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日子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林砚的伤口在缓慢愈合,沈惊寒被带走调查的那天,她站在病房窗前,看着他被戴上手铐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战友们来看她时,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沈惊寒的话题。队长张毅叹了口气,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沈惊寒交代的所有‘蛇穴’残余势力的名单,还有他这几年暗中截获的军火交易记录。还有,苏晴,她没有死,已经回来了。这小子……倒是把能做的都做了。”
林砚翻开文件,密密麻麻的字迹里,能看到他对“蛇穴”的了解有多透彻,甚至标注了哪些据点藏着平民人质,哪些仓库的军火存在安全隐患。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便签,上面只有一行字:“照顾好自己。”
她把便签捏在手心,指尖微微发颤。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林砚穿着崭新的军装,站在医院门口,看着街上车水马龙,突然有些恍惚。这场从演习洪流开始的噩梦,终于结束了吗?
“林砚!”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砚回头,看到父母站在不远处,母亲眼眶红红的,父亲则一脸严肃。
“爸,妈。”她走过去,喉咙有些发紧。
母亲一把抱住她,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林砚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都被父亲的眼神制止了。直到晚饭时,父亲才放下筷子,看着她:“沈惊寒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林砚的心猛地一沉,低下头:“爸,他……”
“部队的同志来过了。”父亲打断她,语气平静,“说他虽然走私军火,但这几年确实截获了不少流向边境的违禁品,还救过我们的人。功过相抵,加上他主动交代,判不了多久。”
林砚惊讶地抬起头。她以为父母会愤怒,会指责,却没想到……
“小砚,”母亲握住她的手,眼神复杂,“我们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的。”
“妈,他是□□头目!”林砚的声音有些激动,“他绑架我,威胁我……”
“我们知道。”父亲叹了口气,“但部队的同志说,他在最后关头,几乎是自毁式地配合调查,把‘蛇穴’连根拔起了。他做这些,或许……有他的理由。”
林砚愣住了。父母的态度,比沈惊寒的存在更让她费解。他们是最传统的工薪阶层,一辈子遵纪守法,怎么会默许这种事?
“你们是不是……”她犹豫着开口,“被他威胁了?”
“傻孩子。”母亲笑了笑,眼眶却红了,“他托人给我们带了句话,说只要我们好好待你,他就把藏在国内的几个军火仓库坐标交出来。那些东西要是流出去,不知道会害多少人。”
林砚的心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原来他连这个都想到了。
那天晚上,林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沈惊寒在沙漠里的偏执,在酒店里的疯狂,在病房里的脆弱,还有父母那句“不是非黑即白”。
或许,她真的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半个月后,林砚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沙哑,是沈惊寒。
林砚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你……”
“我在看守所里很好。”他笑了笑,“他们说我表现好,或许能减刑。”
“嗯。”林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让手下给你送了辆车,在你家楼下。”他顿了顿,“不是什么好车,就是辆普通的卡车,方便你……偶尔出去转转。”
林砚走到窗边,果然看到楼下停着一辆军绿色的卡车,看起来有些旧,却被擦得干干净净。
“沈惊寒,你不用这样。”
“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但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林砚,等我出来,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林砚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想拒绝,却听到他补充道:“我不会再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我可以去当教官,或者……开个小饭馆,都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砚以为他挂了。就在她准备开口时,他突然说:“我挂了。你好好的。”
电话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林砚看着楼下的卡车,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她最终还是收下了那辆卡车。有时休假,她会开着它去郊外转一转,看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
三个月后,林砚接到了沈惊寒减刑释放的消息。她没有去接他,只是在家里坐了一天。
傍晚时,门铃响了。林砚打开门,看到沈惊寒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剪短了,脸上的戾气少了很多,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我……”他有些局促,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林砚侧身让他进来,没说话。
他走进客厅,打量着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眼神里带着羡慕:“你家……很温馨。”
“有事吗?”林砚给他倒了杯水。
“我想……”他看着她,眼神真诚,“我想请你吃饭。就当……赔罪。”
林砚看着他,突然笑了:“好啊。但得我请,你刚出来,肯定没多少钱。”
沈惊寒也笑了,眼里的阴霾瞬间散去,像被阳光照亮的沙漠。
那天的晚饭吃得很平静。他们聊了很多,聊部队的趣事,聊沙漠里的经历,聊未来的打算,唯独避开了那些沉重的过往。
送他离开时,沈惊寒突然说:“我打算去西北待一段时间,那边有个朋友在做公益,帮沙漠里的牧民打井。”
林砚愣了一下:“什么时候走?”
“明天。”他看着她,“你……要不要一起去?就当散散心。”
林砚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又想起父母那天的默许,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决定。
“好。”她说,“我正好有年假。”
沈惊寒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第二天,林砚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坐上了那辆军绿色的卡车。沈惊寒开车,她坐在副驾,看着窗外的城市渐渐变成戈壁,心里竟有了一丝久违的平静。
或许,过去的已经过去。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像他说的那样,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