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法则：西西弗斯的齐物论 第6章 第五章 吾丧我

“呀，是你～言游刃。”

“大家都去哪里了？我怎么找了好几个房间都一个人都没见到？”

圣人齐游刃整了整自己的袖子，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少年，他似乎没有完全认出自己的本体是谁，不然就不会是这么冷静的态度了？……也有可能认出了，但只是出于某种顾虑没有相认。

“看来你已经突破了『吾丧我』的境界？但是这个境界真正的技能，你好像还没有真正掌握。”

“？！……那也正常，我本来就没有刻意想掌握这个技能！除了上电椅的时候能免疫伤害，这个境界难道还有其他的用处吗？”

圣人齐游刃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她知道自己要走了，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回答，但她还是对圣人的后人充满期待，她想给言游刃一个念想。

“我要走了。等到你领悟了『吾丧我』的真正用处，来无何有之乡来找我，你会见到那个你一直想要寻找的人，切记。”

“……我知道了。”

言游刃恋恋不舍目送着圣人离去，现在大人都不在，他又凭直觉找到了那个圣人灵魂的“继承人”！

他原本可以坦坦荡荡的和奥卡相认，两人悄悄独处一会儿！但是奥卡似乎有事要忙顾不上自己，而是往副殿方向走了……

一个没有时间没有地点的约定！无何有之乡在哪，世间真的存在这样的地方吗？言游刃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继续潜心修炼，期待能和奥卡再会的那一天……

如果只是光凭脚力过去有点来不及……圣人齐游刃一个弹射起步，用御气加快了自己前行的速度。她在常人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中遨游，就像一头真正的虎鲸。

“炎焱这孩子……因为戒律破了所以这么冲动吗？我得好好劝劝他……”

等她赶到事发现场看到被掀翻在地的凌乱桌椅被褥和四个大眼瞪小眼的男人时并没有很惊讶，而是落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向游炎焱和齐天地的方向。

“师父！”

“炎焱，你还是破戒了，因为齐天地的女儿。”

“师父……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

“齐血樱是圣人的弟子。她破你的戒，这是冥冥中命运的安排，也是我对你的宽恕！放下愧疚和悔恨吧！不用再为我给你下的咒吃苦了……”

仿佛被神明点醒一般，刚刚还在沉浸式雄竞嘴臭的游炎焱一下就安静了，齐天地也识趣的松开架着他的手，三个人彼此对视了对方一眼，又同时看向了游青松父子。

游青松也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不打招呼就贸然闯入的黑发少女。她本人的模样可以说和圣人齐游刃相去甚远，但是他没有办法不看她那一双眼睛，不是因为那眼神和圣人无异，而是因为那眉眼的形状……和齐血樱别无二致。

“心斗，你认识那个女孩子吗？”

“我认识。她是游炎焱的女儿……是圣人齐游刃的转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游心斗上一秒还在和老太婆言杨柳在虚空争论自己到底会不会一辈子打光棍，这下连言杨柳也和他一起安静了。

这让他感叹奥卡是什么究极消音器，她一到现场就万籁俱寂，人籁地籁全都消失了，只剩下窗边的窗帘在飞舞着，凡人无法感受的天籁此时此刻在他心里有了具象。

“游炎焱……这就是你和血樱的孩子？”

“是啊！我和血樱的孩子可是圣人齐游刃的转世！怎么样？比你那个大宗师转世的儿子游心斗牛逼吧！”

居然是真话……游青松神情严肃的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情敌的孩子居然更胜自己的心斗一筹？他有些不甘心，也不太敢相信。

奥卡用双手一下夹住游炎焱的嘴，好像捏住什么狗的嘴筒子一般，这让齐天地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居然真的是圣人！感谢圣人不杀之恩……可是我尚有其他牵挂没能消解……请问游沙华他……”

“沙华他只是身体还在太平间里，灵魂早已魂归故里了，你不用担心。他走之前已经没有后顾之忧，走的很安详。”

所以沙华叔叔还是去世了……游心斗有些痛苦的闭上双眼。他想到他自杀前问自己的那些事情，如果他假装没有听到或者只是单纯不做回应的话，是不是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让人痛心疾首的事情？

“按照那小子的性格，自杀是早晚的事吧！他在把血樱的刀扣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估计就已经想好了，你也不用太自责，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

言杨柳安慰人的话语一向直截了当，提供不了任何情绪价值。这当然没法安抚游心斗，反而让他的哀伤加重了，他只能默默把这样的哀伤藏在心底，免得大人说他幼稚。

“唉！天意弄人啊！他的女儿游心火现在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如……我还是把他女儿接回去！也算是给游家的大家留个念想……”

“这个就轮不到你来操心了！他女儿游心火已经被我大女儿言血璃收养，齐家会给她提供一个安定的成长环境，我听空亡说了，这也是她生父游沙华这次前来拜访的本意。”

齐天地斩钉截铁的语气让游青松有些绷不住了，他明明在来时的飞机上反复叮嘱沙华游家不能绝后，结果他转手就把自己嫡女白白送人了？！凭什么！就凭他是游家家主？还是凭他是齐血樱的丈夫，游心火的父亲！？

“我估计你会不乐意……不过没关系，我们齐家也不会强抢民女！我大女儿收养了游心火，我们自然会赔一个身份相当的嫡女给你。”

啊？！游心斗大震惊，嫡女在游家是多么稀有的生物，这是说赔就能赔的吗？他眼睁睁的看着齐天地和游炎焱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把奥卡往前推了推。

游青松此时此刻和他儿子一样震惊，两人都还没有从这超乎寻常的展开中回过神来。

“所以你打算给她起啥名字？”游炎焱满脸嫌弃的瞥了齐天地一眼。

“她是替代游心火的嫡女，不用起什么名字，就叫游心火就可以了！问就是我结界里时间太快，一不小心把她催熟了。”齐天地对着游炎焱翻了个白眼。

游青松逐渐回过神来，齐家这是打算鱼目混珠，让自己领着这个假冒的游心火回去交差！他把自己的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响，让他身边的游心斗很是担心。

“啊哈哈哈！我没听错吧，你们齐家就是这么草率的对待圣人的转世？这种滔天的福气我们游家哪能消受得了？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吧！”

“游青松，这就是你不懂了！你自己不也说游家的没落就是因为没有圣人和大宗师的领导吗？现在我们齐家成人之美，把两人的转世全都『物归原主』，这可不是什么滔天的福气，而是在世为人基本的道德操守！”

齐天地睁着他的小眼睛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游炎焱玩起政治来完全就是宫斗大师，难怪圣人之前给他下咒让他不能从政！

如果是他自己给游青松理论，他估计就摆张臭脸指责游青松不懂感恩，他都把自己心尖尖上的“嫡女”白送给他这个狗爹了！他敢不要？自己自有办法让他收。

但是这话经过游炎焱一番加工，套上了所谓基本道德操守的华丽外衣，如果游青松再不领情，那就是打他自己这个“代家主”的脸！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不能不接。

游炎焱这一番话确实难住了游青松，他并不是因为所谓的道德操守犯难，而是游炎焱这句话其实暗中把游心斗和眼前这个女孩子绑在了一起！如果再拒绝，那游心斗能不能随自己回去就变成了一个问题……

“能不能物归原主，这我们俩可都做不了主！游炎焱，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道德绑架我！游家能不能把圣人接回去，那得听大宗师的意见！心斗！”

“欸！稍微一等！”游心斗还象征性的摆了一个架势，这是他平日在家和自己父亲唱双簧的标准起手，表面上代表着呼唤言杨柳上号，实际上还是游心斗自己在假装大宗师附和父亲的决策。

但是今天的议题居然是要不要把圣人接回家？！这让游心斗心里纠结万分，他明白父亲的意思，自己得回，奥卡不能跟着走，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可是这要怎么说？！游心斗倒不是舍不得奥卡，他知道奥卡是齐天地心尖尖上的人，把她接回游家就和当年母亲远嫁一样，对于游家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万一奥卡有个三长两短，反倒会成为齐家整顿游家，甚至是吞并消灭游家再合适不过的借口！

如果是为了让奥卡不去齐家而牺牲自己呢？那对于游家更是百害无一利的坏事！

现在家主游沙华仙逝，母亲也不在人世，父亲游青松如果没有大宗师为他背书，再加上他没有洞察，庶子身份统揽大局确实缺乏说服力……

游心斗无法想象现在的父亲没有自己，只身一人回去治理家业游家得乱成什么样子！就算齐天地再怎么看好培养自己，也不能擅自抛下父亲投奔齐家！

“喂！小兔崽子，想好没有？！不知道怎么做就把身体交给我！别一个人在那犹豫不决婆婆妈妈的！”

游心斗在和老太婆言杨柳争夺身体大赛中坚持了三秒还是败下阵来，他在这次两难的窘境中选择了逃避，言杨柳的意识一瞬间占据了身体的全部。

“齐天地你这老狐狸！当初你从我手里抢走圣人时可没见你发挥什么道德操守，现在还在我面前装什么正人君子！说吧！如果我接圣人回去，需要答应你什么条件？”

啊？！还真接啊？游青松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他的本意是打算让心斗装装深沉婉拒齐天地，却没想到大宗师真的上号了！

现在局势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除了听大宗师的话也没有其他方法……他在游心斗背后默默看着自己儿子甩了甩飘逸的长发，现在游心斗才是真正的家主！自己只是一介大臣……

“哼！言杨柳……既然你扯起这陈年旧事，那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本来就是圣人齐游刃自愿追随我离开游家！要不是你孤身一人滥用绝对命令把自家掀得天翻地覆，还逼迫游炎焱不分青红皂白的吃人！让他无法坐视不管，他怎么又会重回游家和你决一死战呢？”

游心斗此时此刻的眼神和他平日温顺无害的形象大相径庭，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分别！一阵无形的气压围绕他，这让迫切想要知道当年真相的游青松有些喘不过气。

“齐天地啊齐天地……圣人当时投奔你时你主动收留，那时你就应该清楚要把他永远封印，不能再放任他重返世间逍遥自在！怎么现在又想着放他出来？你到底是想物归原主呢……还是想着借刀杀人呢？”

“你问我，我当然会说是物归原主，毕竟圣人齐游刃是游家的创始人不是吗？”齐天地摊了摊手，他倒是没有被言杨柳绕进去。“齐天地是齐天地，齐游刃是齐游刃，我们至始至终都是两个人，从一开始他离开齐家前往言家拯救你那一刻起，就是如此。”

齐天地在撒谎？！游青松现在算是确实体会到了当年游家没落背后真相的复杂程度，如果这两句话都是谎话，那齐天地和圣人齐游刃其实是同一个人？

这有点超出了游青松的想象力范围，但是他的异能告诉他，齐天地的两句话都是在撒谎，这一点千真万确。

“言杨柳，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所有家族创始人里最勇敢的那一个！之前我把圣人灵魂封印，你借着游心斗的身体教坏圣人，把齐家掀得天翻地覆！现在我打算原封不动物归原主，你反倒还犹豫起来？是不是没有这个胆！圣人的转世要不是你言杨柳亲自来接，我可不会随意交给其他人！”

全是谎话？！游青松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异能是不是出问题了……他现在倒是有一点明白为什么圣人说自己太在乎真假没有意义，齐天地的这一番话最终目的是挑衅言杨柳接盘，是真是伪并不重要。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游心斗也搞不清言杨柳和齐天地两个谜语人到底在说什么，言杨柳并没有接齐天地的茬，而是一个人静静思考着什么，两人之间的空气很快就陷入死寂。

齐天地扭头看了看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奥卡，眼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走到她身边微微蹲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又用手捧住奥卡的下巴。

“呀，你前世的家人似乎不是很愿意收留你呢？还是跟我回卧室吧……以后不要再动那种离家出走的心思了，好不好？乖孩子。”

奥卡愣愣的和齐天地对视，又回头看了一眼亲爹游炎焱，游炎焱满脸老男人恶心心的表情敢怒不敢言。

他倒不是不想跳，按照平时他肯定就一巴掌盖到齐天地脸上了。他肯定不会放任齐天地把奥卡拐回卧室占为己有！但是现在齐天地毫无保留的暴露了自己的私欲，却只是单纯在激将对方！

尤其是有洞察的游心斗，他知道齐家的所有黑暗，自然不会放任奥卡不管！这是一种上不了台面的，可耻但有用的策略……

“把奥……不！……请把心火交给我！！我是她的家人！她是我的妹妹！求求您了！”

言杨柳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游心斗猛咬一口，疼得她逼格尽失的大叫一声，灵魂立刻缩回身体里。

她感觉到是齐血樱强加在游心斗身上的绝对命令在起作用……啧……那个保护妹妹的绝对命令吗！这小姑娘怎么会想到这个命令居然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游心火原本愣愣的站在原地，游心斗的一声大喊让她全身虎躯一震，她回头看了一眼齐天地那晦暗不明的眼神，头也不回的向游心斗的方向跑去。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就好！……放心吧……哥哥在这里……哥哥会保护你的……跟哥哥回家吧……”

游心斗张开双臂，坦坦荡荡的把妹妹拥抱在怀里，他感觉到了游心火的身体在轻微颤抖，他轻轻拍着背，让她的灵魂安定下来。

此时此刻他不是言杨柳，不是所谓的大宗师转世，他是他自己！一个需要照顾妹妹的哥哥……不只是妹妹，游家的其他人，也在等自己和父亲回去！

“游心斗，交换的条件我早已经跟你讲过，如果你现在接走她，那就意味着你答应我开的条件，你可接受？”

“长老，我接受……确认无异议，我接受。”

齐天地脸上的笑容逐渐放松下来，内心暗暗感慨自己没有看错人，自己的女儿齐血樱也没有看错人。

整个游家的兴亡现在肩负在游心斗一人身上，他继承了他母亲的遗志，虽然那背后游家曾经濒临灭族的真相可能让人无法承受……

但是他相信这个坚韧不拔的少年在面对真相的那一刻会做出自己的选择，他会摆脱祖辈无法摆脱的命运，把大家都从中解放出来！那正是救世主的使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