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数学课总带着股沉闷的气压,看来现在应该是月考后,上次她都没来得及看几月几号。
讲台上老周的粉笔头在黑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她盯着那道解析几何题,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第三十七个歪扭的辅助线。
“喂,”卢念用胳膊肘戳了戳她,指尖递来半块巧克力,“下节课体活,老周拖堂就跑。”她的校服袖口沾着点蓝黑墨水,应该是早上帮林稚荷抄数学公式时蹭到的。
后排突然传来“噗嗤”一声笑,男生们正对着窗外比手势——操场角落的香樟树底下,隔壁班的体育生正偷偷给女生递情书。
老周猛地回头,粉笔头精准砸中最后一排的张昊,“张昊!这道题你来解!”男生慌乱地站起来,校服拉链还没拉好,露出里面印着球星的T恤,全班瞬间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下课铃救了张昊,卢念拉着林稚荷往食堂冲,帆布鞋踩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
“今天有糖醋排骨,”她一边跑一边扒开额前的碎发,“上周你说想吃的。”排队时林稚荷瞥见公告栏里的运动会海报,长跑项目那栏有人用铅笔写了她的名字,旁边跟着个欠嗖的笑脸。
“等等这谁给我报的!”林稚荷伸手指着海报上那行铅笔字,指尖差点戳破纸,“我八百米都要喘成风箱,这一千五是想让我抱着学校校园墙照片必出丑图的心态吗?
卢念笑得直捂肚子,帆布鞋在积水里趿拉着转圈:“说不定是哪个暗恋你的勇士,想欣赏你挥洒汗水的英姿呢?”她故意朝队伍后面扬下巴,“你看张昊那伙人,刚才路过公告栏笑得跟偷喝了蜜似的。”
林稚荷顺着看过去,张昊正举着个肉包子比划,见她看过来,嗷一声把包子塞嘴里,转头跟同伴挤眉弄眼。“别是他,”她咋舌,“上回运动会他报跳远,结果踩线摔进沙坑,现在鞋缝里还卡着沙子呢,没这闲心。”
正说着,食堂阿姨的大铁勺“哐当”敲了下菜盆,卢念连忙拽着她往前挪:“先抢排骨!报都报了,跑不动就中途跟裁判说‘我鞋带开了’,蹲那儿系三分钟再说。”
林稚荷咬着排骨嘟囔:“那还不如直接说‘我突然想起来作业没写’,说不定老周还能把我拎回教室。”
话音刚落,就瞥见斜前方池淮温端着餐盘走过,耳朵尖似乎动了动,低头抿了口汤,指尖悄悄转了转筷子。她突然噎了下,戳了戳卢念:“你说……会不会是学霸闲得慌,想给我补补体育分?”
“他给你补体育分?他没给你这癞蛤蟆一巴掌就行了,你还幻想起来了。”卢念夹着块排骨塞进嘴里,油星子沾在嘴角也不顾,“上回三班女生借他笔记,嘴甜得跟抹了蜜,他头都没抬就甩一句‘自己看黑板’,那脸冷得能冻住刚盛的汤,能管你这八百米都费劲的主儿?”
林稚荷戳着碗里的米饭,乐呵呵小声嘟囔:“可他不是也有时候会帮助同学吗……”
“那是老周硬塞给的任务!”卢念翻了个白眼,又舀了勺番茄炒蛋扣她碗里,“他那叫完成KPI,不是对谁特殊。再说了,你看他那样——”她朝池淮温的方向努努嘴,对方正慢条斯理地挑着青菜,指尖骨节分明,连吃饭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劲儿,“像是会干‘偷偷给人报运动会’这种幼稚事的人?”
林稚荷顺着看过去,刚巧撞见池淮温放下筷子,指尖擦过唇角时,目光似有若无地扫了过来。她慌忙低头扒饭,差点把排骨呛进气管,含糊道:“我逗你玩呢,那说不定是张昊他们恶作剧!等会儿我就去堵他,把他名字写在女生跳绳那栏。”
“得了吧,”卢念笑得直拍桌子,“张昊刚看见你就躲,指不定是被谁支使的。依我看啊——”她故意拖长音,往林稚荷耳边凑,“说不定是学霸想换个方式‘辅导’你,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你又黄花闺女上身了…”伸手去拧卢念的胳膊,“好好学习,少接触成人世界!”她嘴上硬气,余光却忍不住往池淮温那边瞟——好在他已经站起身,正跟同桌的男生低声说着什么,侧脸对着这边,眉头微蹙像是在讨论难题,显然没听见卢念的疯话。
还好没听到,不然她真要被当成猥琐人物了。
卢念吵着要和林稚荷出去外面吃甜品,俩人背着书包往校外走,学校中午提供了休息室,一年两千一个床位,平时不想睡觉的人也可以出去或者回家。
她发现这个世界基本和原来没差,但是她经历的事情不是唯一稳定的,就比如之前的今天林稚荷没有被别人报名运动会。
那这样是不是代表着她可以改变原定的事件发展?还是说这里的触发事件发生都是不受控的?
唉,只恨她自己不关注彩票,不然也要开上帝视角□□一把。
正午的阳光晒得柏油路发软,她拽着松开的书包带,刚拐到主干道的红绿灯下,就听见旁边传来轻轻的说话声。
是辆黑色的轿车,车窗半降着。裴卿坐在副驾,正侧头跟后座的人说话,发梢被风撩得轻晃,指尖捏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林稚荷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后座,脚步猛地顿住——池淮温靠在椅背上,校服外套搭在腿上,指尖抵着眉骨,像是在听裴卿说话,又像是在闭目养神,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比平时柔和些。
“这组合有够不可思议。”她暗自扯了扯书包带,布料被汗浸得发皱。裴卿是那种走在走廊里都能被三五个同学围住说笑的活跃分子,池淮温却是连借张纸都能把人劝退的“高冷标杆”,这俩坐一车,简直像香蕉配大枣,透着股说不清的怪异。
她正盯着那截露在车外的校服袖口发呆,后座的池淮温忽然动了动,似乎往窗外瞥了一眼。
林稚荷吓得赶紧转回头。
哎呀这红绿灯真红绿黄啊。
她假装研究红绿灯上的倒计时,耳朵却莫名发烫。直到绿灯亮起,轿车缓缓驶离。
这人感知力太强了,下次不能看太久。
卢念一直低着头捣鼓着手机,不知道是看见什么了一个人乐呵呵的笑起来。
甜品店的玻璃门刚推开,甜腻的奶油香就裹着人声涌过来。卢念踮着脚扫了一圈,哀嚎一声:“我的天,连个角落都没有!”正说着,她突然拽了拽林稚荷的袖子,“哎那个女生对面好像有空位!”
林稚荷顺着看过去,裴卿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搅着冰沙,旁边的男生穿着同校的校服,手指修长,正低头拆着蛋糕盒——看眉眼倒是和裴卿有几分熟稔的默契。两人走过去时,裴卿先抬起了头,眼睛一亮:“是林稚荷吧?正好我们这桌能再坐两个人,不介意拼个桌吧?”
“行,正好没座。”卢念抢先应下,拉着林稚荷坐下,偷偷在桌下戳她的腰,用口型说“赚了,还能蹭瓜”。对面的男生抬眸笑了笑“我叫齐年觅,裴卿的发小。”声音倒是温和,和裴卿的爽朗截然不同。
刚点完抹茶小蛋糕,裴卿就捧着冰沙看向林稚荷,嘴角带着笑意:“对了,你和池淮温是朋友吗?”
林稚荷手里的勺子“当”地碰到了瓷盘,脑子“嗡”的一声——朋友?她和那位高冷学霸顶多算“合作伙伴”,只不过现在连合作伙伴这层关系都没有。她愣了两秒,突然想起上次穿过来花园发生的那件事。
“应该……不能说是朋友吧。”林稚荷戳着蛋糕上的草莓含糊道,心里嘀咕:总不能是那次太深刻,让他记住了?但是,谁会有记着这事还说出来的癖好啊!
“哦?”裴卿眨眨眼,舀了口冰沙,“可前段时间池有提到你呢。”
卢念瞬间支棱起耳朵,连蛋糕都忘了吃。林稚荷更懵了,这世界是被老周的粉笔头砸扭曲了?此等绝物居然会跟别人提她?
“你也别多想,”裴卿笑着摆手,“就是偶然我们在一起做题的时候,我卡在一道解析几何题上没头绪,他突然说‘这个知识点——’”她故意顿了顿,看着林稚荷的眼睛,“‘这个知识点,之前有同学问过类似的,用辅助线切分图形会更简单。’我当时还好奇是谁呢,没想到是你。”
林稚荷手里的勺子猛地停住,还好是这个事。
旁边的齐年觅递过来一张纸巾,忍笑道:“她做题总爱卡壳,池淮温偶尔会点拨两句。”卢念在桌下疯狂拽林稚荷的衣角,眼神里写满了“快问!快问他还说啥了!”
裴卿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发梢,眼尾扫过旁边偷偷看过来的几个女生,才慢悠悠开口:“说起来,我和池淮温从小就认识,他做题向来不爱多费口舌,也就对我还有耐心讲两句。”她说着朝齐年觅偏了偏头,男生默契地笑了笑,递过一块刚切好的提拉米苏,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这话里的暗示太明显,她想着她可是26的成年人,这孩子不就是喜欢池淮温吗。
她实在没兴趣接茬,干脆放下勺子,真诚的眼神和她对视:“嗯,我们就是纯粹的同班同学,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她可不想惹一身骚。
卢念在桌下踢了她一脚,转头对着裴卿笑得一脸灿烂,故意提高了音量:“可不是嘛!稚荷连池淮温喜欢吃甜口咸口都不知道——哎老板,我们的芒果芭乐班戟好了吗?”她这话接得又快又自然,直接把裴卿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还顺便朝林稚荷挤了挤眼睛。
裴卿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端起冰沙抿了一口:“是吗?可能是我想多了,毕竟他很少提别人。”
那语气里的自得藏都藏不住,眼神还往林稚荷身上瞟,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被“刺激”到。
齐年觅大概是看出了尴尬,没头没尾地插了句:“池淮温其实不爱吃甜的,每次来都只点芭乐柠檬水。”说完自己先低笑出声,“裴卿总逼他尝蛋糕,说‘偶尔吃甜的能变聪明’。”
林稚荷没接话,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还好,至少不是因为“座”到他背上那档糗事被记住的。
她刚舀起一勺蛋糕,就听见卢念在旁边说了句:“这世界上也不是所有人都要在于同一个人。”
这话明显就是说给裴卿听,她挑了挑眉正要开口,甜品店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同校校服的女生举着手机往这边看,嘴里还念叨着“真的是裴卿和齐年觅”。裴卿立刻收起了刚才的神色,笑着朝那边挥了挥手,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
林稚荷趁机拽了拽卢念的袖子,压低声音:“爱你,快吃,吃完赶紧走,这儿快成粉丝见面会了。”卢念狠狠点头,三口两口把蛋糕塞进嘴里,含糊道:“比起看别人炫耀,我更想知道是谁给你报的一千五”
林稚荷的脚步刚跨出甜品店门,身后就传来裴卿轻悠悠的声音,像根细针戳在空气里:“运动会的名,是我报的。”
她和卢念同时顿住,猛地转头。裴卿靠在椅背上,指尖绕着头发,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本来也没想瞒,就是想给个警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别瞎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身上,倒衬得那番话越发刺人。
卢念笑了笑:“你还挺幼稚的。”想上前和她理论。
“念念。”林稚荷拽住她的胳膊,眼底的火气蹿了一下又很快压下去。她直视着裴卿,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劲儿:“我没肖想过任何人或事且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把‘划圈子’当本事。”说完拽着卢念转身就走,没再回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