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亮了。
林砚动了动手指,发现镣铐已经解开了。她坐起身,宿醉般的头痛让她皱起了眉。昨晚的记忆像破碎的玻璃,尖锐地扎着神经——沈惊寒的吻、奇异的熏香、那杯透明的液体,还有手机屏幕上的合照和威胁……
一切都不是梦。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镜子前,她愣住了——身上的军装被换成了一件丝质的睡裙,浅灰色的,衬得皮肤白皙。手腕上的红印淡了些,却依然清晰。
“醒了?”沈惊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居家服,头发有些凌乱,少了几分平日的戾气,多了几分烟火气。
林砚转过身,警惕地看着他:“我的衣服呢?”
“扔了。”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早餐,“都脏成那样了,留着干嘛。衣帽间里有新的,去换一件。”
林砚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放我走。”
沈惊寒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走到她面前,伸手想抚摸她的头发,却被她偏头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我说过,你不能走。”
“沈惊寒,你这是非法拘禁!”
“在这里,我就是法。”他的语气不容置喙,“快吃饭,吃完我带你出去转转。”
林砚看着他,突然笑了:“转?像遛狗一样?”
他的眼神暗了暗,却没发作:“随你怎么想。但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手机,“我不敢保证你的战友们,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林砚的拳头瞬间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在这片无法无天的地方,他真的能做到。
“我知道了。”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和绝望。
早餐是简单的牛奶和三明治,林砚味同嚼蜡地吃完,走进衣帽间。她没碰那些华丽的礼服,也没碰那几套明显别有用心的军装,而是选了一件最普通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
换好衣服出来,沈惊寒正靠在窗边打电话,用的是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语气很严厉。挂了电话,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走吧。”
他们再次坐上那部诡异的电梯,这次林砚注意到,沈惊寒按下的符号组合与上次不同。电梯停下后,门打开,外面是一个巨大的停机坪,停着三架直升机,螺旋桨正在缓慢转动。
“我们要去哪里?”林砚警惕地问。
“带你去个地方。”沈惊寒没多说,拉着她走上其中一架直升机。
直升机起飞时,林砚透过舷窗往下看,整座城市像个缩小的模型,在脚下缓缓移动。她注意到,城市边缘就是茫茫沙漠,两者之间没有任何过渡,像被硬生生拼接在一起的两幅画。
“这里叫‘蜂巢’。”沈惊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我们用五年时间,在沙漠里硬生生建起来的。”
林砚转过头,看着他:“用走私军火的钱?”
他没否认,只是看着窗外:“五年前,我被你那封举报信逼得走投无路,差点死在沙漠里。是‘蛇穴’的老首领救了我,教我怎么活下去,怎么变得强大。现在,他死了,我成了这里的王。”
“所以你就用同样的方式,逼死了那些曾经对你落井下石的人?”林砚的声音冷得像冰。
沈惊寒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冷漠:“弱肉强食,本就是这里的规矩。”
直升机飞了大约一个小时,降落在一片绿洲上。绿洲中央有个巨大的庄园,看起来像个度假村,却在入口处站着荷枪实弹的守卫。
“这里是‘蛇穴’的核心,所有的交易都在这里进行。”沈惊寒带着她走进庄园,“今天有个‘拍卖会’,带你见识见识。”
所谓的“拍卖会”在一个巨大的穹顶建筑里举行,里面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穿着西装的商人,有戴着头巾的部落首领,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军装的人,肩上的军衔高得吓人。
拍卖品被一个个推上来,从最新款的步枪到反坦克导弹,甚至还有几辆装甲车。林砚看得心惊肉跳,这些武器足以武装一个小型军队。
“看到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了吗?”沈惊寒突然指着前排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是‘黑寡妇’,负责把这些武器卖到非洲战乱区,手上至少有上千条人命。”
林砚的目光落在“黑寡妇”身上,她正举着号牌,面无表情地竞拍一辆装甲车,仿佛在买一件普通的商品。
“还有那个戴金链子的男人,”沈惊寒又指向另一边,“他是东南亚最大的毒枭,我们的武器换他的毒品,互利共赢。”
林砚猛地转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厌恶:“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他笑了,“等那些被战乱和毒品折磨的人来向我索命时,再说吧。”
拍卖会进行到一半,主持人突然宣布:“接下来,是今天的压轴拍品——一套完整的‘夜莺’防空系统,射程覆盖方圆五百公里,配有最新的反干扰装置……”
台下瞬间沸腾起来,举牌的人络绎不绝。林砚的心脏却猛地一沉——“夜莺”系统是我国最新研发的防空武器,还没正式列装部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你认识。”沈惊寒注意到她的脸色变化,“别紧张,这是仿制品,真的核心技术,他们还拿不到。”
林砚没说话,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仿制品都能做到这种程度,说明“蛇穴”的技术实力远超想象。如果让他们拿到真正的核心技术……后果不堪设想。
她必须想办法把这里的情况传出去!
拍卖会结束后,沈惊寒带着她在庄园里散步。林砚假装欣赏风景,暗地里却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守卫的换岗时间、监控的位置、通讯塔的方向……
“在想怎么跑?”沈惊寒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惊寒的目光像缠人的藤蔓,紧紧锁着她:“你眼里的那点盘算,藏不住。”
林砚避开他的视线,看向远处的沙丘:“这里风景不错。”
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笃定:“别白费力气了。这庄园四周都是信号屏蔽器,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林砚指尖微颤,面上却依旧平静:“我没打算跑。”
“最好是这样。”沈惊寒伸手,想替她拂去落在肩上的落叶,却被她侧身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沉了沉,转而插进口袋,“晚上有场酒会,穿我给你准备的裙子。”
回到房间时,衣帽间里果然多了一件酒红色的晚礼服,裙摆缀着细碎的水钻,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林砚盯着礼服看了半晌,突然想起五年前在部队文艺汇演上,她穿了件相似款式的红裙子,沈惊寒当时在台下看着她,眼神亮得像落了星星。
那时的他,还是个刚从军校毕业的教官,会在她训练失误时偷偷塞给她一瓶冰红茶,会在她被队长批评时替她打圆场。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林砚用力甩了甩头,将那些翻涌的回忆压下去。她走到窗边,假装看风景,余光却死死盯着墙角的通风口——那里的铁网边缘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人撬动过。
深夜,房间里的呼吸灯暗成了幽蓝色。林砚悄无声息地爬下床,从枕头下摸出白天藏好的发夹,蹲到通风口前。发夹的尖端插进划痕处,轻轻一撬,铁网果然松动了。
她屏住呼吸,将铁网取下,一股带着灰尘的冷风灌了进来。通风管道狭窄而黑暗,只能容纳一个人匍匐前进。林砚咬了咬牙,钻了进去。
管道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爬了约莫十分钟,前方突然透出微光。她小心翼翼地扒开格栅,发现下面是间废弃的储藏室,堆着些破旧的木箱。
落地时脚踝崴了一下,林砚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声音。她推开储藏室的门,外面是条僻静的走廊,只有应急灯亮着暗黄色的光。
按照白天记下的路线,她朝着通讯塔的方向快步走去。刚转过拐角,突然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跑这么急,想去哪?”
沈惊寒的声音像冰锥,狠狠扎进林砚的心脏。他穿着黑色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眼神冷得像淬了毒。
林砚浑身一僵,下意识后退,却被他攥住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我……”
“别撒谎。”他逼近一步,呼吸喷洒在她脸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通风口的铁网是我故意留的破绽,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胆。”
林砚的心沉到了谷底。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在看她的笑话。
“放我走,沈惊寒。”她抬起头,眼眶泛红,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哭,“你留不住我的。”
“留不留得住,不是你说了算。”他突然打横将她抱起,大步往回走,“酒会快开始了,我的女伴,总不能缺席。”
酒会上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林砚穿着那件酒红色礼服,被沈惊寒圈在身边,像个精致的提线木偶。她看到了白天在拍卖会上见过的“黑寡妇”,看到了那个毒枭,还有几个穿着军装的人正围着沈惊寒,似乎在谈论什么交易。
“看到穿深蓝色制服的那个男人了吗?”沈惊寒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他是边境某国的军官,想买我们的‘夜莺’仿制品。”
林砚的指尖冰凉。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一个侍者端着托盘走过,不小心撞到了“黑寡妇”,红酒洒了她一身。趁乱之际,一张纸条悄无声息地塞进了林砚的手心。
她下意识攥紧,抬眼时对上侍者的目光——是白天在酒店走廊里见过的安德森。他冲她极快地眨了眨眼,随即低下头,匆匆离开。
沈惊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她:“怎么了?”
“有点闷。”林砚强装镇定,“我去下洗手间。”
洗手间里,林砚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午夜,码头见。”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刚把纸条塞进嘴里咽下去,门外就传来沈惊寒的声音:“好了吗?”
林砚漱了漱口,推开门:“马上就来。”
回到酒会时,她注意到沈惊寒的目光始终黏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警惕。林砚端起一杯香槟,指尖微微发颤——她不知道安德森是不是可信,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沈惊寒设下的另一个陷阱。
但她没有选择了。
午夜时分,林砚再次溜出房间。这次她没走通风管道,而是顺着消防梯爬下了楼。庄园的守卫比白天严密了数倍,她像只猫一样在阴影里穿梭,好几次差点被巡逻的 guards 发现。
码头在庄园的另一端,靠近绿洲边缘的河流。远远地,林砚看见一艘快艇停在岸边,安德森正站在船头抽烟。
“快上来!”安德森朝她招手。
林砚刚跳上快艇,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惊寒带着人追了过来,手里举着枪,枪口在夜色中闪着冷光。
“开枪!”他嘶吼着,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暴怒。
子弹擦着林砚的耳边飞过,打在船板上,溅起火星。安德森猛地发动快艇,引擎轰鸣着冲向河面。
林砚回头望去,沈惊寒站在码头边,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像一尊即将碎裂的雕像。他的眼神里,除了愤怒,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像被遗弃的野兽。
快艇驶远了,林砚瘫坐在甲板上,浑身都在发抖。安德森递给她一条毛毯:“安全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林砚抬头问。
安德森吐出一口烟圈,眼神复杂:“我和‘蛇穴’有仇。而且……沈惊寒这样的人,不配拥有你。”
林砚没说话,望着越来越远的庄园,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块。她赢了吗?好像赢了。可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快艇在河面上行驶了不知多久,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安德森指着前方:“过了前面的桥,就是安全区了,会有人接你回部队。”
林砚点点头,想说谢谢,却看见安德森突然脸色大变,指着她身后:“小心!”
她猛地回头,一艘黑色的摩托艇正高速追来,驾驶者戴着黑色头盔,手里的枪正对准他们。
是沈惊寒的人!
子弹再次呼啸而来,安德森一把将林砚推开,自己却没躲开,肩膀中了一枪,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的衬衫。
“快……跳河!”安德森捂着伤口,将一个防水袋塞给她,“里面有‘蛇穴’的交易记录,交给你们的人……”
林砚还没反应过来,摩托艇已经撞了上来。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失去了平衡,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她淹没,窒息感包裹着她。意识模糊之际,她好像看到沈惊寒跳进了水里,正朝着她的方向游来。
他的脸在水波中晃动,眼神里带着她看不懂的疯狂和绝望。
“林砚……别离开我……”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