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李冬阳算是知道他同桌鬼鬼祟祟躲那干什么了。
他一直以为他同桌就是性格安静,为人淡淡的,没想到皮下藏着反骨,当起狗屁潮流的厌世青年来了。
英语早自习,老师抽人领读单词表单词,以组为单位。不知道是不是老班也像叮嘱他一样嘱咐过其他老师,英语老师眼睛一眯点的就是他同桌。
若是这样,他真有点同情这人。岂不是上课时时刻刻都被盯着?那他也要连带遭殃吧,李冬阳汗颜,起了想换座位的念头。
虽然他成绩好,但他不是那种上课一心一意能认真听讲的乖学生。以往老师看他开小差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次数要是多了,这情况特殊说他带坏同桌了怎么办……
想想就头大。
李冬阳左想右想把自己想烦了。
这会才意识到不正常,打老师点了名字领读,他同桌呆了几秒站起来,一直到现在教室都没有出声。他嘶了声,余光看见旁边手握的书本边缘被扣得很紧很紧。
头一回看见他同桌有点泄出来的情绪。
顿两秒,他举手,“老师我可以来,同桌她嗓子不舒服。”李冬阳发誓他没非要当这出头鸟搞什么高尚的替人解围,单纯是全班几十双眼睛始终朝他们这方向瞅着,他浑身难受。
英语老师看了他一眼,点头。
随后抬手让岑溪坐下,顺势说,“天气干,都注意一下,多喝点水。”几位学生跟着应声,随后读书声起,从头到尾,领读一遍跟读两遍。
岑溪无所适从,一开始就与这里格格不入,她没上心。现在突然意识到乡村教育和城镇是有差异的,村上的小学压根没有英语这门课,她唯一会的只有那首英文字母歌。
差距是有的。
领读完老师又带着读了一遍,随后布置下任务,课堂前十分钟会听写前二十个单词。岑溪知道身边的人是班长,经常有同学和老师来找,他有很多事。
不是岑溪记得牢,而是过道狭窄,每回进出她须得将椅子前倾。
对于零基础的岑溪而言,只是刚才的浅读,她不能精准地记住读音。望着某个单词时间过久,“不会?”忽然耳边有人问,是她乐于助人的好班长。
似乎知道她的德性,话问完没指望有回答,就将那单词读了两遍。
岑溪听清楚了。
她看到他挑了挑眉,像是在问有没有会,这次执着地等她回答,岑溪点了点头,不太习惯,右手从桌兜拿出来把书本往外扯了扯,对刚才的接触是抗拒的,她不需要帮助。
李冬阳想到班主任的任务,心里叹了口气。他想要不要厚脸皮再问一句,余光不经意一瞥,他视线一凛,脱口而出,“毛病啊?”他看到皙白瘦弱的手腕上一条尚未结痂完全的疤。
干什么想不开还是想体验一下中二少年的中二病,非作践自己寻刺激?
他抿了抿唇,岑溪听到这没有头脑的话,顿两秒,纳闷瞥向他才知道是对她说的话。——顺着他视线移过去,她一怔,忙将右手放下来,扯了扯校服外套。
难怪大热天还套着。
她慌张难堪几秒,若无其事地继续强迫自己专注小声背着单词。
李冬阳倒是心不在焉半晌,下自习铃声响,在他同桌又要趴着睡觉的之前,他欸了声叫住人,好心说,“岑溪同学,你知道根正苗红的社会好青年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吗?”
岑溪困得要死,只觉耳边嗡嗡的。
她抬起眉头,这人眼神睇向她手腕,而后郑重其事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好好爱自己,别辜负,不放弃。”这话说出口捎带耳熟,是从哪个耳读目染的广告词里挑捡出来的?李冬阳打了个哆嗦,他觉得自己挺中二的。
岑溪:“……”
她无语地趴下了。
对于他好心好意的劝慰,对方的回应是留给了他一颗饱满且无声的后脑勺,李冬阳睁大了双眼。无情、冷漠、没救了……老班简直要他命,这什么狗屁任务。
从这天开始,李冬阳就展开了和他神奇同桌斗智斗勇的你来我往。
他特像操心老妈子,憋屈还没人能讲,老班在这件事上可会和稀泥,给足了他正向鼓励,让他放弃不了。可他同桌油盐不进啊……
在此之前,这一天,英语上课前,李冬阳领着学习委员门口说了什么。那节课的英语课前并没有默写,而是抽了二十分钟的课程时间教识音标。
岑溪难得没打瞌睡,听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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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放注意到李冬阳跟着他同桌回家是一周后的事情了,他原本没多想,第一次见面就在那小区岔路口,两人一前一后走,倒是没人发觉。
可他是谁啊,以往放学都有点课余活动,他哥都多久没和他们一起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放坐在座位上,看到岑溪背书包从座位离开,几分钟后,他哥起身,从后门走,他眯了眯眼,扯出书包就跟上去。等出了学校,到了单向的红青砖交替的人行道,前后百米的距离以同频率的步伐往前走。
他冲上去架上李冬阳肩膀,和电视剧里绑架人那样偷摸,压低声音,“李冬阳,你不对劲!”李冬阳脖子一扭,被人吓一跳,艹了声,不客气低骂,“欠揍了是不是。”
秦放才不怕,食指竖起来指指前面又指回来戳李冬阳,顾及他兄弟面子,他才声音很小地逼问,“老实交代什么情况!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木头美人?”
“谁木头美人?”
“你同桌啊,木头人,戳一下都不带动的。”秦放理所当然讲,他真觉得和岑溪同学这样的人打交道属实累人,你说十句百句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你是在和她说话一样,不过人是真漂亮,又嘀咕般的真心发问,“你觉得你同桌和姚欣怡谁更好看啊?”
可不是他一个人好奇,李冬阳对岑溪的“关照”,有些心细的女孩子都感受到了呢,她们当是有同桌这层关系在,那若是如此,让秦放这个和李冬阳做了六年的同桌情何以堪?他咋没这待遇。
“谁?”李冬阳眉头皱皱。
秦放激动:“姚欣怡!荀小我们班文艺委员!”
李冬阳嫌弃地一手将人推开,“你脑子水倒干净,你当选美大赛呢还带比一下的?”他脱口反问,说出来又像是自己较真,奇奇怪怪,认为这个问题实在幼稚,干脆闭嘴不参与了。
可秦放这个蠢的是真笨,他懵懵的,瘪嘴,“什么什么对比,就是谁好看啊,你喜欢哪个。”顿了顿,他视线往前望,看着小小的背影越来越小,自认为理解的哦了声,“很明显了,你选这个。”
前边的步子忽然停住,秦放还在为另一位嘉宾惋惜,没注意他哥落后几步,回过头喊,“走啊。”
李冬阳认为他有义务将面前这蠢货里脑子的水倒干净,想了想,他认真开导,“各花自有各花的芬芳,你个俗人别瞎掺和。”
秦放倒退两步,“……啥?”
“还我喜欢哪个,我喜欢了人家就喜欢我了?”他无语地问。
“对啊。”秦放点头,那姚欣怡就是喜欢他李冬阳,这不明摆着。
“算了,当我没说。”李冬阳泄气两秒,直白道:“不要跟着乱八卦,不合适,下次你碰上一个就喊教导主任来了,要不就说,他李冬阳是人民币啊还人人喜欢,他拉的屎照样还不是臭的!”
轮到秦放嫌弃地咦了,“别坑我啊你,我可不想当沙包被人揍!”
他又说,“别人想还没这待遇呢,服了你了。”
话题都被扯偏了,看着看着前边的人拐过弯就要见不到了,秦放哎哎哎道;“那现在什么情况啊?干嘛跟人后边,变态一样!”
李冬阳啧一声,不见半分被抓包的心虚,他刚要张嘴,秦放瞅见就知道他哥要张口胡说一通,这人说谎话他可见识过,自小就脸不红心不跳的,他抢先了道:“别想糊弄我!要不然我现在就大喊,让岑溪同学躲你远!远!的!”说着他往前跑两步试图追上人。
李冬阳刮刮鼻梁,正好他纳闷,也想找人分析分析。
于是,他酝酿了下,神色像是遇到了世界谜题一样,“你说会有睡不醒的人吗?”
“嗯?”秦放挠头,好难回答的问题,“这和我们现在说的有关?”
李冬阳郑重点头,“为什么我的同桌一整天都困?”上课困老师讲的催眠,那还情有可原,可岑溪同学不是,她压根就听不进去课,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瞌睡的路上,好似半辈子没睡过觉。
“……哈?!”秦放呆在原地,木着脸在午后的热浪里被吹得怀疑自己灵魂出窍了,不可置信道:“不要告诉我你跟人后边是想看你同桌有没有跟我一样出去鬼混在网吧熬夜通宵!”
李冬阳给出肯定的眼神,秦放逝世,不想说话了又不得不道:“然后?”
“然后,然后就现在这样啊。”
秦放无语了,“兄弟你没救了,无聊透顶了吧还研究起‘人类奥秘’,不对,是你同桌这个人类的奥秘了,睡不醒?你咋不干脆晚上趴人床边看看人家到底睡没睡啊!”
“再见!”秦放撂挑子不干了,他往回家方向走,跟人挥手,“你自己研究去吧。”他服了。
[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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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