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几天就是除夕了,所里不停的开会传达上级的精神,要保障节日期间的社会安全。所里春节期间的值班表贴在了墙上,我和另一位同事搭档在除夕和初一两天值班,这是我主动要求的,指导员特意交代我,节日期间的突发状况谁也预料不到,越是过节越是要保持高度的警惕。
窗外几片白絮飘过,我打开窗户,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外面飘起了雪花。
好像是这个冬天里的第一次飘雪。
“瞧啥呢,没见过雪呀,赶紧关窗户,小心冻着你。”指导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过过神来,忙把窗户关上了。
我给指导员请了假,准备去邮局给大姨和舅舅汇点款。舅舅家的两个小朋友得知我不回去过年,专门写了一封信给我,外婆在大姨家长住,身体不是很好,我不能回去看她们,只能略尽一点微薄的孝心。
从邮局出来后,我去附近的菜市场转了转,同事们送了我一些香肠腊肉,我再准备一点土豆白菜什么的,就可以像模像样的过一个年了。
雪花铺满路面,路灯渐次亮起,微黄的光亮撒在行色匆匆的路人身上。
我提着一袋子蔬菜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路边还有不少店铺在风雪中坚持营业,大多是日杂店铺。我的肚子饿了,胃里空空的感觉有点难受。
路边有一家小馆子,我进去点了一碗馄饨,用汤匙舀起一个馄饨,看着氤氲热气在眼前消散,鼻子忽然有点发酸。
“老板,一碗馄饨,两笼包子。”
点单的声音是一个外地口音。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买馄饨的人中等身材,穿着一件半旧绿色军大衣,戴着围巾,普普通通的样子。
我很快就听到东西放在桌上的声音,还有老板娘在说话,“醋和辣子油你随意加。”
馄饨的汤头很鲜,我吃完了馄饨,还舍不得碗里的汤水,就用汤匙一勺一勺的喝着,眼睛又随意的往店里看了一眼。
那个人已经解开围巾,正埋头狼吞虎咽的吃着小笼包,速度快的好像两天没吃饭似的,我不由的多看了一眼。
似是感受到我的视线,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和他的视线正正撞在一起,心里突然就慌乱了一下,“咚”的一声,心脏急跳起来,无措间我竟然冲着他笑了一下,他楞了一下神,眼中的阴沉不散。
脚边装着蔬菜的袋子歪倒在地上,我弯下腰慢慢收拾着散乱的青菜,听到老板娘说了一句,“小姑娘,这么冷的天,你家大人还让你出来买菜呀。”
店里的顾客只有我一个女的,我抬头看了看老板娘,冲着她怯怯的说了一句:“他们干活儿还没回家呢。”
门帘子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人走了出去。
纷扬的雪花势头渐弱,我看了看阴沉的天空,伸手整理下围巾,不紧不慢的缀上那个人的身影。
我的眼睛逡巡着路的两旁,这片区域不属于我管辖的范围,两旁的店家我也不熟悉,该怎么尽快的通知我的同事呢。
我们前两天刚开过会,会上又通报了一批通缉犯,通缉犯的照片会上都传阅过,也印发到辖区的各个经营场所了,小饭馆出现的这个人很像是其中的一个,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旁边的店铺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她收拾着门口的积雪,嘴里还自言自语的嘟囔,“老天爷也真是,这雪偏赶着临近年关的时候下,把人都捂在了屋里,都没人出来买东西了。”
我抬头瞥了一眼她店铺的招牌,又往她身后的店铺瞧了一眼,是一家蛮大的副食品店。
我疾步上前,试探着问了一句,“大姐,店里有电话吗?”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粗声噶气的说道:“有啊,掏钱就能打。”她指了一下身后的玻璃门,上面贴着“公共电话”的标示。
一溜的街灯照着那个人越来越小的身影,我盯着那个身影在风雪中跑了起来,边跑边思忖着他会在哪里落脚。
我解开围巾让冷风灌入脖颈,寒意让我的脑袋清醒下来。
街头和大小的旅馆都张贴有那几个通缉犯的照片,他断然不会去那些地方停留,我的脑袋一激灵,忽然想到社区内有一些无证经营的录像厅,那些录像厅隐藏在老旧的居民区内,通宵达旦的营业。录像厅的人会蹲守在郊区的公共汽车站门口拉活儿,一些转车时间久点想找个事儿打发时间的人,还有一些没赶上车需要过夜等候,为了省点住宿钱会找个录像厅熬着的,都是他们拉活儿的对象。
为了春节期间的治安□□,前段时间派出所还集中搞过几次对大小录像厅的检查。
那里是个隐藏人的好地方。
我站在路口深吸口气,左右看了看,路的一边是老旧的自建住宅小区,另一边是新建的多层建筑。
电话里我已经告知值班同事大概的方位,心里又估摸一下他们赶过来的大概时间,然后脚步加快冲进了居民点。
“有外地口音的人进来吗?大约三十岁左右,身材中等,体型适中,没有,好,如果发现马上呼我。”
“······你躲什么,我今天不是来查你的录像厅,有外地口音的人进来吗,只要出现不是本地口音的人立马呼我,如果敢隐瞒不报,就等着封门吧。”
······
我的辖区内两个居民点,两个小区,一个有证三个无证的录像厅,先撇开有证经营的那家,这是我进入的第三家无证录像厅。
这是一栋两层高的民居。我轻轻推开院门,立马有人伸头出来,看到是我,张嘴就要喊,我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指“嘘”了一声,“不要喊,我是来找人的。”
看门的叫黄二,十六岁,父母离异随父生活,放养状态,因为小偷小摸进过少管所。这家录像厅的老板叫郑小旗,是黄二的父亲家八竿子打不着亲戚家的哥,不知道怎么勾连上了,在这个录像厅里打个杂看个门。
郑小旗出来的很快,他眼睛迅速的往柳新身后看了一眼,见只有她一个人,神色立马放松下来,“哟,美女警······”
“闭嘴。”我打断他的话,小声问道:“刚刚有外地口音的人进来吗?”
他也压低声音说道:“敢情今儿不是来查我的。”
我神色不动,“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穿着一件颜色陈旧的棉大衣。”
“巧了,偏偏今天过来早了,就碰上了你,咱俩还真是有缘分呀。”郑小旗不错眼珠的盯着我,我冷冷的看着他,“如果有外地口音的人进来,立马呼我。”
郑小旗调笑一声,“有事没事我都想呼你,可以吗?”
“公安姐姐,这里面有个人像你说的那样。”黄二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倏地转身,郑小旗拿脚上去就踹,“你怎么不早说,想给我惹麻烦呀。”
“今儿天不好,铁子哥说回家过年的人多,车次少,车站里估计滞留的人多,那些人在车站里等的心焦,还不如找点事儿打发下时间,咱这儿离车站还算近,估计能拉回来不少看客,他说的还真对,一上午他就带回来两拨人,有个人就像公安姐姐说的那样,他手里还提着个包,那个人到天快黑的时候出来的,他把包放在我这里,也没说干什么去,就说让我给他看着包,我猜他是出去买吃的了,天黑了他又回来了,就在哥你前面回来的,所以你不知道。”他越说声音越低,一脸怯意,生怕给录像厅惹来麻烦。
我拉住黄二,“你说的那个铁子在吗?”
郑小旗扯开黄二,凑到我面前,“他这会儿不在,有啥事你给我说,铁子是我的合伙人,白天在这里照看生意。”
“郑小旗黄二,你们立功的时候到了,黄二,你马上出去,看到警察就赶紧往这里带,如果没有遇到,就往派出所跑,说这里发现逃犯,让他们马上赶过来,去,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我推了黄二一把,他趔趄着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