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这会儿有点忙,你们就先在那坐一会儿等着吧。别乱拍啊。”下午一点半,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谭雪带着摄像记者来到公安局,却没见到采访对象,只一个年轻的小刑警出来将他们随意安置在一角,然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以前只是在派出所蹲守新闻,公安局谭雪还是第一次来,更别提是出采访任务,她对这个陌生环境不太熟悉,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等。
看着公安局里的人匆匆忙忙的来往不停,等了十五分钟还没人来安排她们的采访,谭雪有点坐不住了,小声嘟囔抱怨:“怎么招呼人的,连杯水也不给倒。”
“嘁,”旁边一同来的摄像记者大哥反而气定神闲,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有经验的多,“不然你还以为要怎么热情招待?你是工作人家也是工作,咱们采访的又不是宣传的什么好事,能愿意接受你的采访就不错了。”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你们就是昨天联系我们要采访的HK电视台的媒体吧?去我办公室说吧,那边比较静。”
谭雪眼睛一亮,收起了不满的情绪,冲对方和善的笑了一下,好像刚才抱怨的人不是她,立刻屁颠屁颠地跟过去。
“有什么问题就赶紧问吧,抓紧时间。”那人一脸严肃,倒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直奔主题。
“好的,感谢您的配合。我们也是希望把案子的真相尽可能的公之于众,减少大众恐慌。因为之前大家都只是知道死者的身份,但并不知道案子的细节,就请您从之前未公开的细节讲起吧。”
“死者是个不足两岁大的幼童,案发之时家中门窗没有撬锁现象,我们查看了案发现场,也没有激烈搏斗过的现象,甚至没有外人进入的迹象——除非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幼童的伤口在脖颈处,是被人掐住脖颈窒息致死,上面还有血手印。卧室内有一个从其他房间搬来的凳子和掉在地上的半截绳子。孩子姥姥脖颈处有勒痕,但没有损伤,伤处在手腕处,初步判断是锐器所致,具体的凶器,还需要等法医的进一步检验。”
“孩子的姥姥和孩子一同在现场,却只是受到重伤而没有被凶手致死,您觉得这是偶然还是凶手有意为之呢?”
“目前这两个都只是无端猜测,任何一个猜测都有可能,或者,两个都不对。”警官显然不愿意回答这种带有引导性的提问,颇有警告性的看了谭雪一眼。
谭雪却并未受什么影响:“目前有一部分观众对至今都没出现的孩子的祖父母颇有微词,不知警方调查过程中,两位老人给出了什么帮助吗?”
“因受害者是个没有社会行为能力的幼童,因此我们查案只能排查他的家庭关系以及其父母的社会关系。在排查的过程中我们约谈了受害者的祖父母,而他们的反应出乎我们的意料——他们,并没有因此事过多伤心。”
谭雪眉头皱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露疑惑重复道:“您是说,孩子的祖父母对于孩子的死,毫无悲伤情绪?”
“与其探讨有无悲伤情绪,不如说他们听到孩子遭遇凶杀之时,反应过于平淡,像在听一个路人的死亡事件。”
“这好像不太正常?”
“之后我们了解到,这个孩子,和其他普通孩子比起来,不太健康。”
谭雪更疑惑了:“什么意思?”
“在这个孩子一岁半的时候,家里人发现她很少说话,叫她名字时也很少会有明显的反应,最明显的,是她会长时间玩同一个玩具,而且玩的时候不理别人。去医院检查之后发现,孩子患有自闭症。”
……
“患有自闭症的儿童,你知道对一个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采访完从公安局走出来,谭雪带着丝莫名的兴奋,笑容意味不明。
“你说什么?”摄像记者没搞懂谭雪的思路,他觉得最近的这几批实习生脑回路越来越跳跃了。
“是负担。”丝毫不在意对方是否回答了她的问题,谭雪自问自答:“患上自闭症的孩子,很难彻底治愈。看起来,这个新闻还有待于挖掘的更深层次的价值。拜托您回台里整理资料的时候把刚刚警官说的‘现场没有搏斗痕迹’以及‘暂未发现有其他人进入的迹象’删掉,重点突出孩子的自闭症以及爷爷奶奶对孩子死亡的反应。”
“你是想……”随行的摄像记者隐隐觉得不对劲,正想阻止,谭雪却抢先打断了他。
“还有,我们有必要去采访一下孩子的爷爷奶奶了。”
……
医大附属医院门口,如果你再往旁边走十几米,会看到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里,两个衣衫不整的年轻男子,呼哧带喘的瘫在石阶上,仿佛夏日烈日炎炎的午后两只吐着舌头乘凉的沙皮狗。
记者手上都有各自的不同途径的新闻来源,向记者提供新闻的人一般被称为“线人”,许霁是吕熠的线人之一,准确的说,是兼职线人。
许霁是医大附属医院普外的一个见习医师,医学研究生在读,和吕熠的孽缘起于高中,大概是不打不成交,因为互相看不顺眼就打了一架,结果因为联合撒谎欺骗老师和家长,直接打成了好哥们。
许霁试探地摸了一下脸上的淤青,痛的“哎呦”一声,疼痛让他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腾”地冒出来,不解气的使劲锤了一下吕熠肩膀:“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那猎奇啥的不是你要求的吗!我这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奇怪的病例,赶紧就给你送来了,你不知感恩还打我?”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脸颊,许霁摆出一张委屈脸:“我说还真下死手。可怜了小爷这张迷倒众生的俊脸,我可怎么面对我们科室里那些喜欢我的妹子们啊……这淤青估计得两三天才能消掉……”
吕熠嫌弃的斜瞄他,啧了一声:“你这样可真不像个直男。”
许霁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就算我性取向跟你一样,也绝对不会和你一个型号的。要不你试试掰弯我?这样你也不用继续维持你母胎solo二十多年的记录了。”
“……”吕熠面子有点挂不住,也不怪许霁总拿这个话题嘲笑他,虽然实习医生每天忙的要死,神奇的是许霁还能抽出时间谈恋爱,而且几乎两三个月就换一个女朋友,别看时间短,从追妹子约会吵架到分手,每个步骤都完整走一遍才换下一个。他这样不像一个苦逼的医学生,倒像一个每天除了泡妹子就没其他事干了的富二代。
吕熠懒得理他的嘲讽:“别扯淡了。就凭你今天给我找的这条新闻,你的智商就配不上我。是,我是说过让你找一些猎奇的新闻给我,但是你看看你给我的新闻,因家长要没收玩具女童竟将玩具藏入□□???这他妈是猎奇吗?这是低俗!低俗!!!”
许霁一副纨绔公子哥儿模样,掏了掏被吕熠喊得快要震聋了的左耳,不咸不淡的劝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不就是被同事抢了风头吗,你这无名火啊,也不是冲我,是冲你台里的师父和师妹吧?”
几句话倒说的吕熠没了脾气,估计是被戳穿了觉得丢人,吕熠回避了许霁戏谑的眼神,佯装不耐烦:“废什么话。没别的新闻了是吧?合着今天又被你遛一趟。”
“唉别走啊,”许霁叫住他,“不就是因为那个凶杀案吗,我看那条新闻了,孩子当场身亡老人昏迷送进医院,你别说,做的还真挺吸引眼球的。”
吕熠翻了个白眼,“要是想夸她……”
“那位昏迷老人现在就在我们院,你不想看看她的情况?”许霁挑眉。
“在你们院?”吕熠犹豫一下:“算了,我师父又不让我插手这件事。”
“得了吧,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还能不知道?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