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撕裂的尖啸声并非持续不断,而是短暂、剧烈、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金属摩擦感和玻璃粉碎的质感。它仿佛不是来自天空,而是直接从后院的地底、从空气本身中迸发出来,狠狠地刺入每一个活物的耳膜和神经。
“嘎吱——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紧随其后,地面猛地一震!碗柜里的灰尘簌簌落下,呛得哈利直咳嗽。客厅里传来佩妮姨妈短促的尖叫和家具被震倒的混乱声响。
“房子!房子要塌了!”弗农姨夫的声音彻底变了调,不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纯粹、**的恐惧哀嚎。他用尽全身力气抵住的门板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外面有巨兽在撞击。
哈利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那撕裂声……就在后院!他几乎能想象出后院草坪像一块破布般被撕开,露出下面……下面的什么?地狱?虚空?还是……他不敢想下去。额头的伤疤灼痛得像是要裂开,那诡异的嗡鸣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寂静的背景下更加清晰,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颅骨深处。掌心那道暖流更加清晰、更急切地窜动,像一条细小的火线在皮肤下游走,带着一种……指引?或者仅仅是身体对毁灭的应激反应?这感觉,与之前碗柜里力量爆发前的悸动何其相似,却又更加强烈!
就在这时,后院方向,一道难以形容的光芒猛地爆发出来!
那并非闪电的惨白,也不是火焰的赤红。它是一种浑浊、粘稠的、仿佛混合了血液、淤泥和熔岩的暗紫色光芒。它并非照亮,而是污染了后院的空间,将所及之处的景物——歪斜的晾衣架、弗农姨夫精心修剪的树篱、佩妮种的天竺葵——都扭曲成怪诞、蠕动的剪影,染上一层不祥的污秽色彩。光芒只持续了一瞬,却足以在视网膜上烙下恐怖的印记。
光芒熄灭的瞬间,狂风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猛兽,发出比之前更狂暴十倍的怒吼,再次席卷而来!这一次,风中夹杂着令人作呕的硫磺味和某种……焦糊的腥甜气息,像是烧焦的血肉。
“咔嚓——哗啦!”
客厅巨大的落地窗终于不堪重负,在狂风、无形压力和那空间撕裂的余波三重冲击下,轰然爆碎!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玻璃碎片和那股腥甜焦糊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灌入室内!
佩妮姨妈和达力发出非人的凄厉尖叫。弗农姨夫被狂风掀了个趔趄,肥胖的身体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窗帘被彻底扯飞,家具被吹得东倒西歪,桌上的茶杯、相框乒乒乓乓摔得粉碎。整个德思礼家引以为傲的“正常”客厅,瞬间沦为灾难现场。
碗柜的门板在狂风的冲击下发出“哐哐”的呻吟,缝隙里渗入冰冷刺骨的雨水和那股令人窒息的气味。哈利死死捂住耳朵,但那嗡鸣和外界恐怖的声响依旧钻心蚀骨。他蜷缩在黑暗的角落,小小的身体因寒冷和恐惧剧烈地颤抖。掌心那道奇异的暖流却固执地存在着,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弱火星,在狂风的呼啸和伤疤的剧痛中,传递着一丝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存在感——这力量,并未因之前的爆发而沉寂,它仍在,在呼应着外界的风暴!
突然,一个更加清晰、更加尖锐的声音穿透了狂风的怒吼和玻璃碎片的哗啦声,再次从后院传来!
“嘶——嗷!!!”
那声音……那声音绝非人类,也非任何已知的动物!它像是受伤野兽的咆哮,又混合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和某种……粘稠液体搅动的咕噜声。充满了纯粹的痛苦、暴戾和一种……饥饿感!仅仅听到这个声音,就足以让血液冻结。
后院!撕裂的空间里……爬出了东西!
哈利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变得冰冷。他几乎能“看到”那个景象——后院被撕裂的地面,那污秽光芒的源头,一个无法想象的、散发着硫磺与血腥气的恐怖存在,正挣扎着、咆哮着,踏入女贞路四号的后花园!
弗农姨父显然也听到了。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肥肉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抽搐,眼珠凸出,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佩妮死死抱住达力,两人缩在沙发后面抖成一团,达力庞大的身躯此刻只是徒劳的肉盾,他翻着白眼,似乎随时会晕厥过去。
黑暗的碗柜里,哈利波特,这个瘦小的、被恐惧淹没的男孩,额头的闪电伤疤如同燃烧的炭火。他死死盯着碗柜门板那条透入一丝污浊光线的缝隙。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疯狂,而某种来自撕裂空间的、难以名状的恐怖,正一步步逼近。他掌心的暖流猛地一跳,像一颗骤然加速的心脏,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而尖锐的警兆刺穿了他所有的恐惧——那东西……它在靠近!它在寻找着什么!
或者说,它在寻找……他?
轰——!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并非雷鸣,而是某种沉重物体猛烈撞击地面的声音!后院方向传来土石崩裂的可怕声响,伴随着那非人咆哮的戛然而止,仿佛被强行打断。
烟尘如同肮脏的巨浪,瞬间吞没了后院,并顺着破碎的落地窗汹涌地灌入客厅。德思礼一家被呛得剧烈咳嗽,几乎窒息。碗柜的门缝里也涌入呛人的尘土。
烟尘弥漫,遮蔽了视线。客厅里,德思礼一家在玻璃碎片、狂风和尘土中瑟瑟发抖,弗农挣扎着想爬起来,脸上混杂着泥土、血迹和无边的恐惧。
碗柜的门板在剧烈的震动和冲击下发出呻吟。哈利被震得东倒西歪,但他不顾一切地扒着门缝向外窥视。烟尘稍散,他看到了——
第一个身影缓缓站起。他身形高大、挺拔,穿着一件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漆黑长袍,边缘在残余的能量风中猎猎作响。他周身萦绕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和……力量感。他的脸……哈利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那张脸,除去岁月和苦难刻下的冷硬线条,除去那双如同寒潭深渊、燃烧着某种压抑火焰的翠绿色眼睛,那分明是……是哈利自己!一个成年、冷酷、仿佛从地狱归来的哈利!他手中握着一根样式古朴、顶端镶嵌着幽暗宝石的魔杖,魔杖尖端还残留着几缕熄灭的黑色电弧。他扫视狼藉的后院和破碎的房屋,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最终落在了挣扎着爬起的弗农姨夫身上。弗农对上那双眼睛,所有的勇气瞬间蒸发,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呜咽,瘫软下去。
第二个身影则虚弱得多。他几乎是半透明的,轮廓在烟尘和紊乱的光线中模糊闪烁,仿佛随时会消散。他同样有着哈利的轮廓,但气质截然不同——疲惫、哀伤,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残灯。他穿着一件破旧、仿佛由月光织就的长袍,没有实体魔杖,但双手虚拢,掌心间有微弱、纯净的白色光晕流转,那光晕似乎正努力平复着周围狂暴的能量残余和空间裂口逸散的不祥气息。
烟尘缓缓沉降,后院那个巨大的、撕裂空间的紫黑色旋涡口正在快速收缩、弥合,只留下一片被彻底摧毁、仿佛被巨兽啃噬过的狼藉地面。那非人的恐怖存在,已然不见踪影,只余下空气中刺鼻的硫磺与焦糊腥气,证明它曾短暂降临。
碗柜里,哈利·波特屏住了呼吸。他额头的伤疤依旧滚烫,掌心的暖流却奇异地平静下来,仿佛找到了某种共鸣点。他死死盯着后院那两个身影,尤其是那个高大、冷酷、拥有着和他如出一辙面孔的黑袍男人。恐惧、疑惑,以及一种荒诞绝伦的、冰冷的认知,如同冰水般灌入他的心脏。
风暴撕开了天空,也撕开了他世界的表象。而此刻,站在废墟中的,是来自撕裂之处的……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