衬衫湿透了，紧贴着胸膛，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落，平日里的冷静荡然无存，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谁让你跳的？！”他吼出声，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手上的力道却不自觉松了些，改为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

摩托艇的残骸在水面漂浮，安德森不知去向，想来是趁乱逃脱了。沈惊寒的手下驾着另一艘船追来，远远地喊着“沈爷”。

林砚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嘴角尝到血腥味：“你抓不住我的。”

“抓不住也得抓！”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灼热，“林砚，我早就说过，你逃不掉。”

被带回庄园时，林砚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沈惊寒把她扔进浴室，扔给她一条浴巾，语气依旧冰冷：“洗干净，别病死了。”

浴室里水汽氤氲，林砚盯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指尖下意识摸向口袋——安德森塞给她的防水袋还在，棱角硌得她手心发疼。那是能扳倒“蛇穴”的证据，也是她唯一的筹码。

穿好衣服出来，沈惊寒正坐在沙发上抽烟，满地都是烟蒂。他抬眼看向她，眼神复杂：“安德森给你的东西，交出来。”

林砚心头一紧，面上却装傻：“什么东西？”

他突然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力道让她蹙眉：“别逼我搜身。”

两人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林砚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还有那深处藏不住的疲惫。她突然笑了：“沈惊寒，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东西交给国际刑警？”

“你不会。”他笃定地说，“你知道一旦‘蛇穴’倒了，多少人会趁机挑起战乱，多少无辜的人会死于非命。”

林砚的心脏猛地一沉。他说得对，她不能这么自私。

“我可以不交出去。”她缓缓开口，“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惊寒挑眉，示意她继续。

“停止和那些军火贩子的交易，尤其是‘夜莺’系统，不准流出去哪怕一个零件。”林砚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还有，放安德森走。”

沈惊寒沉默了很久，久到林砚以为他不会答应。就在她快要放弃时，他突然松开手，转身走到窗边：“可以。但你得留在我身边，直到我处理完所有事。”

林砚愣住了。她以为会有一场更激烈的博弈，却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

“你……”

“别多想。”他打断她，声音冷硬，“我只是不想刚到手的筹码，就这么飞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砚成了庄园里最特殊的“囚徒”。沈惊寒没有再限制她的自由，甚至允许她出入大部分区域，却总有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看到沈惊寒开始清理“蛇穴”内部，那些和毒枭、叛军有牵连的头目被一个个拿下，庄园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有时深夜，她会看到沈惊寒独自站在顶楼，手里拿着那张五年前的合照，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月光洒在他身上，竟透着几分落寞。

这天，林砚在书房整理文件时，无意间看到了沈惊寒的私人日记。

“……她举报我那天，我其实在交易现场安装了窃听器，想将功补过。可她不信我……”

“……沙漠里差点饿死时，总想起她塞给我的冰红茶，是甜的……”

“……建‘蜂巢’不是为了赚钱，是想筑一道墙，挡住那些想越境的军火贩子。可他们说我疯了……”

林砚的手指停在日记本上，眼眶突然湿了。原来当年的事，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原来他并非从一开始就选择了黑暗。

这时，沈惊寒走了进来，看到她手里的日记，脸色骤变，一把抢了过去：“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那些话……是真的吗？”林砚抬头看他，声音带着颤抖。

沈惊寒别过脸，耳根却红了：“不关你的事。”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枪声。沈惊寒的手下冲进来：“沈爷，‘黑寡妇’带人造反了！她说您断了她的财路，要您的命！”

沈惊寒脸色一沉，抓起枪就往外冲：“保护好她！”

林砚心头一紧，也跟着跑了出去。庄园里已是一片混乱，枪声、喊杀声此起彼伏。“黑寡妇”带着人从西侧攻入，火力凶猛。

沈惊寒在前面指挥作战，身手利落，却在转身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举枪瞄准了他。

“小心！”林砚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将他推开。

子弹没入身体的瞬间，林砚只觉得一阵剧痛，视线渐渐模糊。她看到沈惊寒疯了一样抱住她，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

“林砚！林砚你醒醒！”他的声音在发抖，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失态。

“沈惊寒……”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防水袋，塞进他手里，“这个……交给部队……”

“我不要！我只要你活着！”他紧紧抱着她，滚烫的眼泪滴在她脸上，“你不准死！听到没有！”

林砚笑了笑，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她好像又看到了五年前那个给她递冰红茶的年轻教官，眼神干净得像初升的太阳。

……

再次醒来时，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林砚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惊寒睡着了，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头发乱糟糟的，手腕上还缠着绷带——想来是为了救她时受的伤。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身上，竟有了几分柔和。

林砚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他猛地惊醒，看到她醒了，眼里瞬间爆发出光亮，随即又红了眼眶：“你吓死我了。”

“我没事。”林砚笑了笑，“‘蛇穴’……”

“都处理好了。”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交易记录我交给你们部队了，‘黑寡妇’也被抓了。以后……再也没有‘蛇穴’了。”

林砚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想好了，对不对？让我拿到证据，让‘蛇穴’覆灭，让你自己……重新开始。”

沈惊寒没说话，只是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病房门被推开，林砚的战友们涌了进来，看到她醒了，都欢呼起来。队长拍了拍沈惊寒的肩膀：“小子，这次算你立功。但别以为这样就能抵消以前的账，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沈惊寒点点头，看向林砚的眼神却带着不舍。

林砚知道，他要为过去的选择付出代价，但这一次，他不是孤身一人。

她对着他笑了笑，轻声说：“等你出来，我请你喝冰红茶。”

沈惊寒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星。

窗外的阳光正好，未来或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一次，他们终于走在了同一条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