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天涯 第17章 山涧恶龙真面目（下）

黑龙很快卷土重来，龙尾如铁鞭抽碎云层，俯冲时带起的罡风竟在冰壁表面刮出蛛网裂痕。当龙角第二次撞击冰壁，整片山涧都响起巨响。冰壁内侧渗出细密的水痕，那是玄冰在承受不住巨力时开始融化的征兆，被震碎的冰雪不停地掉落，很快便将整个山涧镀上了一层银白色。

“雪沫！”天涯担心雪妖受伤，在黑龙再次腾空时，他命令雪沫撤去冰壁。

就在黑龙第三次朝冰壁撞来时，雪沫看准时机化作一滩水，黑龙撞空后失去着力点猛地栽向地面。那山岳般的身躯轰然砸进西侧密林，碗口粗的冷杉被龙尾扫得连根拔起，带起的碎木与冰晶中，可见脱落的鳞片如赤金叶片簌簌坠落。

天涯指尖的神力已在掌心凝结成湛蓝色漩涡。他屈指一弹，数十道冰棱破风而出，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弧光。密林中传来黑龙闷雷般的怒吼 —— 至少十二支冰箭穿透了它肩胛处的软甲，箭尾的冰晶还在伤口处滋滋蔓延，将周围的鳞片冻成惨白。

那庞然大物剧烈甩动头颅，缠绕在龙颈的藤蔓被扯断时爆发出噼啪脆响，震得枝头积雪如雪崩倾落。它扑腾着翅膀强行升空，羽翼带起的狂风将整片树林压成倾斜的波浪，盘旋两圈后，猩红瞳孔锁定天涯，张开的巨口中翻涌着灼热的龙息，如陨石般挟着破空锐响俯冲而下——

天涯掌心翻涌的寒气将整片空域绞成漩涡，无数冰箭组成银白箭雨，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银河倾泻般朝着盘旋的黑龙射去。

随即，一声清越凤鸣撕破战场，一道紫光冲天而起。

天涯化作了紫凤真身，羽翼展开后，每片凤翎都流淌着液态金芒。紫凤振翅间，苍穹被染成鎏金色泽，龙啸与凤鸣相撞，震得山峦簌簌落石。冰箭穿透黑龙鳞甲时爆出冰晶雾霭，紫凤趁机俯冲而下，尾羽扫过之处燃起不灭的金焰，将黑龙庞大的身躯狠狠压向下方水潭。

轰 ——

水潭掀起十丈高的巨浪，黑龙如陨星般坠落，龙头砸出的漩涡吞没了半座山影。雪沫赤足踏在岸边礁石，皓腕翻飞间，凛冽寒气如实质般扩散。水浪尚未回落便被冻结成冰雕，层层叠叠的冰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将整个水潭封成寒光凛凛的镜面。

黑龙在冰层下疯狂摆动尾鳍，利爪抓挠冰面的刺耳声响混着不甘的嘶吼，震得冰层表面泛起蛛网状的裂痕。

雪沫睫毛凝霜，十指翻飞如蝶。更多冰雾从她掌心涌出，在冰面织就繁复的封印纹路。当最后一道蓝光没入冰层，整片冰面彻底归于死寂，唯有雾气缭绕的冰面下，隐约可见黑龙不甘的幽绿瞳孔。

朔风卷着冰晶掠过深潭，随着一道金芒闪过，紫凤落地，他的人形在寒雾中渐渐清晰，紫黑色长发飞扬如瀑，玄色衣袂猎猎作响，落地时靴底碾碎了覆在潭边的薄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垂眸睨着镜面般的冰封潭面，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煞星，不过是个纸糊的灯笼。”

冰萧刚抵天涯唇边，刚欲吹响取走魔灵时，潭面骤然发出蛛网状的脆响，裂缝如活物般疯狂蔓延。

转瞬，浓稠如墨的黑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空中翻涌成狰狞的面孔，腐臭的气息裹着腥甜弥漫开来。

天涯瞳孔骤缩，心道：不好！

整面冰壁轰然炸裂，碎冰如暴雨倾泻。黑龙裹挟着千钧之势破封而出，鳞片在月光下泛着铁青色的冷光，暗色的黏液顺着獠牙滴落，在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它脖颈处缠着断裂的冰链，冰碴与鲜血混杂，更衬得它双眼猩红如焰。

龙首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撞来，腥风掀飞了天涯额前碎发。他仓促间踉跄后退，玄靴在地上划出半米长的拖痕。黑龙血盆大口几乎要将他整个笼罩，喉间翻涌的热浪裹挟着硫磺味扑面而来。天涯指尖刚凝聚出一丝水光，森白的龙牙已擦着他耳畔划过，带下一缕发丝，冰冷的危机感瞬间蔓延全身。

“主人小心——！”青浣第一个扑过去挡在天涯面前。

雪沫也重新筑起冰壁，但还是晚上一步，黑龙的头撞向还未成型的冰壁，使其瞬间粉碎。

蛮蛮也显出真身飞向黑龙，但体形悬殊太大，黑龙的尾巴一甩就把比翼鸟蛮蛮弹出了数十米远。

眼看龙嘴就要咬到青浣的紧急关头，天涯一个反身和青浣调换了位置，毫不犹豫地将她挡在了身后。

千钧一发之际，天穹轰然炸裂，十万道金芒自九霄倾泻而下，云层翻涌如沸鼎中的熔金。真武帝君广袖翻飞若流云，玄色道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周身萦绕着细密的雷弧，竟将整片苍穹都映成了琥珀色。

他双掌结出繁复法印，喉间滚出的古老咒语震得天际传来阵阵闷雷，每一个音节都化作实质的符文，在虚空之中明灭闪烁。

手中拂尘骤然迸发刺目白光，刹那间化作玉京神剑。剑身流转着星辉般的纹路，剑尖垂下万道金瀑，如银河倒悬，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撕裂声。真武帝君脚下，金色光圈如同涟漪般层层扩散，每扩散一分，大地便震颤一次，远处的山峦都在这威压下簌簌落下碎石。

只见他屈指凌空疾画，赤色降魔符如血焰凝成，掌心向下重重一压，符咒裹挟着万钧之势，顺着玉京剑喷涌的金光俯冲而下。

黑龙发出震天嘶吼，鳞片间腾起腥臭的黑雾，却在金光触及的瞬间 “嗤啦” 作响，化作缕缕白烟。符咒精准贴在它额间逆鳞处，黑龙庞大的身躯如断线风筝般坠落，砸得大地轰然塌陷，溅起数十丈高的烟尘。

青浣一把拉住天涯衣袍将他拽退，站稳之后，天涯仰头看见云端之上，真武帝君脚踏金圈，玉京剑金芒如潮水般一**下压。黑龙的四爪被金光死死缠住，龙头也被镇压得低垂，唯有布满倒刺的尾巴还在疯狂甩动，可无论它如何挣扎，金光圈却越收越紧，将它困于其中。

直到这一刻，天涯才发现这大黑龙并非普通魔物，以自已目前的神力是无法将他降伏的。怪不得那个面具人提醒他说：黑罅渊出来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真武降下最后一道降魔咒，终于定住了龙尾，黑龙被降伏在地上，用力扑腾，但无法挣脱，只能发出震天的吼声。

随后，天涯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在山涧响起，但他没有见到吹笛之人。

黑龙被困住之后，真武帝君从空中降下，仔细查看被锁住的恶龙，那恶龙化了黑烟，龙身隐去，一个被金光绳捆住的男人躺在地上。

那男人的身形看着比普通人类要高大一些，头上有犄角，面色惨白，额上一条条黑色筋脉凸显，眉心有鲜红的噬血封印。

真武帝君看清楚男人的脸后震惊地瞪大双眼，唤出一个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名字：

“望江？”

男人突然狂笑一声，挣扎着抬头看向面前的老头“：玄武，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们还会见面？”

真武确实没想到，回过神来后，他手持玉京剑抵住望江的脖颈逼问：“当年你明明死了，为何会出现在这紫宵山上？”

望江用他那双阴森的眼睛瞪着玄武说：“一千年了，魔族该讨回一切了。”

玄武冷笑一声：“一千年了，你居然没死！”

望江阴冷地笑着：“当年没死在你剑下，是我命不该绝。今时今日我能复活，也是命中注定。”

玄武恨极了这魔头，手持玉京剑逼近一分，望江的喉咙被刺破，黑色的魔血顺着他的脖颈流了下来。

玄武：“我不知道你当年是怎么逃过一死的，不过你现在即将陨命在玉京剑下，也是命中注定！”

望江突然狂笑不止，笑完了，他喘了口气道：“要不是我被封印多年，魔灵刚醒，方才又与那只鸟打架耗费了体力，今日不可能落在你手上。”

鸟？

这王八蛋是在说我吗？

天涯火冒三丈，一把掀开拦在前面的青浣，大步流星走向望江，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你说谁是鸟？！有种你再说一次！”

望江嘲笑地看向天涯：“说的就是你这只蠢鸟！你要是聪明，就不会被人诓着喂了我多年妖灵，加速了我的魔灵复元。”

“难道你以为，就凭你的能耐，也配跟我打？”

“你个王八蛋！”天涯气得想一口咬死他，抡起袖子就想上去揍人。

天涯没想到，原来真是那个面具人诓骗了自已，眼前这家伙不但来自黑罅渊，应该还是上古魔族始祖级，怪不得他这么嚣张。

云杉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拦住天涯道：“尊主是神族，犯不着跟这魔龙一般见识，有损了身份。”

云杉这么一说，倒是也给天涯找回了点颜面。

是啊，我是凤，堂堂神族，岂能跟这种异类魔物一般见识！

想到这里，天涯没有再扑上去打人，他整了整衣服，挺胸背手地站好，看着望江道：“如今你被捆着，只能跪在本座和真武帝君面前说话，又哪有资格跟本座谈配不配？”

“望江，本君不管当年你是如何逃过一劫的，今日你是绝对逃不掉了。本君要用你的魔灵，祭当年神魔大战中所有逝去的魂魄。”

玄武抬高玉京神剑，准备一剑刺穿望江的喉咙时，后者突然开口了：“玄武，我死不死无所谓，但我要提醒你几句。”

玄武的剑停在半空中，看着望江，等着他后面的话。

望江：“我没死，我哥也不会死。当年仓凌若是以三颗神魂珠与我哥共覆灭，也就天下太平了，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