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斯堡的盐树枝 第3章 03

傍晚时分，学生们结束了一天的紧张学习，纷纷赶赴食堂或者宿舍，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沈泠然一个人，夕阳打在她孤单的背影上，却始终没有能为她增添丝毫暖意。

走进教室的人，都能看到的就是这样静谧美好的场景，恍如梦境般美好，让人不自觉放轻脚步，生怕惊动正伏案学习的少女。李斯羽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想要留下这美好的瞬间。

‘咔嚓’快门的声音惊得沈泠然落笔的手一顿，她回过头，刚好看到不远处的始作俑者，看到李斯羽的瞬间，她眼中的凌厉转瞬即逝。

因是逆着光，李斯羽没有察觉到她情绪的转变，只是轻手轻脚在沈泠然前面的位置坐下，侧过身趴在沈泠然的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沈泠然身上笼罩着太多的光环，优越的家世，姣好的容貌，傲人的成绩，虽然她没有刻意标榜自己的优越感，但却是无数人心中渴望不可及的月亮。

她目光灼灼，但沈泠然泰然自若，只是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背完最后一个单词，才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人。

李斯羽与沈泠然是从小到大的同学，自然看懂了沈泠然无声的询问，也不拐弯抹角：“林晏清今天有比赛，你不去看吗？还是他没跟你说今天要比赛？”

沈泠然抽出草稿纸，开始默写刚才背的单词，力透纸背，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她这不咸不淡的样子，看得李斯羽有些着急上火。

沈泠然正在默单词，却被对方突然抽走了手中的笔，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对方：“现在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干嘛这么早过去？”

李斯羽是个急性子，但偏偏沈泠然永远是不疾不徐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怎么相处下来的。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林晏清啊！”

沈泠然有些不解： “为什么要担心他？”

... ...

“你知道有多少女生在打林晏清的注意吗，你不趁着这次机会宣誓主权，万一他被别的女生叼走了怎么办？”

... ...

沈泠然有些无奈，今天是怎么啦？她想了想，最后才认真地回答道： “他有交友的自由，可以自己决定把什么人留在自己身边，我没有理由干涉他的。”

“少来！”李斯羽白了她一眼。“你敢不敢跟我发誓，说你对他没有心动过！”

沈泠然垂眸，睫毛轻颤，像翩跹的蝴蝶，泄露了她的胆怯。

她在逃避！李斯羽叹了口气，配上她绯红的苹果脸，看在沈泠然眼里，倒有些故作老成的嫌疑。

李斯羽有些气恼：“我是真的搞不懂你们两，感情你们两自己不着急，就我一个人在一旁看了干着急，你也是真不怕他身边突然出现别的女生吗？”

沈泠然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从小到大，林晏清身边都像个小太阳般，身边围绕着被他吸引的男生女生，他就像天生的发光体，而自己只不过是其中一颗被他照亮的星星罢了。因为渴望被照亮，所以心甘情愿被吸引轨迹。

她和林晏清之间，远远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简单：相互靠近是本能，保持距离才需要用尽全力。

～

体育场的篮球馆内，作为东道主的本校篮球队员，正在教练的指使下热身，林晏清东张西望的样子在一众队员中显得格外扎眼。

明明是统一的白色篮球服，独独林晏清穿出了独家定制的意味。明明户外训练的时间一样长，在一众炭黑的队员衬托下，让他本来白皙的皮肤鹤立鸡群。

观众席上那些脸红尖叫的女孩，大多都是冲着林晏清来的，不是因为他在篮球场上的表现有多优秀，而是因为他奔跑跳跃的身姿，一举一动都仿佛在撩拨着，连滴落在地板上的汗水，都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

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看的一旁的教练直皱眉，队长见势不对，加快步伐跑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提醒道：“东张西望看什么呢？教练盯了你好一会，不认真热身，待会要是受伤了就有得你受了！”

林晏清回头，刚好对上教练看过来的视线，隔得老远都能看到对方黑沉的脸色。

“你在找人？”

“嗯！”

林晏清反应平淡，情绪低沉，许是没有找到人。

李懿了然：“在等你的小青梅？”

林晏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她有名字好不好，什么小青梅，听起来就酸牙！”

“那你那酸牙的小青梅叫什么名字？”

林晏清有些警惕地看了眼李懿：“你问这个干嘛？”

... ...

李懿觉得自己脑仁疼：“是你让我叫她名字，我问你名字你又这个反应，你不至于吧！这么护食！”

不怪林晏清反应这么大，从小到大，把他当作沈泠然的哥哥，委托转交情书或者礼物的不知道有多少。

“要我说，她就是故意来迟的，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主角总是在最后关头才隆重登场... ...”

在林晏清的迫视下，李懿只得缴械投降：“行行行！我胡说八道，我不该这么说你的好妹妹，咱们先好好热身行吗？再聊下去教练就杀过来了！”

不是妹妹... ...还不等林晏清反驳，李懿就率先跑到了队伍前面，留下林晏清对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

另一边的看台上，许烟姿把玩着手里的头发，她撅着自己饱满的红唇，对着一旁的朋友不满地嘟囔：“怎么还不开始啊，你是不是搞错时间了？”

坐在她左手边的男生冲她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也不是来看比赛的，球赛什么时候开始重要吗？

也没见你的眼睛从人身上离开过呀！只不过他只敢默默的在心里吐槽，这话要是说出口，这姑奶奶非得炸毛不可。

来之前他就已经问过要不要等比赛开始了再过来，是她自己说的：要么早到，要么晚到，等球赛开始了我再过去，谁会注意到我啊？

在有的人心里，她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人的目光理所当然都应该放在她身上，否则，她就会想方设法去掠夺别人的注意力。

偏偏林晏清的目光从来不会落在除了沈泠然之外的人身上。

～

等到落日的余晖渐渐褪去，沈泠然才起身收拾好书本，她踩着轻快的步伐，心潮澎湃，像是奔赴一场盛大的舞会。

恰逢黑夜与白昼交替，林荫道旁的路灯骤然被点亮，像严正以待的骑士，守护在道路两旁，尽头是灯火通明有如城堡的体育馆，隔得老远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热烈欢呼声。

一道突兀的铃声响起，宛如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将灰姑娘从梦境拉回现实的世界。

“喂，爸爸！”

“我在你学校门口！”

语气平淡没有起伏，言语简洁明了没有一句废话。

沈泠然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起来，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脚步一拐，转身朝着原本相反的方向走去。来时轻快的步伐开始沉重，森冷的路灯照亮脚下的路，道路尽头是任何光线都照不进去的黑洞，无声地吞噬着一切温暖和希望。

沈氏集团的产业遍布全国，作为掌权人的沈复光，大多数的时间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严格来说，在家里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更多时候，她只能在各种杂志和新闻上寻找相关消息，来丰满他在自己心中单薄的形象。

所以他的突然出现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得人一个措手不及。

远远见到那辆熟悉的商务车，沈泠然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重新变得焦灼，她深呼吸几口气后，才走了过去，轻轻敲响了后座的车窗。

沈复光睁开眼，淡淡地看了一眼车门方向：“上来吧！”

依旧是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却让沈泠然心头一紧，她无从猜测对方出现在学校的原因，只得端正姿态，坐上原本预留出来的空位。

沈复光保养得宜，岁月并没有能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就连鬓角的斑白都恰如其分，为他增添了几分成熟与神秘，即便是双眼紧闭，摄人心魄的威压仍旧从他的每个毛孔沁出。

沈泠然继承了自己母亲身为舞者的秀丽轻盈，唯独笔挺的鼻子肖似父亲，为她增添了几分凛冽和疏离。

沈泠然垂眸，敛住自己眼底的情绪。面对这样一张不近人情的脸，她很难生出女儿对父亲的孺慕，既欣羡他的强大，又厌恶对方的蛮横**。就是这样复杂的感情，让她如何都找不到与他相处的方式。

沈复光转过头，看向一旁低着头的少女，他对于女儿抗拒的姿态并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没有探究的意思，他从脚边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直接放在沈泠然的腿上，但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

原本坐在后座作壁上观的沈煦适当开口：“爸爸刚从国外回来，给我们带了礼物，刚好很久都没有见你回家，我们顺道来看看你。”

一番解释让沈泠然偷偷松了一口气，在过来的路上，她做过无数糟糕的预想，但好在那些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揣测。

“叫上晏清，我带你们去吃饭！”沈复光虽然神情有些缓和，开口却是淡淡的，却不容质疑的语气。

沈泠然的犹疑不定没有逃过他的火眼金睛，他眼眸微眯：“怎么，不愿意吗？”

“不是！”沈泠然连连摇头：“篮球队今天和别的学校有比赛，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

明明说的是实话，但沈泠然仍旧一种心虚感，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并不想他们在这样的场合碰面。

沈复光不置可否：“那就下次吧！”

若要论关系，沈家与林家算是世交，沈复光和林晏清的爸爸就是同学，只是后来一个从商一个从政，渐渐疏远不再联系，后来因为沈泠然两人的缘故才又有了联系。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两家的关系并不如外界看到的那样简单。

目送着沈复光的座驾驶出校门，沈泠然才拖着步子，缓缓地往回挪动。索性在校门口并没有耽搁太久，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她抱着手里的书包，感受着书包的重量，里面除了刚收到的没有拆开的礼物，还有一份她为林晏清准备的礼物。

原本还沉郁的心情，在看到越来越近的体育馆后，渐渐欢快起来，即便是没有到现场，都能在脑海里勾勒出对方在球场上的风姿。

前方的道路突然被照亮，将沈泠然的身影渐渐拖长，沈泠然下意识地闪避到路上，随后便是呼啸而过的救护车，带着急促的呜咽声。

是有人出事了吗？沈泠然驻足，有些好奇地看着救护车飞快远去，压过露天篮球场，然后停在了... ...体育馆？

沈泠然心猛地一跳，生出了一些荒谬的猜测。体育馆今天除了篮球比赛，没有别的活动了，该不会，是他，出了什么事情吧？

她拼命地往体育馆的方向跑去，体院馆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将体院馆大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沈泠然心急如焚，脚步一拐，便望着体育馆地下一层的出口跑去。

因为林晏清的缘故，她对体育馆所有的入口和通道都了然于心。

或许老天爱开玩笑，往常畅通无阻的入口，此时有一道算一道，全被严密地锁上，等她好不容易摸到场馆内，观众早已经散尽，而被留在场馆里的参赛者里，早已经没有了林晏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