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魂 第4章 第 4 章

在意识彻底沉沦于无边黑暗之前，骑手似乎挣扎着，勉强睁开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眼缝。朦胧的、模糊的视野里，他看不到具体清晰的容貌，只看到一个散发着柔和而温暖光晕的轮廓，如同无尽寒夜中突然升起的月亮，纯净，圣洁，带着悲悯众生的温柔。

"谢……"一个微弱的、甚至连音节都尚未成形的感激意念，在他残存的意识中闪过。随即，沉重的疲惫与放松感袭来，他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但胸膛，已开始了微弱而坚定的起伏。

感知到他的生命体征趋于稳定，金予立刻停止了神力输送。一阵强烈的虚脱感和心脉处火烧火燎的剧痛同时袭来，让她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强忍着不适，迅速站起身。

不能再停留了。时空凝滞的法术消耗巨大，且极易被某些存在感知到。

她的身影再次变得模糊，如同融入水中的倒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几乎在她消失的同一瞬间——

"他……他心跳恢复了！呼吸也有了！"那位一直坚持做着心肺复苏的柳女士，惊喜地叫出声来。

周围凝固的人群仿佛被解除了魔法，瞬间恢复了生动。庆幸的惊呼声，激动的掌声，混杂着雨声，重新充满了这个路口。没有人知道，就在刚才那被窃取的几秒钟里，神明曾悄然降临，进行了一场与死神的争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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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御山庄，28号别墅门前。

金予的身影在雨幕中缓缓凝聚。强行施展神力带来的反噬比预想中更强烈，她扶着冰凉的门框，微微喘息，胸口剧烈起伏着，那阵阵撕裂般的痛楚让她几乎直不起腰，额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脸颊上，显得异常狼狈而脆弱。

门从里面被打开。俊泽站在那里，他手里没有端着他常喝的冰咖啡，而是捧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参茶。

他看到金予此刻的状态，唇线瞬间抿得死紧，那张俊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底翻涌的情绪，却复杂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有愤怒，有责备，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将那杯温热的参茶，强硬地塞到金予冰凉的手中。他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皮肤，那冰冷的温度让他眉头蹙得更紧。

金予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透过瓷壁传来，稍稍驱散了一些体内的寒意。她抬头，想说什么，却对上俊泽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的眸子。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看，我就知道会这样。"

最终，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劝，只是侧身让开通道，用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声音说："热水已经放好了。"

说完，他便转身，径直走向西厨的方向，背影僵硬，像是在跟谁赌气。

金予捧着那杯温暖的参茶，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小管家，脾气似乎还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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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景御山庄主卧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金予缓缓睁开眼，心脉处的剧痛已经平息，但那种神力透支后的虚脱感依然萦绕不去。她坐起身，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胸前——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痕在神力平复后暂时隐去，但每一次动用力量，都会让它们更加深刻一分。

梳洗完毕后，她走下旋转楼梯。俊泽已经站在餐厅旁等候，他今天穿着一身熨烫平整的深蓝色西装，领结打得一丝不苟。

"主上，早安。"他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金予在长桌主位坐下，看着面前精致的餐点：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烤至金黄的吐司，还有一小碗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粥品。

"这是于叔吩咐厨房特意为您准备的药膳粥。"俊泽轻声解释，"用的是老宅送来的百年山参和灵芝，对修复元气有帮助。"

金予舀起一勺粥，温热的口感让她舒服地眯起眼。她注意到俊泽眼下淡淡的青黑，显然昨夜并未休息好。

"坐吧。"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不用一直站着。"

俊泽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坐下，但身姿依然挺拔。

"昨夜..."金予顿了顿，"谢谢你。"

俊泽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直视着她："守护主上是我的职责。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多保重自己。"

金予没有接话，转而问道："昨天公交车上那个年轻人的信息，查到了吗？"

"已经查到了。"俊泽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份文件，"江宇铭，二十三岁，吾溪大学管理学院大四学生。家境贫寒，父母在老家务农，有一个妹妹在读高中。他目前靠奖学金和兼职维持学业和生活。"

文件上附着一张照片，是江宇铭的学生证照。照片上的他眉眼清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青涩，但眼神中却有着超乎年龄的坚毅。

"他很优秀。"俊泽补充道，"连续两年获得国家奖学金，在奶茶店和餐厅做兼职，据说还在自学数据分析。"

金予凝视着照片上那张与皓琛有七分相似的脸，指尖轻轻拂过照片边缘。是她太思念皓琛以至于产生了错觉，还是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主上？"俊泽注意到她的失神。

金予收回思绪，将文件放下："今天我想出去走走。"

"需要我陪同吗？"

"不用了。"金予站起身，"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回到房间，换上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和深色直筒裤，脚上一双干净的小白鞋。对着镜子，她将长发随意扎成马尾，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大学生。

车库里有好几辆车，她最终选择了一辆不太起眼的黑色SUV。发动引擎时，她忽然想起于叔以前极力推荐的玥悦餐厅。

"那家的白切鸡，绝对是吾城一绝。"于叔当时是这么说的，眼中还带着回味的神情。

或许，是时候去尝一尝了。

玥悦餐厅坐落在城东文化街的路口，是一栋五层的老式建筑，外墙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虽然才上午十点多，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金予将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步行来到餐厅门口。狭窄的楼梯上挤满了等待的食客，服务员端着热气腾腾的菜品在人群中艰难穿行，不时高声吆喝着"借过"。

她被这阵势惊住了，正欲转身离开，忽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这里的每一个人。

一幅幅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头戴黑帽、面覆黑色口罩的男子混在人群中走上二楼，他从风衣内袋掏出四瓶液体，疯狂地泼洒向四周……尖叫声、哭喊声、火焰爆燃的声音……最终定格在十五具被白布覆盖的遗体，和三十四个重伤者被抬上救护车的画面……

这是即将发生的未来！

金予脸色一白，当即转身，毫不犹豫地走进餐厅。她必须阻止这场悲剧。

餐厅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还要拥挤，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金予艰难地穿过人群，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时，她听到楼梯口传来一声惊呼。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年轻男子正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从二楼下来，托盘中央是一盆红油滚滚、热气蒸腾的毛血旺。

"小心烫，麻烦让一让！"他高声喊道，声音清朗。

正在上楼梯的人们急忙向两边避开。但视线实在太差了，男子没注意到台阶上一颗滚圆的小石子，一脚踩了上去，脚踝猛地一崴，整个人失去平衡，那盆滚烫的毛血旺顿时像瀑布般向人群中泼去！

尖叫声此起彼伏。

说时迟那时快，金予立即打了个响指。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飞溅在空中的红油和食材定格成了诡异的雕塑，惊慌失措的人们保持着各种姿势僵在原地，连空气中飘浮的灰尘都静止了。

金予快步上前，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很快找到了那颗肇事的小石子。她隔空轻轻一捏，石子便化作齑粉，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走到那个保持倾斜姿势的服务员面前，轻轻扶正他手中的托盘。然后，她抬起手，那些飞溅在空中的红油和食材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逆着原本的轨迹，一滴不落地回到了盆中。

危机解除，但金予却没有立即重启时间。她的目光落在那个服务员脸上，整个人如遭雷击——

是他！公交车上那个年轻人！江宇铭！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张脸，那种灵魂深处的共鸣比在公交车上时强烈了数倍。这张脸，除了右眼下方多了一颗小小的泪痣，几乎与二十三年前的皓琛一模一样！

【予予……好好活着……来世……再见……】

皓琛临终前的遗言又在她耳边回响，那么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巨大的期盼与激动在她心中翻涌，二十三年的寻找，二十三年的等待，难道真的在这一刻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