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法则：西西弗斯的齐物论 第7章 第六章 继明照四方

回来的路上游青松又占了一卦，得出的结果是离为火，如果可以他想占一个乾为天，但是天命难违，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上天给到自己的启示。

侄子游沙华已经仙逝，他不能再依靠他来解读启示，只能结合脑子里有些生疏的占卜知识……或者问问自己儿子游心斗的意见？毕竟他有洞察不是吗？

“心斗，这个卦你怎么看？”

“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太阳照常升起，相继不停顿，君子应该向其学习，以源源不断的光明照临四方。”

游青松和自己儿子对视一眼，一脸“你搁这搁这呢”。

游心斗也很无语，脸上挂着一滴汗，他并不是不会解卦，而是父亲根本没告诉他这次占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他怎么解！

当然游心斗也知道自己父亲不是故意的，他肯定觉得自己有洞察所以不用说也能心领神会问题是什么……

但是他的洞察也告诉他求测者心中不实，他想知道的问题太多了！这样的心态下丢出来的卦是占不准的！

“离，利贞，亨。畜牝牛，吉。……没事的父亲！咱家里有养母牛吗？如果有养母牛那就大吉大利，利于守正亨通的！”

“什么年代了！咱们游家虽然不是高度机械化种植，但也早就摆脱小农经济了好不好！你让我上哪找母牛去啊？”

这个解卦角度虽然纯属扯淡，但确实把游心斗问住了……母牛？为什么是母牛呢？可能并不是真正的母牛……而是生肖属牛的女子！

似乎是歪打正着的得到了什么灵感，游心斗转头看向坐在靠窗位置的游心火，她正忙着看窗外的风景，没空搭理父子俩。

“心火，你是哪年出生的？”

“我吗？我是丁丑年。”

“您看，母牛不就在这吗？您当初还责怪我答应接走她是一时冲动，现在看来其实是老天早就安排好了吧？”

游青松眼睛一下瞪得溜圆，他就算是把自己脑子捞出来洗洗拾掇拾掇都想不出这卦还能这么解！

这下他确实没有办法再责怪心斗收养这个女孩子的事情了……如果是为了家运亨通，那就算她整天啥也不干，游家供着她白吃白喝也完全没有问题！

他就是还有点不太适应叫她游心火……在他印象里游心火还是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

“游心火……离为火……居然就这么巧合……”

游心斗沉默了片刻，父亲居然没有反驳而是念念有词……看来他心里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他占的是游家的命运！这个极其宏大的命题……

如果自己这时哪怕说错一个字，都会成为大人们之后清算批斗自己的借口！游心斗知道自己这个口不能乱开，他真的很想说到这就结束了！但是显然父亲不会这么放过自己。

“游心火这个名字起的好……就是和那个游炎焱有点重复……该不说是父女俩呢，唉……”

“父亲，这个名字本来是沙华叔叔起给她女儿的，您不要想太多！只是巧合而已……”

“你说得对，游心火毕竟是圣人转世！天生就身世不凡……齐天地既然能把她交给我们，肯定是有什么深意……你觉得齐天地真实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啊？刚刚不是还在解读天意吗？怎么现在又问起齐天地来了？游心斗的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他当然不可能告诉父亲齐天地是让自己抄家来的，他得跟父亲游青松周旋周旋把这个问题打哈哈敷衍过去。

游青松觉得自己已经给了游心斗足够的台阶下了，让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解读家族命运本来就是强人所难！

他也察觉到了齐天地似乎非常看好自己儿子，甚至还跟他私底下商量好了什么交换的筹码？这确实让他没法不在意自己儿子究竟答应了齐天地什么，他希望儿子能对自己坦白从宽。

游心斗有点心虚了，这倒是让他体内的言杨柳打了个哈欠苏醒过来。她瞥了自己这个小兔崽子一眼，又看了一眼游青松，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这就不会了？你要不实话实说算了！反正他也不会真信，肯定说你胡说八道哈哈！”

“怎么可能实话实说啊！就算他现在不信，之后又再回想起来，那我的工作还怎么展开？！”

“诶呦！你小子还挺有敬业精神！天选牛马啊！把游家满门抄斩是什么概念？啊？我当年光明正大的干都没能完成的任务，你能完成？我还不信了！”

游心斗不想再听老太婆言杨柳哔哔了，还好他有把易经带在手边，这是言杨柳在世给游家后人留下的“洞察使用指南”，即使使用者没有达到大宗师的洞察深度，也能通过易经的规则解读天意，趋吉避凶。

他翻开离为火对应的那一页，仔细看了看这一卦的每个爻辞，既然他爸不让他解读天意，那他偏要！

“初九……六二……都没啥毛病……转折点在九三，九三说的是……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

游青松的眉毛抽了抽，他就算不用异能也知道儿子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他当然不能对能测谎的父亲撒谎，但是他可以选择不说，或者说别的“真话”。

“事业过了顶峰就会衰落，如果还执迷不悟，那就是大凶之相！现在最好的态度是鼓缶而歌，乐天知命……这说的是我们对沙华叔叔的仙逝不能太悲观，要接受上天的安排，嗯。”

“你怎么就知道这说的是游沙华？”游青松知道自己儿子在实话实说，但是这个实话他却又有点听不懂。

“父亲，这并非我无中生有！您还记得这鼓盆而歌的典故在圣人·至乐篇中可有记载？当时家主游磐石仙逝，圣人鼓盆而歌，大宗师曰：『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而后游家倾覆，险些灭族的结局您也知道。”

游心斗拿起书本，刻意把九四爻用食指指给父亲看，游青松满腹狐疑的看了一眼，顿时全身的冷汗都下来了！

『九四：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游青松有些慌了，虽然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但是这个爻隔空向自己传递了不得了的信息，让他看到了当年那一场熊熊大火，和那火中逐渐消融的圣人躯体……

“游家当年险些灭族最大的问题就是……逆天行道……齐天地的心思，你还是不要打听了吧？”

眼前的少年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游心斗，还是大宗师言杨柳，在此时此刻着实让人难以分辨。

游青松自知理亏的闭上双眼，他明白自己儿子的意思了，齐天地的意图和天意本无二致！他既然只跟游心斗说，那就说明自己没有知道的权限！

凡人擅自揣测只会引火**……他已经赔了一个侄子，他不愿再因为触犯天条再赔一个儿子了。

“唉！你说的对！不愧是大宗师言杨柳的转世……你的沙华叔叔，我们欠他一场和他家主身份相当的葬礼！而且这葬礼还不能当白事……得当成红事来办！我们得鼓盆而歌，欢天喜地的去办！要遵循圣人的传统！才能化险为夷！”

游心斗和身体里的言杨柳对视一眼。

“啊？这对吗？白事当成红事来办？！”

“哈哈！有什么不可以嘛？原家主死了，你爹大权在握，那不是红事是什么！哈哈哈！”

游心斗没想到自己亲爹居然把自己随口胡诌的建议真听进去了，还得出这么离谱的结论！

他只感觉头晕目眩，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下意识想抓住旁边的扶手，却不小心抓住游心火的手。

“啊！对不起……！”

“没关系。……可以的，可以当成红事来办。”

游心火一句话就把自顾自说话的父子俩都干沉默了，她居然一直在听，还全都听进去了？！她才是一个月大的小女……不不她已经满18岁了不是嘛！

这让游心斗一下回过神来了，这飞机上不只他自己一个洞察，还有一个有洞察能力的“嫡女”！

刚刚自己和父亲的对话她全都听进去了，而且她的洞察还是来源于自己……还好之前两人就认识，游心斗心里也没谱自己的解卦到底对不对，要是她呛自己一句不就露馅了？

这个小女孩还真听得懂啊？！游青松现在是满头大汗，他现在算是琢磨明白齐天地说赔自己一个嫡女是怎么回事了……这么看游家确实不亏。只是这个福气自己真的消受得起吗？

这个女孩子和自己的唯一的联系只有齐血樱，实际血缘和自己八竿子都打不着，这对于游青松而言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不确定因素！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这个“侄孙女”……

“圣人……您刚刚的意思是说，家主游沙华的葬礼确实得当成红事来办吗？”

游心斗眉头微微一皱，他一下就听懂了自己的父亲在给游心火下套，如果她现在但凡有一点肯定，那就算之后家族其他大臣对这件事有异议导致推动不下去，他也可以把这锅往小女孩身上扣……这个卑鄙小人！

他的手又抓住了妹妹的小手，这次不是偶然，而是他心甘情愿的。他强忍着不对自己父亲怒目圆睁，有些痛苦的闭上双眼。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心火能看破老男人的话里有话，她可不能就这么简单答应了！

“我之前说过，游沙华灵魂早已魂归故里。再加上他走之前已经没有后顾之忧，走的很安详，这何尝不是红事一桩呢？”

“圣人说的……确实在理……只是这魂归故里？恕老夫愚笨，这是什么意思呢？”

游青松的反问倒是简洁明了，游心斗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确实有个自己当时也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为什么不是驾鹤西去或者别的形容词呢？

“这都听不懂？沙华叔叔的灵魂昨天就到游家了，他在游家等着我们三个回去呢～你难道不应该回去接受他的迎接吗？”

这是真话？！游青松被这句话的真假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捂着胸口满脸不可置信的瞪着游心火，这个小女孩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甚是渗人，她真的是人吗？还是圣人的转世……是神？

“奇迹呀……就是一个回应许愿者愿望程度的能力呢～他自杀的那把刀是我父亲发明的奇迹之刃，之前妈妈的愿望是求死，沙华叔叔的愿望其实也差不多～”

游心斗脸上的冷汗更多了，他也满脸不可置信的和自己的妹妹对视，他原本只是期望妹妹能打个太极把话题抛回去，却不料童言无忌居然如此恐怖！

“所以到底区别是什么呢？呵呵！等我回去问问沙华叔叔吧？他是因为还有什么没能完成的遗愿，所以才回家的吗？有可能。”

“心火你怎么知道沙华叔叔是自杀去世的呢？你们两个应该没有见过面吧？是你瞎想的吧！游家人是不老不死，但是就没有可能是别的原因吗……？”

游心斗勉强苦笑着接了妹妹的话，他看到游青松已经被吓得不行了，想要赌上自己公认的洞察的身份镇住游心火，宽慰一下父亲。

“嗯？刚刚哥哥提到九三爻的时候我看了哥哥一眼，就都知道了。”

这小女孩包是洞察啊啊啊啊啊！游青松有点抓狂了，他现在是真的有点怂了。他不仅怕那个神力通天的情敌游炎焱，也怕他这个神通广大的女儿，自己一介凡人还是顺天意吧……顺着天意总没有坏处。

“圣人都说了这事当红事办，那就当红事办！我来说服其他人，你们俩回去什么都不用管，休息休息准备接受沙华叔叔的迎接！”

“父亲！！唉……！”

游心斗倒是一口气松了下来了，但是他也差不多要晕过去了，他看了一眼手表离着陆还有俩小时，他现在非常需要当场去世一会儿。

回家的路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天上有九个太阳，六大妖物冲进平民村庄为非作歹，生啖人肉，广袤大地民不聊生。

齐天地作为君主尧命自己前去为民除害，他不得不忍着燥热难当的酷暑，在荒野杀死凿齿，在凶水杀死九婴，在青邱湖上杀死大风。

他接着张弓搭箭并瞄准天空中的太阳，连续射出9支箭，每一箭都精准地射落一个太阳。随后，他又杀死猰貐，在洞庭湖砍断修蛇，在桑林擒获封豨。

“后羿，你做的非常好，只是这天上，还是有两个太阳。”

“啊？为什么？”

干完以上的所有壮举之后他已精疲力尽，哪还有力气琢磨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再那之后发生什么事……他就记不太清了。

游家的所有大人都对年仅一个月大的游心火突然长大成人感到非常震惊，但又不得不接受这个冲击性的事实。

这件事的非议甚至完全盖过了把游沙华葬礼当红事办这件事的离谱程度，毕竟这可事关游家的传宗接代不是嘛！

“唉！我也不想解释什么，但是就如事实呈现的这样！我侄子，前游家家主游沙华的女儿！打出生下来就天资不凡！不仅一夜之间长大成人！还是圣人齐游刃的转世！你们要怀疑就怀疑吧，很快你们就都会相信了！”

游青松也不想再为自己这个神通广大的侄孙女辩护了，他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个谎言，把它当成既定事实又何妨？！

这某种程度也算得上是一种声东击西，大人的注意力都在圣人转世降临游家这件事身上，给游沙华的葬礼随她怎么办都可以，圣人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游沙华的葬礼就这样在一片锣鼓声天中盛大开幕了，游家虽然赔了一个家主，但却换来一个圣人转世，这不是红事啥是红事？！

“欸！不是！红事是什么概念啊？红事不是结婚生子这些才能算红事嘛！这丧事喜办怎么能算是红事呢！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游心斗觉得自己勉强能忍受丧事喜办，但是当游家的年轻人都不约而同的起哄，把新郎官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的时候他还是有点绷不住了！

“哎呀呀～这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别管有没有，我已经磕上啦！”

“咱们心斗哥哥可是大宗师言杨柳转世！这心火妹妹又是圣人齐游刃转世！前世本就是伉俪情深，今生再做夫妻再续前缘，实在是再合适不过啦！”

游心斗一边在人群中大喊着“搞什么飞机！我们可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啊！这跟□□有什么区别！”一边又不得不接受这滔天的福气，他挣扎了许久发现大家越闹越起劲，逐渐也就放弃挣扎了。

游心火倒是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她也不知道什么是婚礼，只是感觉大家都高兴的有些反常，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她还把这当做是游沙华灵魂迎接自己和哥哥的欢迎仪式呢！

她在各家姐姐妹妹甜言蜜语的哄骗下戴上一大堆新娘子才戴的金银首饰，又被推上花轿往游青松的大院里抬。直到老父亲赶紧冲出来大喊“不得对圣人无礼！”，年轻人都作鸟兽散之后，这场欢天喜地的闹剧才告一段落。

言杨柳对这场闹剧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她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不是男儿身，没法和圣人齐游刃生儿育女，这辈子转世终于在族人的祝福下当上名正言顺的新郎官啦！

虽然游心斗百般哀求她不要假戏真做，但她还是操纵着游心斗的身体一路闯进两人的洞房，她终于可以放下在齐家的所有戒备，在自家的地盘上和圣人好好吟诗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