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柜的门板在哈利眼中仿佛变成了透明的。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他看到了什么?两个……两个成年版的自己?一个像从地狱爬出的黑暗君主,冷酷、强大,一个像即将消散的幽灵,哀伤、虚弱。这超出了他十一年来所有关于“怪异”的认知极限。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但在这恐惧之下,一种荒诞的、难以置信的熟悉感却顽固地滋生——那眉眼,那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那是他每天在浴室那面布满水渍的破镜子里看到的东西!
夜鸦收回了目光,仿佛碗柜里的存在只是路边的尘埃。他转向那半透明的身影——殉道者,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能量场不稳定,必须立刻建立临时锚点。这里……”他嫌恶地扫了一眼德思礼家,“勉强能用。”
殉道者艰难地点了点头,他那半透明的身体似乎又黯淡了几分。他双手的白色光晕微微扩散,形成一个极其稀薄、几乎看不见的护罩,勉强笼罩住后院和房屋的破损部分,试图隔绝内部异常能量的外泄和外部可能的窥探。完成这个动作后,他显得更加虚弱,身形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晃动。
夜鸦则大步流星地走向前门,无视瘫软在地、无声嘶吼的弗农和瑟瑟发抖的佩妮母子。他挥动魔杖,几道精准的修复咒语闪过(但带着一种不祥的暗色流光,呼应其力量的黑暗特质),破碎的窗户玻璃碎片倒飞而回,瞬间复原如初,连一丝裂纹都看不见。门框的破损也迅速弥合。整个过程高效得近乎冷酷,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做完这一切,他径直走到碗柜前。
哈利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后退,背脊紧紧抵住冰冷的墙壁。
“阿拉霍洞开(Alohomora)。” 一个清晰而冰冷的咒语响起。
碗柜门上的大锁“咔哒”一声弹开。门,被缓缓拉开。
刺眼的光线和混杂着尘土、恐惧、魔法的复杂气味涌入狭小的空间。哈利被迫暴露在光线中,他眯着眼,努力适应,同时也看清了站在门口的高大身影。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峦倾轧下来。夜鸦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那双翠绿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情,只有冰冷的评估,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一件……过去的残次品。
“出来。” 命令简洁,毫无商量的余地。
哈利浑身僵硬,恐惧让他几乎无法动弹。他想逃,但能逃到哪里?他看向那个半透明的身影——殉道者。殉道者也正看着他,那双疲惫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和一种……哈利无法理解的沉重期待。他微微张了张嘴,声音极其微弱,仿佛风中的叹息,却清晰地钻入哈利的耳中:
“孩子……出来吧……我们……为你而来……” 他喘息了一下,似乎凝聚最后一点力气,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危险……将至……更大的危险……”
“为你而来”?“危险将至”?
这两个词像惊雷一样在哈利混乱的脑海中炸响。为他?这个像垃圾一样被锁在碗柜里的他?更大的危险?比眼前这两个诡异的“自己”和刚才那撕裂天空的恐怖景象还要危险?
夜鸦似乎对殉道者的多言有些不耐,他眉头微蹙,但没有阻止。他只是冷冷地重复:“出来。或者,”他的魔杖尖端极其轻微地抬了抬,指向客厅里无声挣扎的弗农,“你想看着你的‘家人’为你愚蠢的犹豫付出代价?”
**裸的威胁。哈利的血液瞬间冰冷。他看着弗农那张因窒息和恐惧而扭曲的紫红色胖脸,看着佩妮姨妈绝望的眼神,看着桌底下达力惊恐的肥脸……即使他们对他如此恶劣,他也不想看到……死亡。
一股混杂着恐惧、愤怒和一丝莫名决绝的力量冲破了身体的僵硬。哈利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猛地从碗柜里钻了出来,站在了夜鸦和殉道者之间,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却努力挺直了脊背,翠绿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不屈的火焰,直直地迎向夜鸦冰冷的审视。
镜像,在这一刻完成了初次的、充满张力与未知的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