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在国内相对没那么常见,林初影是托姜舒然的福,才了解得比较多。
虽被叫作解酒药,但它本身并不能“解酒”。它更像是酒中的消食片,用加快代谢的方式来减缓不适,防止酒后宿醉的同时,还起到一定保护肝脏的作用。
尽管国内酒桌文化盛行,但多数人喝酒的频率没那么固定,因此更倾向于事后吃护肝片。解酒药这类为了“尽可能多喝”而被研发的功能型保健品,最早是由日本普及和改良。
众所周知,日本有一大片与陪酒相关的灰色产业。在许多情况下,解酒药与陪酒行业间存在着隐性关联。
林初影打量着手中的药片,眉间微蹙。
这种有隐喻性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顾向允的内胸袋里?是他曾有喝酒应酬的需要,还是……
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沙发上熟睡的人,林初影及时打住思绪,将沾着酒气的西装外套扔进脏衣篓后,转身进了卧室。
今天太晚了,顾向允又还醉着,显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如林初影预想的一般,顾向允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一点。醒来后他第一时间去洗澡洗漱、换下了满是酒味儿的脏衣服,然后下楼快速吃了个饭。
吃完他回到三楼,要清理被酒气沾染了一晚上的长沙发。他边擦边问一旁的林初影:“昨晚我是不是睡得很沉,我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林初影抱着平板,窝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中看策划案,头也不抬地回:“沉,沉得不得了。保镖姐姐拎鸡仔似的把你拎上来的,你都无动于衷。”
“那么夸张?”简单擦拭好,顾向允再喷上一些除味剂,似对话又似自言自语,“太久没喝酒量退步了啊。”
林初影耳尖地捕捉到关键词,悄悄合上平板:“说起来,昨晚没来得及问你了,你为什么酒量这么好?徐晋成有很多应酬的经验,酒量不差的,你居然能喝过他。”
“好吗?”顾向允又开始收拾茶几上零散的物件,看着心不在焉,“一般吧,我想着反正是红酒,没那么伤身,能喝得下我就喝了。”
“你少来,”林初影才不信他这番解释,坐直了一些,“你昨晚喝了九杯,相当于一个人干了大半支的红酒。这可不是想喝就能喝下的,不然徐晋成昨晚也不至于弄成那副鬼样子了。”
顾向允不作声了,装作干家务很忙,没空回话。
林初影不满地用脚尖刮了刮顾向允的小腿:“问你话呢!”
顾向允这才停下动作转过身,挠挠头很是不好意思地答:“我家对门的邻居阿姨是桂省人,他们家有很多‘公文包’。那个叔叔没事就喊我过去试试味道,我喝的次数多了就会喝了。”
林初影呆住,眨了眨眼:“什么是公文包?”
“呃,一种自酿的米酒?”回忆起了为数不多的几次断片,顾向允说着说着,脸上就泛起苦色,“说是没度数、当甜水喝,结果两塑料杯就能把人放倒。”
林初影懂了,自酿米酒的话她在杨叔那也见过:“有这么夸张吗?杨叔以前酿过一次杨梅酒,我闻过,确实香香甜甜的。”
“民间酿酒的土方法容易产生杂醇,杂醇一多了就会把人喝断片。”
“难怪呢,上次王婶就没少念叨杨叔,”逻辑梳理通畅了,林初影心里的疑虑就消了大半,“所以你喝公文包喝怕了,日常也不轻易喝酒?上次然然来做客,你明明会喝还一口没动。”
“对啊,”顾向允有些着急地点头承认,“就是喝怕了,我现在看见白色塑料桶都绕着走。本来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当然是能不喝就不喝的好。”
林初影很赞同,附和地也点点头:“没错,能不喝还是不喝的好。
“可是——”
不等顾向允暗暗松一口气,林初影就话锋一转。
“那有一件事情我就想不通了。你说你喝怕了,能不喝就不喝,但为什么我会在你的衣服里发现这个?”
林初影伸手,从一个置物架间拿出了那板解酒药。铝板的药片如卡片一般被她用两只纤细的手指夹着,活像女警官捏着证据在审讯犯人。
顾向允看到药片的瞬间,瞳孔明显颤动了一下,然后很快移开视线:“这个……”
“然然那天跟我吐槽的时候,你可是全程旁听的,”林初影留着没用,顺势把药还给顾向允,“你肯定不会不知道,这药隐喻着什么吧?”
姜舒然对林初影重点吐槽的内容之一,就是日本男公关的质量越来越差了。话术一般、不会哄人开心不说,居然还被她当面抓到喝解酒饮料,她觉得这是非常没有男公关职业素养的表现!
顾向允先是叹了一声,接过林初影手中的药片反手丢进垃圾桶:“我在酒吧打过工,所以会吃解酒药。”
“酒吧打工?”林初影没去管,只是琢磨着顾向允的回答,“是……气氛组?”
“差不多吧,炒炒气氛、和客人们聊聊天什么的。”
“那这很正常啊,”林初影嗐声,想不明白顾向允怎么支支吾吾的,“虽然不入流了一点,但我知道有蛮多年轻人大学时靠这个兼职赚生活费。”
“正常吗?”顾向允摸了摸鼻子,像是心虚又像是在思考,“看你上次一直劝姜小姐别再去Club了,昨晚姓徐的要和我比酒前又表现得那么厌恶,我还以为你很讨厌这些夜场文化。”
林初影无奈地把腰一叉:“我在你心里脾气就这么差吗?劝然然是我担心她的人身安全,昨晚表现得厌恶则是我本就厌烦徐晋成。
“要说讨厌不讨厌的……我确实不太喜欢夜场文化,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吧。大学生没太多工作技能,趁着年轻、精力旺盛,赚点夜场的钱也无可厚非。”
顾向允嘶声:“无可厚非吗……”
“你能不能别把我想得跟老古董似的?”
以为顾向允还在误会自己,林初影不得不多表现出自己开放和善解人意的一面。
“我在美国留学时,就认识了不少在酒吧打工的朋友——人家也是正儿八经地赚钱养活自己啊。只要方式正当、不违反法律,夜场工作者也是寻常打工人呀。”
“‘只要’——?”顾向允听完双眼发亮,像找到了什么解题方法,“如果我说我在酒吧打的工和一般的不太一样,你……会生气吗?”
林初影:“哪种不一样?”
“就是……”顾向允犹豫着要怎么表达,“除了当气氛组炒气氛外,还会另外提供一些情绪价值,比如喝喝酒、聊聊天什么的。”
听着不太对劲,林初影本还算轻快的心情忽然一沉,上扬的语调也随之一降:“……等下,你这工作正经吗?”
“都、都有吧,”顾向允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主要是正经的它挣不了太多。”
顾向允这是变相承认了他的工作“不正经”!
林初影不敢置信,重复确认了一次:“可聊天喝酒的话,那不就是……那不就是陪酒?
“——你当过陪酒?”
顾向允不说话了。
不否认就等于是承认。林初影再三不愿相信地重复:“你居然……居然当过陪酒?难怪……难怪你懂那么多,难怪你会那样反应。”
她的大脑系统运转得飞快,过大的信息量涌入导致她没想起来要生气,反倒先感受到一种谜底揭开般的恍然大悟。
毕业庆祝会那晚,他轻车熟路地带微醺的她去便利店,买自制的热柠檬茶解酒。
听到姜舒然讨论Club和牛郎,他会好奇地追问。
得知徐晋成为难他的方式是比酒,他的眼神中会流露出轻蔑,并在她阻拦时自信地告诉她“我可以的”。
是啊,他能不可以吗?他是当过陪酒的。他可不是徐晋成那样的业余玩家打肿了脸充胖子,他根本就是“专业选手”啊!
“我也不想的,”顾向允试图辩解,“是当时实在——”
“你为什么要当陪酒?!”林初影不管不顾地打断,质问顾向允道。
这一刻,生气、愤怒的情绪迟迟来到。林初影并不惊讶,因为早在她发现解酒药的时候,她就有过这种预想和猜测;她真正惊讶、真正气愤的,是她在有了预想和猜测之后,她相应的想到了很多“他绝不会”的理由。
“你明明有那么多技能,你当过驾校助教、当过理发学徒,你做过模特、在集市帮过工,你还会认花会种草,再不济你的代码也写得很好、demo做得很漂亮。你能做的事情有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去挣这种钱?
“——就因为‘正经的挣不了太多’吗?你、你真是……”
姗姗来迟的怒火让林初影太上头了,她现在真就想把眼前的人绑起来揍一顿!
余光正好瞥见一张沙发的椅背上,挂着她昨天去晚宴前、从她一个爱马仕宝宝上拆下来的皮包带。
她想也不想,伸手抓过对着眼前人就是一挥:“你真是个不守男德的混蛋!”
这可是真皮包带,买包时配着包包特别定制的!顾向允明显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手,躲晚了一步,被抽了个扎扎实实。
“大小姐……?”这一鞭大多打在了他穿着短袖的手臂上,使他的手臂迅速泛起一道红痕,也让顾向允诧异地看着林初影。
“你躲什么躲?”他不躲还好,一躲林初影更来气了,当即挥了第二下,“我打你打错了,你觉得冤枉?”
顾向允便不敢再躲,抑制住想后退的本能,站着让林初影抽:“没有,我不躲了。”
“少装可怜!”
林初影不解气,连着又挥打了好几下。打在衣服上的还好,但打在顾向允裸露皮肤上的,都打出了红痕。
“不会陪酒的时候也是这么拿捏客人情绪的吧?”越想越来气,林初影丢了包带,转而拿起一条顾向允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领带,“可惜对我没作用了,我必须得让你知道,不守男德的下场!”
顾向允没敢反驳或辩解,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家大小姐抓过他两只布着不少红痕的手臂,接着将领带往他的手腕上缠绕。
他当然是可以挣开的,只是眼下的情况,他愣是不敢使一点力,就怕进一步惹恼了大小姐,再被大小姐用包带一顿抽。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林初影绑好后将顾向允转过身,再往那人的背上狠狠抽了一道!
“要你滚!”
她手指房间门口,第一次对顾向允表现得这样冷酷。
“三秒之内,滚出我的三楼。一楼客厅不是有浮雕装饰画吗?
“你去那,好好地看着它面壁思过——两个小时。”
狗不听话也该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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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