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小布人,就是有了一整张活地图,而有了骆丹阳,就是有了武力加成的底气。
白面男意气风发,莫名的自信增加了!
骆丹阳看着他,冷冷道:“刚才我用掉了剑里的神通,好让身体不能拖累我的动作,不过这么一来毒气就没法压制,所以我们现在最多还有一个半时辰,如果不能出去我应该就会死了。”
白面男呆了一下,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莫名的自信飞速降低,有理的焦虑增加了!
骆丹阳上下打量着他,眼神无比嫌弃,半晌,他终于长叹了一口气:“算了,破船还有三斤铁,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合作,先去山顶再说吧。”
白面男被他看得青筋直冒:“喂喂,也不用这种看猪一样的表情吧?别忘了,是你自己不小心中了毒,解法还是我们两个找来的。”
骆丹阳面色瞬间一沉,狠狠瞪了他一眼:“就算你们不帮忙,我自己也有办法。谁让你们把我的剑拿走的,要不是没有剑在身,这点毒也不会蔓延得这么快!”
白面男气得呲哇乱叫。骆丹阳懒得多说,偏头躲过他乱挥的胳膊,手指如电,瞬间伸到他的肩头,将那小布人抓在了手心里。
原本呆愣愣坐着的小布人发出叽的一声惊叫,也不知道反抗,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骆丹阳略带嫌弃地微微用力,那小东西顿时惊慌失措,小手啪啪乱拍着,嘴里更是胡乱叫喊。
“阿耶,左右左左,阿耶,阿耶!”
白面男刚被它虐待殴打了一路,本来也有些不满,然而对手一换成骆丹阳,瞬间一股同仇敌忾涌了上来,忙叫道:“唉,算了算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好歹它也给指了一路路,你也别太欺负人了。”
“这么说你会认路?”骆丹阳扫了它一眼,随手往外一抛,“喂,带我去找那只猪和女人。”
白面男忙伸手接过,一惊:“猪?不是去找大力吗?”
而顶着对面的盯视,小布人头昏脑胀地坐起身,伸手一指:“左。”
骆丹阳当即一转身,大步向着左侧走去。
“喂,你——”
“你是来干什么的?”
骆丹冷然开口,手上短剑同时出鞘,霎时间,面前挡路的巨大的坚石当即土崩瓦解,铿锵爆裂声轰然响起,瞬间回荡在整间山洞内。
“如果你是为了下山,那么避战当然可行,可你是过来剿灭的。不趁着现在先动手杀了他们两个,难道想等着它们团聚,去庙里一打四吗?”
“可,可大力……”
“如果他没有和邪神在一起,那性命肯定无碍,还用你操心什么。如果他们在一起,那我要找猪还是要找他,不是一样的道理?”
白面男哑口无言。
本是用于防守的短剑,在骆丹阳的手里却是招招凛冽,式式凶狠。他自知时间紧迫,也就不管动静大小,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去就山,而让山来就我。
靠着这样一顿蛮横的砍瓜切菜,往回的速度比来时简直快了一倍不止。白面男清楚韦大力是为了照顾他,才会选择自己去引来敌人,所以嘴上虽然骂他多事,心里却是止不住地焦急。
二人跟着指引左左右右一路狂奔,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终于觉察出不对。
骆丹阳抽剑在手,猛地按在布人身上:“你在耍我?”
白面男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善——他也感觉到了,他们两个一直在上上下下来回打转。
小布人歪着头,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一只圆手依旧直挺挺向前伸着。
“前!”
“上!”
“左!”
“左!”
它猛然一下站起身,不等二人反应过来,飞快向前跑去。
“左!右!左!”它高声叫着,一溜烟转过拐角,直到骆丹阳沉着脸一把攥住它的头,还在闷声喊叫,“下!下!下!”
语落瞬间,二人只觉脚下的石块突然弹动了一下,骆丹阳眼神当即一凛,想也不想反手旋剑用力向下一插!
下一秒,就听见底下突然传来“哎呦”的一声,紧接着石壁块块碎裂,一个脑袋猛然蹿了出来。
白面男顿时眼前一亮:“大力!”
韦大力满头灰尘,满脸汗渍,样子看上去狼狈不堪,可当看见他们时,还是忍不住咧嘴一笑,随即连忙摆手,做了个嘘的姿势。
白面男忙伸手将他拉了起来,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就见那地洞一片黝黑,深不见底,两侧石壁光滑潮湿,洞内冷风呜咽回旋,细听之下似乎还有一阵沙沙的碎声。
他不由悚然一惊:“那是……是它们?”
韦大力点了点头。
地道仿佛一个天然的聚声口,将声音无端扩大了数倍,甚至连螳螂女细微的脚步也变得骇人起来。白面男侧耳听了半晌,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太近了,甚至感觉几乎就在身下。可以想象,假如不是刚才韦大力突然冒出来提醒的话,恐怕再过一刻钟他们就会迎面撞上了!
骆丹阳冷哼一声,提剑起身。
韦大力拍了拍身上的浮土,白面男这才发现他的掌心里握着的是两块倒钩样的石头,他就是靠着这个东西当作借力,从底下一路爬了上来。
“骆少侠请留步,有个东西我想请你看一下。”韦大力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张罗布,轻轻推了过去,“这是还没进山之前,我们在一个道士手里买来的小玩意儿,叫做寻踪菇。”
他记得很清楚,主要是因为那道士夸得天花乱坠,说这东西是什么仙山宝万年藏,能沾衣不掉,遇水现形,堪称追踪寻人之法宝法宝法法宝,最要紧的是物美价廉,仅需耗银六两三钱,正好是他们当时所有家当的一半。
那是他们旅途的第二十八天,距离原计划的行程还剩三分之二,然而两个败家子却是完全没有想过接下来要怎么生活,一拍即合斥巨资直接拿下,而后乐颠颠地勾着肩搭着背,喜气洋洋地开始实验起了起来。
拇指大小的干菇不断抖落出透明的孢子,洒下的第一天一落水顿时呈现一种墨一样的浓黑,等到第二天就变成了微微泛青的深黑,每隔十三时辰一变,从浓转淡,直到七天后就像是燃尽了的香灰一样,颜色彻底变得暗白。
骆丹阳看着那块布上的字迹,只不过这么一会儿颜色就肉眼可见地又褪去了一些,像是鸽子一样的灰褐,粗粗一算,从洒下到现在应该已经有三四天了。
三四天,在这山里或许只是不到一个时辰。
韦大力低声道:“一个时辰前我们刚刚从地道出来,正好就在山洞口。”
白面男咦了一声,也反应过来:“对啊。当时外头一片大雪,静得没有一点动静,如果他们也在附近,就算打斗的声音就算再轻,我们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反应,可既然我们一路都没有看见……对了,一定是还有其他入口!我们只要跟着这个痕迹,一定就能找到出去的路了!”
“不对劲。”
骆丹阳突然开口,眉头皱得死紧,“茅屋的隧道只是为了往庙里送饭,根本没有另开暗道岔路的必要,从那里一路上山是南北走向,而洞口的分布是东西,其中最近的交叉点就是我们进来的那个洞口,他没有舍近求远的必要。更何况如果不是为了在河边汇合,连我们也不需要凿洞出来,一口气直接上山就行,他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韦大力想了想,道:“被布缠着的那只身上穿着长衫,应该就是五通神里最后一只的‘书生’。伤口我也看过,除了胸口的贯通没有其他,但是出手时故意浅了一寸,所以不会马上就死,而是可以挣扎一炷香时间。”
骆丹阳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他是故意的。”
就连自己也不敢保证,在对上五通神时能够一击致命,可想而知,能做到这点的人,身手一定不在自己之下,那么他就一定不可能会给自己失手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他低声喃喃。
虽然只是短短几次接触,可骆丹阳就已经觉察到,这绝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在那种举重若轻的轻佻下,隐藏着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凝重。那个人一定很清楚,在这种险境下,自己的每一个印记都可能左右着后来人的生死,所以他宁可少写,而只要出手就一定是重要且确定的消息。
“留下那只猪,是告诉我们杀了也无用,可他自己现在又出手,说明他这次是希望它复活,甚至为了让它能撑到地方才特意留了一手。伤得那么深,就算是邪神也绝不可能再有余力反抗,如果他真想进来大可跟在后面,可他没有。”
用上寻踪作为标记,但是又不跟来,那就表明打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为他自己准备,而是为他们留下的后门。
白面男不由干笑:“不可能这么厉害吧?再说他不是走在我们前面吗?怎么可能知道我们进了山洞——”
“他知道的,而且我也知道他想要什么了。”韦大力无奈一笑,“……他想让我们马上进庙。”
“骆少侠,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刚才你是打算在这里先杀了那两只邪神,对吧?”
骆丹阳抬眸扫了他一眼,韦大力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因为我也一样。”
“我没有那小子的怪癖,对以少敌多,以弱敌强没有兴趣,比起待会儿一打四,明显是逐个击破更划算些。他是清楚这点,又害怕万一里面真有什么情况,我一时冲上了头,所以干脆又加了一把火,让我一点不能耽误。
“毕竟比起赤手空拳一打三,先找回武器一打四好像还更划算一点。”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隧道内一声轰然巨响,猪怪似乎发现了什么,吼声里满是怒火。
骆丹阳眼神一暗,下意识握紧了剑:“……出口在哪儿?”
韦大力当即抬手向地洞里一指:“里面。进洞再往上爬大概一刻钟,有两条岔路,一个通往棺材那里,水汽很重,另一个应该就是出口了。”
骆丹阳心念一转,已然做出了决定:“你拿着我的剑,带着他先出去,在洞外等我。”
白面男一愣,下意识问:“那你呢?”
骆丹阳冷哼一声狠狠道:“我去拆了它们的棺材!”
韦大力看着他手中的剑,心内突然一动:“只拆棺材只能防着以后,不如想个办法给它们一下,顺便也让它们送我们一程。”
洞道内尘烟滚滚,碎石遍布,猪怪焦躁地来回踱步,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在它前方不远,螳螂似的女人弓着身子,眼神满是警惕。
刚才还在合作无间的两只怪物,此时却是一左一右僵持对峙。明明散发着同样的气味,可神情却是仿佛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痛恨。半晌,却是猪怪先动了。它瑟缩了一下,表情虽然还强撑着愤怒,可眼神却已经流露出了些许畏惧。它下意识地低下头,这种近乎臣服一样的动作明显取悦了对方,螳螂女姿态顿时放松了不少,数十张脸同时发出娇笑声。
笑声此起彼伏,在洞道内荡出清晰的回响,而就在螳螂女站起身的下一秒,洞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呵——”
声音似轻似泣,猛然炸起在四周,而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不知何时远处悄悄站着一个壮硕的身影。那是个身量异常高挑的女人,一头如瀑的黑发披散在肩上,映着身上雪白的长衣更显得诡异惊悚。她低着头,面容隐藏在黑发下始终看不清晰,可不知为什么却是有种诡异的熟悉。猪怪看着她,突然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血腥气,一种经过擦洗掩饰,却依旧清楚的血腥味若有似无地传来。
如果换成别人或许不会察觉,可猪怪却不一样。它只觉得胃里传来一种难以容忍的饥饿感,嘴角更是忍不住滴下淋漓口水,它的眼神顺着那人身体缓缓向下,也就在这时,洞道内呼啸的风应时刮过。雪白的衣襟翻动,正露出底下**的脚尖……却是只有一条腿。
石头的长矛如同一根不合身的拐杖,顶住少了半身的空处,而过分熟悉的模样更是瞬间引起身上的刺痛。螳螂女猛然抬起头,口中发出尖利的长啸,长手瞬间弹出!
可就在手臂猛然接近的下一秒,女人却是猛的一缩,银铃一样的笑声响起的同时,身影却是掉头猛的向着洞道外跑去!
食欲,恨意,两种不同的心理汇聚在一起,却是形成了一个同样的目的——杀心!
猪怪大吼一声,借着贪婪手中柴刀奋力急挥,“当当当”,无数的碎石纷纷砍落。螳螂女却是一旋身,又上洞顶,长手飞快攀行,瞅准时机瞬间抓上了那人的头顶!
镰刀一样的指甲带着不为人知的阴暗猛地刮过,浓黑的长发瞬间被削掉半截,正露出隐藏在发间的小布人。和衣衫一样的白布剪成的小人被发丝紧紧缠在脖子上,圆圆的脑袋上没有表情,却是不知为什么让人有一种惶恐的错觉。
锋利的指甲擦着它的身体划过引得叽的惊声,可那声音一出口却是异常的尖细——正是那女声的来源!
柴刀带着猛烈的罡风眨眼已到眼前,伴随着“铿”的一声,女人当即踉跄了一下,却是丝毫没有停歇,继续向前跑去。刀锋在她手臂上擦出无数火花,而透过破裂的衣服看去,在她的手臂上包着的赫然是一层厚厚的石块!
小布人趁机站起身,捡起掉在身上的碎石往后砸去,甲盖大的石子砸在身上甚至没有感觉,却让两邪神更加被激怒,猪怪大吼一声,竟是猛冲两步一头撞在女人身上!螳螂女也在这时突然纵身一跃,狠狠缠在她身上,无数张嘴四处啃咬着。
可就在三人快要倒地的这一刻,女人带着尸斑的头颅猛的向后一昂,脖颈下竟是瞬间传出一阵清楚的噼啪乱响,随即不等人反应过来,就见她身上衣服瞬间炸裂开来,满身包裹着的石块也是同时散落在半空中猛然拼合,形成一把巨大的圆锁,猛然铐在螳螂女两人的脖子上!
趁着这一下巨力,小布人趁机拖着只剩单衣的须昉滚落到一旁,而石锁也在同时形成一个巨大的石球,借着三人缠斗的冲力冲下洞道,越滚越快,越滚越快,如同一道漆黑的残影,闪电般猛冲出洞口!
洞外悬崖森黑,长河汹涌,瀑布飞溅,而在不远处却有一张藤条编成的大网钉在崖边,层层相叠,正将石球兜在里面。
本就干枯发脆的藤条对上飞速滚落的大石根本是螳臂当车,霎时间噼里啪啦的断裂声不绝于耳,石球只略一停顿,就瞬间冲破藤网,掉了下去。
但,只是这一点阻力也足够了。
借着这一点阻挡的回弹,石球在半空中划下一个不圆满的抛物线,又随着重力飞快滑落,滑落……直到“哐”地一声正砸在棺堆上。
五口棺材同时被砸得粉碎,而在棺盖爆裂的刹那,原本系在镇魂钉上藤条也被带着猛地向下一拉!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刻意反放的尖钉正好卡在可以凿得坑坑洼洼的石球内,被带动着坠下山崖,而十数根拧在一起拼成的长藤条,一端系在棺材上,另一端却是穿过上方石壁绑在洞内三个人的腰上,此时也被带着猛然升起!
宽大的隧道恰好可以让一切活动都有余地,三人紧紧挤在一起,骆丹阳站在最后,虽然脸色不满,却在腾起的一瞬间就已经拔剑在手,骤然的失重感丝毫不影响他的沉稳,就在眼看要藤条要被拉出去的前一秒,他猛然转剑用力一砍,借着这一下用力,三人如同离弦的箭,瞬间被弹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