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天涯 第16章 山涧恶龙真面目（上）

云杉往右移动着脚步，想再凑近一点看个清楚，谁知“咣”的一下就撞到了什么，看清楚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已的嘴巴。

“你来这里干什么？”云杉极小声问。

小葵也不敢发出声来，哑着声音说：“我看到师父一个人出来了，怕这山上有妖怪伤他，就跟着来了。”

云杉点点头，冲小葵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便又探头去看外面了。

真武帝君跪下后朝亭子里的白衣药师行了个大礼，恭敬道：“弟子拜见师尊。”

真武帝君这句话，如同一道晴空惊雷当头劈下，把草丛里猫着的两人劈了个外焦里嫩。

这凌仙师，是师尊的……师……尊？师尊的身份都如此尊贵了，那师尊的师尊会是什么神仙？

亭子里的凌若白转过身来，慈眉善目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真武帝君：“好久不见了，玄武。”

玄武！！

云杉再度震惊，玄武是师尊的本名，但他从来没有听人直呼过师尊的名讳，这真是头一次。

玄武又嗑了两个头：“师尊这些年隐居避世，是弟子不肖，未能找到师尊，给您尽孝。”

凌若白笑了笑，上前把人扶了起来：“是我自已要隐居的，怎能怪你？”

玄武红着眼眶，难掩激动，他解下身上的氅衣，转而披在了凌若白身上。“夜里山上风大，师尊有寒疾，可别着了凉。”

凌若白穿得单薄，刚刚已经在风里站了好一会儿，咳了好几声，现在有了这件氅衣，暖和多了。他拉了拉衣襟，仔细打量着玄武：“难为你记挂。多年不见，你……”

凌若白看着玄武苍老的容颜，花白的头发，身形也不如从前稳健硬朗了，眼神中不□□露出心疼。

玄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尊，玄武老了。”

凌若白隐忍着拍了拍玄武的肩膀：“当年，若不是你舍弃修为救为师，也不会变成这样……”

玄武哽咽了一下，看向凌若白的眼神是无悔的忠心：“只要能救师尊，别说是舍弃几百年的修为了，就算是舍弃这条命，玄武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为师知道。”凌若白点点头，缓了缓情绪：“过去的事就不提了，这次为师叫你来，是有正事。”

玄武赶紧擦了擦眼睛，抱拳道：“师尊让彩雀到玄天山传讯，可是因为这紫宵山上的魔物？。”

凌若白：“若是寻常魔物，我用凌风笛就可以应付，不过用皓月探过紫宵山的虚实之后，为师发现那可能是黑罅渊的东西。”

“黑罅渊？”玄武露出惊讶的表情：“黑罅渊是师尊您亲手封上的，怎么可能？”

凌若白转身看向天空：“最近星相所指，西方星宿蠢蠢欲动，怕是不祥之兆。当年我虽亲手封上了黑罅渊，但却未能以三魂元神与魔尊一同覆灭，魔尊一天不死，黑罅渊就不可能永远宁静。”

玄武也看向西方：“难道说，是镇魔谷的方向有异样？”

凌若白看向玄武：深锁的俊眉显出了他此刻隐忍的不安：“这也是为师最担心的事。叫你来，一是为了找出这紫宵山上藏匿的魔物，看看到底是不是来自黑罅渊。二来，是想让你随为师去一趟镇魔谷，看看那封印是否松动了。”

“是，弟子遵命。”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凌若白感觉一股寒意从胸口涌上喉咙，他忍不住又咳了几声。玄武担心地看向他：“师尊，不如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弟子便去那山涧探个仔细。”

凌若白点了点头，眼睛瞄了瞄不远处的草丛，提高音量道：“都出来吧！”

云杉和小葵一听，心虚地对视一眼，乖乖走了出来。

“杉儿？”玄武看到是云杉，赶紧按着他的肩膀在若白面前跪下：“快，拜见师祖。”

云杉如梦方醒，慌张地给凌若白磕头：“徒孙云杉，拜见师祖，给师祖磕头。”

凌若白笑了：“免礼了。我是不是同你说过，不用打听我的身份，等见着你师尊，自然识得我是谁。”

云杉不好意思，又磕了两个头：“徒孙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仙师就是师祖，先前无礼之处，还望师祖不要怪罪。”

“不知者不罪，起来吧！”凌若白转向呆在一旁的小葵：“你也过来。”

小葵赶紧走近凌若白，跪下磕头：“师父。”

凌若白命他起了身，向玄武介绍道：“这是我在少室山收的凡人徒弟，小葵。”说完又转向小葵：“小葵，见过你师兄，玄武。”

“是。小葵见过真武帝君。”小葵说罢正在跪下磕头，让玄武给拦住了。

玄武道：“你我同为师尊弟子，就不必磕头了。这些年我不在师尊身边，幸得有师弟照顾，我这师兄做得惭愧。”

小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呵呵笑道：“师父不嫌弃我，收我为徒，我也惭愧，没常常照顾他老人家，倒是劳烦师父医治我娘。”

玄武转身看向云杉：“还愣着？过来见过师叔。”

云杉回过神来，一脸憋屈地看了看玄武，又看了看小葵。

怎么这眨眼功夫，兄弟就变师叔了？莫名其妙就差了个辈，这也太突然了！师祖啊师祖，你怎么就收了小葵当徒弟呢？

小葵一听这话才意识到自已竟与云杉差了辈，瞬间心里就舒服了许多，他像个大爷一样将手背在身后，还轻咳一声，脸上是难掩的得意。

云杉心里自然是不爽，不过碍于师尊和师祖的面子，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小葵行了个礼：“见过师叔。”

这一刻，小葵感觉自已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憋屈和不甘都消失了。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学了学他师父稳重的声音道：“免礼，起来吧！”

翌日寅时，天涯站在山涧的瀑布前。青浣站在天涯身边，蛮蛮则在他身后不远处。

天涯伸出手掌，吸来树叶上的一颗露珠，再以法术弹向瀑布。

“雪沫，现身。”

天涯话音落下，山涯上流淌的瀑布便化作一阵冰雪白雾慢慢散开，在空中卷集了须臾之后来到天涯面前重新聚拢，化作一个白衣白发的女子，浑身上下都是冰雪所化，就连睫毛上也挂满了雪霜，整个人透着刺骨的寒意。

她是一只雪妖。

雪妖眨了眨眼，向天涯抱拳行礼：“主人。”

天涯挥了挥手，雪沫便乖巧地退到了一边。

整片光秃秃的石壁像被巨力劈开的化石，露出内部嵌着的庞然阴影。那是一条足有十余丈长的黑龙，龙身呈弓形绷在岩层中，鳞片如淬过火的玄铁，每一片都凝着暗紫色幽光。它的头颅昂向天际，龙角断裂处还残留着未干的血渍，蜿蜒的龙尾则深深扎进崖壁裂缝，尾尖卷着半块摇摇欲坠的山石。

最触目惊心的是龙首额间的噬血封印：三寸见方的咒印呈灼红色，纹路如活物般跳动，边缘渗着黑血，将龙眼周围的鳞片都染成了暗红色。尽管双目紧闭，龙颚却微张着，露出两排匕首般的尖牙，喉间溢出的黑雾粘稠如沥青，顺着嘴角滴落在岩石上，滋滋冒出腐蚀性的白烟。

青浣：“咱们用妖灵喂了这条大黑龙几十年，就是为了让他醒过来。那个面具人说，只要等他醒了，就可以和主人你一较高下，他肯定是打不过主人的，到时候取了他的魔灵，主人的修为一定大有精进。”

天涯面露得意的神色，问青浣：“先前那个面具人留下的白鹿妖灵，给他喂了吗？”

“已经喂了。”青浣道：“那日面具人走后我就拿来喂了。当时他反应很大，身体都动了，整个石壁都在抖，我还以为他要醒了呢！”

青浣心中疑惑不解，遂问道：“主人，咱们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你为什么要让人把真武帝君请来呀？他如果出手降了这恶龙，那魔灵不就……”

天涯：“情况有变，本座没时间等他醒了。青浣、雪沫、蛮蛮，你们散开替本座护法，我现在就收了他。”

当知道云杉真的把真武帝君请到了紫宵山，天涯就打算先下手为强，先试试自己解决这条恶龙，如果能将他降伏，取了魔灵就最好，万一不成，就让真武帝君降了这东西，也算是做了件造福人类的好事。

天涯广袖翻飞间，玄色衣摆扫落崖边碎玉般的冰晶，十丈内的松枝都凝出霜花。他掌心金芒暴涨，将周身雾气灼出漩涡，一团灵气化作光剑劈向石壁。

嵌在岩中的黑龙鳞片泛着血锈色，龙须如垂落的铁索。当灵气轰然撞上龙脊，整片崖壁发出钟磬相击的嗡鸣，碎石裹着陈年苔藓簌簌坠落，惊起雾中蛰伏的寒鸦。黑龙颈侧鳞片剥落处，暗红血珠渗出，在月光下凝成冰晶。

很快，天涯便聚起第二道灵气撞向龙首。黑龙琥珀色竖瞳骤然收缩，前爪撕裂岩石的瞬间，崖壁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裂缝中涌出的腥风卷着砂砾，在雾中织就狰狞龙形。

黑龙周身迸发的寒光，他嘶吼着挣断最后桎梏，龙角崩落的岩石在半空炸成齑粉。腾空前，龙尾扫过崖壁，五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中，岩浆汩汩涌出，与寒雾相撞腾起遮天蔽日的白烟。

烟雾太浓，天涯抬头看了半天，几乎以为那王八蛋跑了，忍不住吼一嗓子：“雪沫，把雾散了！”

听到主人的吩咐，雪沫迅速挥动双手，漫天的雪雾便迅速被她吸走，原本弥漫了整个山涧的浓雾很快变淡、变薄，而后只剩下一丝一缕地飘动，最后完全消散。

就在天空拨云见日般明朗起来时，天涯抬头便看见漆黑如夜的巨龙正裹挟着腥风，如陨星般自九霄砸落，龙鳞上凝结的血珠在日光下折射出妖异紫光，利爪擦过空气时竟发出金石相击的锐响。

天涯后退几步，周身灵气翻涌成涡。然而未等他挥出攻击，刺骨寒意已自天灵盖窜至尾椎。仰头望去，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空中交织成网，眨眼凝成穹顶般的冰壁。冰棱折射出万千冷芒，竟在龙首即将触及眉心的刹那，轰然撞上那覆满逆鳞的额头。

龙吟震得崖壁簌簌剥落碎石，黑龙撞得七荤八素，龙须上凝结的冰晶簌簌坠落。它蛇形的躯体在空中盘成漩涡，血盆大口喷出的白雾瞬间将周围的古木冻成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