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前,席赞瑕搬进了玫瑰园的偏房。他的暗房就设在储藏室隔壁,南安达用旧棉被和木板给它做了隔温层。
冲洗照片的夜晚,席赞瑕发现一件怪事——每卷胶片的片头都粘着极小的一片玫瑰花瓣,像是被人精心夹进去的。起初他以为是偶然,直到在第五卷胶片盒里摸到一张纸条。
泛黄的便签纸上,钢笔字已经晕开些许:
"2008年沙暴后的第三天,我在驼铃下面发现了你的校牌。南安达。"
席赞瑕的手指抖了一下。他初中时确实丢过校牌,但一直以为是掉在了沙丘里。
暗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南安达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玫瑰露走进来。看到席赞瑕手中的纸条,他的脚步顿了顿。
"你每年都往胶卷盒里塞东西?"席赞瑕举起纸条。
南安达把碗放在桌上,玫瑰的甜香在显影液的苦涩中漫开:"前些年塞过,后来怕潮,改放干花瓣了。"
他从工作台抽屉里取出一个饼干铁盒,里面整齐码着十几张纸条,每张都标注着年份。席赞瑕随手抽出一张2010年的:
"今天嫁接的玫瑰开了第一朵花,要是你在,应该会想拍它。"
再抽一张2015年的:
"在县里新华书店看到你的摄影集,没敢打招呼。"
席赞瑕的喉咙发紧。2015年他确实回柳河县办过签售,当时有个戴鸭舌帽的高个子男人一直站在最后一排。
"为什么不来见我?"
南安达用镊子夹起一片花瓣,放在灯光下观察叶脉:"怕你忘了。"又顿了顿,"也怕你没忘。"
席赞瑕翻到最底下那张,字迹最新,是今年刚放进去的:
"暗房温度要保持在20℃,你总是忘记调恒温器。"
他忽然想起什么,冲到储物架前翻找。五年前出版的摄影集扉页上,自己曾随手画过一株玫瑰,当时觉得形态不够生动,现在才看出那是"戈壁红"特有的层叠花瓣。
南安达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手里拿着校牌——塑料外壳已经泛黄,但照片里少年青涩的笑脸依然清晰。
"它一直挂在玫瑰园的门口。"南安达把校牌放进他手心,"每天进门都能看见。"
暗房的红灯微微闪烁,席赞瑕在显影液里捞起刚冲洗好的底片。对着灯光看去,今年新拍的"戈壁红"照片边缘,竟显出当年那张校牌的轮廓,像是时光在胶片上留下的重影。
第二天清晨,席赞瑕在工具棚刻了块新木牌,替换了玫瑰园门口的旧标识。南安达走近看时,发现上面除了"戈壁红"三个字,还多了一行小字:
"2008-2023,仍在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