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荷把《一度华年》的剧本摊在桌面上时,指尖先在“女二·许念安”的名字上顿了顿,随即用红笔圈出了角色小传里最戳人的那句:“六岁攥着奶奶的衣角送父母下葬,十七岁攥着六千块血汗钱躲在路边草丛哭。”
“你看这里,”她把剧本推到苏晓面前,指尖划过“大伯逼婚”的段落,“许念安不是天生的‘恶女’,她的‘坏’是被逼出来的——爷爷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却帮着大伯来‘卖’她,这是把她最后一点念想掐断了。”
她抬头看向苏晓,眼神里带着笃定,“演这段时,不能只有恨,得有委屈,有对‘家’的最后一点挣扎,不然角色就立不住。”
苏晓咬着笔杆点头,眉头皱得很紧:“那她赚六千块的戏份,要怎么演?剧本里写‘在餐馆洗盘子,手指泡得发白’。”
“要藏细节。”林稚荷起身去茶水间倒了杯温水,回来时指尖沾着点水,在桌面上画了个轮廓,“比如她递盘子时手指会不自觉蜷一下,因为长期泡在洗洁精里疼;比如她数钱时,指尖会反复摩挲纸币的边角,那不是贪财,是把‘读书’的希望都攥在手里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六千块是她的底气,也是她后来执念的起点——男主的资助像根救命稻草,可稻草抓得太牢,就成了占有欲。”
说到“占有欲”,林稚荷特意翻到男女主在图书馆偶遇的戏份,女二许念安躲在书架后偷看的段落被她标了三条线。“这里是关键。她看到男主给女主递笔记,不是冲上去撒泼,而是转身去翻男主的储物柜,把他投选的票改了,导致女主误会男主。”她抬眼看向苏晓,“你要演出那种‘我得不到的,也不能让你轻易得到’的扭曲,但眼神里得藏着慌——她怕男主发现,更怕男主讨厌她。”
苏晓的指尖在剧本上轻轻敲着:“那最后她得知男女主分开,自己也离开的戏份呢?剧本写‘背影很决绝’。”
“决绝是给别人看的。”林稚荷拿起笔,在“决绝”旁写了“遗憾”二字,“她靠男主的钱读了书,跳出了原生家庭的火坑,可她也弄丢了唯一的‘光’。走的时候,脚步可以快,但肩膀得微微垮着,手指可以无意识地摸一下口袋——那里本该装着男主当初给她的资助汇款单,她藏了好多年,但那个时候的她悔恨也有遗憾。”
正说着,手机突然震动,是水漾影视的陈律师发来的消息:“池总看了苏晓的第二次试镜片段,提了点建议——许念安的‘坏’要‘软’,是自卑催出来的锋芒,不是天生的尖锐。”
后面添了一句:“在苏晓初试的时候就定下了她,她眼神里的倔强有,但一定要还有其他的东西。”
林稚荷把消息给苏晓看,笑着挑了挑眉:“你看,跟我想的一样。这个角色的精髓就在‘矛盾’二字:她既可怜又可气,既坚韧又狭隘。”她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些,“但风险也在这——要是演得太‘狠’,观众会骂你‘恶毒女配’,忘了她的苦衷;要是演得太‘软’,又撑不起破坏男女主感情的剧情,会被说‘没气场’。”
苏晓捏紧了剧本,眼神却亮了:“嗯我懂了,她不是独一坏,是太怕失去了。”
“对,人都有双面性。”林稚荷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晓你知道为什么水漾会这么坚定的找上你吗?水漾其实最注重的就是真实,你想成功就不能畏畏缩缩。”苏晓低下了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苏晓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比谁都懂‘抓住一点光就不肯放’的感觉。但是这也是她害怕的一点,如果这部剧之后,她接到的其它的剧本人设和特征不一样了,她演不出来比现在更好的了怎么办,她也不可能一辈子演一个角色。
“你把自己揉进角色里,许念安就活了。”林稚荷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往来的人群,心里算了笔账——《一度华年》是池淮温亲自监制的青春片,市场就吃“真实细腻”这一套,苏晓要是能把许念安的“破碎感”和“执念疯感”演出来,绝对能让观众记住;可一旦失手,以她现在的糊咖体质,“恶毒女配专业户”的帽子可能要戴好几年。
“不用担心,不管什么样的角色你都还有我。”她像是看出来了苏晓的担忧。
这时,周曼妮踩着高跟鞋从旁走过,瞥见她们咖啡桌上的剧本,冷哼了一声:“有些人啊,拿着女二的剧本,还真以为能当主角。”
林稚荷没回头,只是对着苏晓扬了扬下巴:“听见没?得让她看看,什么叫‘女二压过女主’的气场。”
苏晓用力点头,抓起笔在剧本上写了一行字:“许念安的口袋里,装着汇款单,也装着没说出口的谢谢对不起。”
林稚荷看着那行字,心里松了口气。她知道,苏晓抓住了角色的魂。
但她也清楚,接下来的拍摄才是硬仗——从柴房哭着数钱的卑微,到改投票单的忐忑,再到最后转身离开的决绝,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错。
毕竟,这不仅是苏晓的翻红机会,也是她作为经纪人,在行业里站稳脚跟的关键一步。
她把剧本放进包里,心里暗下决心:就算把嘴皮子磨破,也要帮苏晓把这个角色啃下来。
毕竟,许念靠男主的资助抓住了机会,而苏晓,有她。明天的围读会,就是第一步。她对着苏晓扯了扯嘴角,给自己打气:“千万别掉链子,这可是翻红的关键一局。”
夜深了,她揉着酸胀的脖子起身准备回家,瞥见桌角那杯没喝完的咖啡。白天联系的广告商还是没回信,骗子的电话倒又来了个后续,换了个号码说“特价卖虫草”,被她怼了句“我连茶叶都喝不起,虫草能当饭吃?”给挂了。
林稚荷带苏晓赶到水漾影视会议室时,时针刚指向九点。长条会议桌铺着深灰色桌布,每个座位前都摆着烫金封面的《一度华年》剧本,边角压着印着角色名的亚克力牌
刚抬头就见剧里的男女主并肩走进来——男主江翊穿着休闲白衬衫,是出道三年的新晋实力派,眉眼间带着少年气;女主夏知予一袭浅蓝连衣裙,作为资深前辈,笑起来温和又亲和。
“夏知予。”夏知予主动伸手,指尖微凉,“我看了你的试镜片段,很有灵气。”苏晓慌忙起身回握,脸都红了:“夏老师您才是榜样,我还得多向您学习。”江翊在旁边点头示意。
十点整,投影仪亮起,池淮温的身影出现在屏幕里。他穿着深色西装,背景是酒店的商务套房,手边放着未合上的文件:“抱歉,海外公务耽搁了,咱们直接开始。”他的目光扫过屏幕里的三人,最后落在剧本上,“先从第三章,男女主重逢后,许念安登场的戏份顺起。”
从水漾影视回星途娱乐的路上,苏晓还在翻江翊给的标注剧本,指尖在“许念安露怯”的段落上划来划去:“林姐,池总说的‘肩膀垮一下’,我总找不到那个劲儿。”林稚荷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把整理好的细节表递过去:“别急,练习室有镜子,咱们对着抠动作。”
两人直奔公司顶楼的练习室。换好衣服,苏晓站在镜子前,捧着剧本反复念“我不嫁”,一会儿攥拳一会儿抠口袋,额角沁出薄汗;林稚荷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时不时出声提点:“再收点,许念安不会让别人看见她抖。”话没说几句,眼皮就开始打架——昨晚熬夜整理池淮温的建议,今早又全程紧绷盯围读,疲惫像潮水似的往上涌。
“你先自己顺两遍,我眯五分钟。等一下到要对练舞喊我。”林稚荷往椅背上一靠,把剧本盖在脸上挡光。苏晓的台词声渐渐模糊,练习室的冷空调味里,似乎混进了些熟悉的粉笔灰气息。
下一秒,脸上的剧本被轻轻碰掉。
林稚荷猛地睁眼,不是练习室的白顶光,是教室的吊扇在头顶吱呀转。阳光透过积灰的窗户,在她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投下光斑,后桌男生正用笔杆戳她后背:“林稚荷,老师叫你擦黑板。”
她懵了两秒,低头看见自己穿的蓝白校服,口袋里还揣着半块牛奶糖——是高中时空没错。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刚写完最后一道解析几何,冲她扬下巴:“动作快点,下节课要讲。”
林稚荷盯着黑板擦上挂着的粉笔灰,脑子宕机了三秒,脱口而出:“不是吧?这是真冲了什么脏东西,还是我熬夜熬出了全自动穿越功能?”
后桌男生噗嗤笑出声:“林稚荷你睡懵了?刚上课你就趴在桌上点头,老师才罚你擦黑板的。”她捏着黑板擦往讲台走,心里把自己骂了八百遍——前两次还能骗自己是梦,这次连校服口袋的牛奶糖都带着熟悉的奶味,总不能是梦还带味觉特效吧?
讲台上的数学题密密麻麻,比艺人解约合同还让人头大。她刚蹭掉半块黑板,就听见走廊传来轻响。
透过窗户缝瞥去,少年池淮温正站在栏杆边,给隔壁班女生讲题,指尖在草稿纸上画辅助线的动作,和围读会上他指点细节时的手势,竟莫名重合。
那女生攥着笔记本的手紧得发白,眼神亮得像藏了星星——林稚荷突然想起苏晓练了半天的“露怯”,这不就是许念安接汇款单时该有的样子吗?局促又珍视,像抓住了根救命的稻草。
“磨磨蹭蹭干什么?”数学老师敲了敲讲台,“擦个黑板比解微分方程还慢!”林稚荷赶紧回神,加快动作,粉笔灰簌簌往下掉,呛得她直皱眉。心里暗忖:早知道穿越是固定节目,上次就该跟少年池淮温多借本笔记,说不定还能给苏晓攒点角色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