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屏幕光,是最暗的那一档。
画面中,隋轻身边的灯光还算柔和;薄薄一层光,覆在秦柚脸上,勾出眉眼,融入自然的肌理。
但他脸上这点光,摄像头很难感知,导致他让隋轻看到的,几乎是一片黑。眼里各种微妙的光亮,那种躲了半秒、又安心暴露自己的神色,更不可能被隋轻看见。
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就很安心。
他没有回隋轻的话,又或者是不知道怎么回。他只是看。
就看见隋轻还穿着外套,隔着屏幕甚至能感受到风的凉。随着他的走动,光线被他落在身后;一时间,彼此的手机屏幕里,人影轮廓都很难分辨出来。
直到另一个空间的光线落到隋轻身上,隋轻才重新亮起来。
“今天没事儿吗?”又亮起来的隋轻问。
“嗯,”秦柚只顾着看,没注意听,后知后觉回神,“……下午去演出的地方。”
“今天下午?”隋轻问了一声,“那再睡会儿吧?”
秦柚:“……”
睡不着,想到睡不着,想到三点都睡不着;终于困到睁不开眼,却强撑神志,卡着隋轻回酒店的时间点,设个闹钟,怕睡过头。
隋轻垂眼看一下屏幕,笑出声,说:“行,不睡,聊完再睡,睡了几点醒都行。”
这一垂眼,眉眼自然利落一动,眼部肌肉那种细微的变化,细微的肤色细节,全都落入秦柚眼中。隋轻垂眼时,上下眼睑弯曲的走势和睫毛保持一致;眼眸里的光没被睫毛的阴影挡住,而是聚在睫毛前段。
像是光绕上去了。
秦柚盯着看,接听视频前,那一丝丝不习惯和不自在,已经完全消失。
“……刚回来吗?”他问隋轻。
“对。”
回答的时候,隋轻的镜头有些不稳,半边肩膀也有点出了画面——他开始脱外套。
脱掉一边的衣袖,隋轻换手拿手机,继续脱另一边。
没人说话,衣料摩擦的声音被放大成一种轻微的、近在耳边的沙响。
在这种相互沉默的安静里,秦柚想找点话说——找不到。隋轻刚离开五天,他又不可能问“快回来了吗”;慢慢细想,才发现“七个月”漫长得可怕。
其实不说话也行,看着隋轻就好。
秦柚的脸颊靠着手臂,在安静中获得安稳。
挂好衣服的隋轻,重新让肩以上的身体进入画面,一笑,笑意从眼神里缓缓浮出来。
真的,只需要看着他就好。
“真睡醒了吗?”隋轻就那样笑着问,“感觉那么困呢?”
当然困了,只睡了两个小时。
但秦柚摇摇头。
隋轻不问这个了,一边拿衣服一边问:“下个月有几场演出?”
秦柚回答:“五场。”
“五场?”之前都是两三场,隋轻就问,“跑得过来吗?”
他说:“还行。”
“行。”隋轻也这么说。
不知道要给隋轻说什么的时候,秦柚眼前的画面陡然天旋地转;只听见一声闷响,手机砸在被子上,镜头对着天花板。
然后听见隋轻换衣服的声音。
“……”
困意减半。
隋轻换衣服很利落,几下就换好了。没多久,他走到床边,弯腰把手机拿起来;秦柚看见那根项链在隋轻锁骨前晃荡。
手机拿在手上,视频没挂,秦柚就一言不发地看他洗漱。
隋轻洗脸的时候,没空拿手机;秦柚还是只能看天花板,不过听见他说:“再多睡会儿吧,我陪你。”
他浅淡地应了一声:“嗯。”
等隋轻回到床上,秦柚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知道他只留了最暗的灯,人侧躺在床上看手机,光线映照眉眼。
根据他眼瞳的变化,秦柚可以判断出,他应该是在阅览些什么。
静悄悄的,秦柚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没印象。起来是中午十二点,手机一看,才确定自己没做梦。
收拾一下去演出地,两天后回来,洗个澡就躺在床上恢复精力。
魂回来了,他埋在被子里闻着闻不到的味道;转头,手机拿出来,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点开那个一直不变的头像,主动打过去一个视频通话。
呼叫三秒的时候,他有点失落于隋轻没有立马接;呼叫五秒,他在想隋轻什么时候才会接;呼叫十五秒,他在想是不是隋轻忙。
当那句[暂时无法接通]冒出来的时候,他差点主动挂掉。
下一秒,隋轻吹着风出现了。
秦柚只来得及看见他身后的两排户外餐椅,就被他的笑迷得神魂颠倒。
一句话没说上,隋轻就先把另一只手里的玻璃杯拿到镜头前,问他:“喝吗?”
就是一杯汽水而已。
秦柚不仅迎着窗外的光,也迎着手机里的光。“在吃饭吗?”他问隋轻。
隋轻喝着汽水,放下,说:“对啊。”
“……打扰你了吗?”
屏幕里的隋轻听到这句话,微微偏开头看别处;额边的头发被吹开,眉眼像看好戏一样浅淡一挑,笑盈盈地闭嘴没说话。
像是在说“看你能客气成什么样”。
“……”
“没记错的话后面几天又有演出了?”隋轻把头转回来了。
“嗯,”秦柚把身体也侧起来,手机不放眼前,稍微放低一点,方便他微蜷着腰看手机,“后天。”
隋轻一想,“那明天又得走——今天刚回来吧?”
没意外的话,他基本都是演出前一天去演出地,演出后一天回来;隋轻已经很熟悉了。所以他点点头。
“看海吗?”隋轻又突如其来地问。
秦柚总是措手不及,“嗯?”
手机里的画面一翻转,山并不高、水并不广的海域出现在秦柚眼前。
天气不是很好,阴云里只透露出几缕淡蓝。
风景也就那样,秦柚问隋轻:“这是哪片海?”
“谁知道呢?”虽然看不见隋轻,但秦柚听出来他又喝了汽水,“反正都是大西洋流进来的——非要说也能从太平洋流进来。”
秦柚看见海面被风吹动。
聊来聊去,在隋轻把汽水喝完之前,秦柚被迫带着手机从床上起身,到餐厅给自己倒了一点酒。在隋轻笑容的胁迫下,玻璃杯在他手机里出了镜——实际出境高度不足一厘米。
屏幕里早就没有海了,盛有最后一口汽水的玻璃杯,被隋轻敲向镜头。
秦柚做不来这种举动,视线偏开,假装也碰了镜头;在隋轻喝汽水的时候,他也默默抬起酒,慢慢喝完。
喝完就得挂。
后面的日子里,视频通话完全取代了打字聊天。
只有偶尔几次,隋轻确实忙得接不了;其余时候,秦柚待在隋轻家里,能感觉到隋轻从来没离开过。
六月过去了一半。
秦柚闲着没事,看一看手机,看到些什么,微微一愣,把手机熄屏,放下了。
他没再管手机,就练吉他。
终于放下隋轻送的那把琴,他等着最后几十分钟,又打通了视频。镜头画面一亮,他就淡淡地喊隋轻:“隋哥。”
“嗯?”隋轻擦着头发。
他说:“我有一首歌……”
隋轻问:“怎么了?”
他说:“好像……听的人有点多。”
如果他不那么谦虚,稍微自信一点,他就能说:好像有点火。手机小窗里的他,没有看镜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许是空气;总之看不出一点欣喜。
几乎占据全屏的隋轻,也没有多么惊喜和意外,只是问:“哪首?”
秦柚终于看向镜头,“你又不会记得。”
隋轻不信,头发留个半干,不擦了,“你给我听,说不准我就想起来了。”
琴还没收,秦柚直接给隋轻谈了个不插电版的主旋律。
“我记得。”隋轻说。
话是那么说,他缺根本不提“怎么个记得法”;不说什么时候听过,不说有多少印象,只说:“这我真记得。”
又中肯地说了一句:“还行,世界长耳朵了。”
“……”嗯,对。
但秦柚不看镜头,嘴上说:“好像是……AI推歌……不小心把我这首推出来了。”
AI最有用的一次。
连隋轻也说:“比人聪明。”
秦柚不想说这些了,重新看向隋轻,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心里已经准备好听见“快了”、“过段时间吧”……之类的。
可是当他问出口,他看见隋轻忽然答不上来,顿住一秒后,嘴角微微一笑;明晃晃地笑了两秒,又不笑了,说:“该回来的时候就会回来。”
“……”秦柚戳穿他了,“你19号回来。”
6月19号,秦柚有一场演出,是六月的最后一场。
从隋轻藏不住事的神情中,他读出了隋轻打算在不寻常的时间回来;想来想去,只剩19号。或许不问,那天他就能有一个惊喜了——可就是嘴欠问了一下。
没关系,无非就是把19号的惊喜提前到现在。
今天是和隋轻在一起的一周年。虽然隋轻不记得这回事。
“隋哥。”他低着眼睛喊隋轻。
“嗯?”
“……”想到要说什么,他就说不出口,“——我喜欢你。”他抬眼注视着画面里的隋轻。
“行,”隋轻仰头一笑,“我也喜欢你。”
秦柚愣了一下,呼吸慢半拍,搭在琴弦上的指尖一按,琴弦就发出了非常浅淡的音。眼神躲来躲去,有一道明亮却躲也躲不住。
我不确定这篇文会写多长……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剧情太水,但我确确实实感受不出来水不水,就是纯累。可能最近的疲惫就是在提醒我该删去一些不必要的情节了。
如果主故事真的太长太长……放弃看也没关系,我会逼自己写完。写完之后,我继续写短篇,可以回来看看短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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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床.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