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不愧是在官场浸淫多年,蒋父几人只能跟在宋大人背后,看着宋大人大摇大摆进入后院,宋荷钧和招阳则跟在众人身后,观察着院内,此处如此不寻常,定然另有玄机。
蒋家附近的野猫似乎不肯放弃这块肥沃的地,这次几人到时,小猫还在地上抓挠着。
“哎呀。”见此情景,蒋母惊叫一声,连推搡蒋父几下。
“无碍无碍。”蒋父安慰般,拍了拍蒋母的手,蒋母这才冷静下来。
招阳与宋荷钧对视一眼,蒋母莫非是怕猫,可就算如此,也太激动了些,见着蒋母瞪了一眼蒋父,两人重新将视线投入到土地上,这地下,定然有什么秘密,看蒋家父母如此样子,大概与这案子脱不了干系。
招阳的视线扫过那颗大树下的土壤,猛地一拉宋荷钧,指着一块地道:“那是什么!”
顺着招阳所指之处看过去,一方木块露在外面,蒋母见宋荷钧欲伸手去取,忙疾走两步,欲拦道:“唉!”
宋夫人忙一拉蒋母:“许是有人丢了东西,要找到失主才是。”
宋夫人拉住蒋母,宋大人默默站到了蒋父身后。
宋荷钧顺着木块拿起了一个盒子,将盒子打开,黄澄澄的金色映入众人的眼睛,满满一盒子的金银首饰。
宋夫人看着那一盒子的首饰,拉着蒋母道:“夫人家中是否遭了贼,贼人将东西藏于此地?”
“哎呀。”蒋母急的皱起了眉头,想要挣脱开宋夫人的手,却又怕得罪高官的夫人,恨不得直跺脚。
见着夫人已经事态,蒋父走到众人面前道:“这是我为儿子准备的成亲钱,怕人偷了去,这才埋在此地,怕是这几日下雨,将东西冲了出来,还好被宋少卿看到了,要是过几日不查,可能就要被人偷去了。”
蒋父干笑几声,宋大人陪着打哈哈,宋荷钧不理睬,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取出金银的坑洞看。
黑褐色的土地中,一瓷白色物件掺杂于其中,招阳也看到了此物,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一些不妙。
“蒋大人。”宋荷钧正色道,“你给儿子攒的成亲钱中,莫非还有尸骨?”
不出两个时辰,韩青和大理寺的人便到了蒋家。
蒋家父母已经被看管起来,宋荷钧等在花园中。
“顺着这个坑,将底下的东西全部挖出来。”
“是!”
宋荷钧走到一边,韩青走上前来:“什么情况?”
宋荷钧将几人的发现告诉韩青。
“跟咱们这案子有关吗?”
宋荷钧看向蒋家父母的方向:“问问不就知道了。”
大理寺在蒋家后院中,起出四具尸体,三女一男,皆有外伤,死亡时间至少二十年,死时都不超过二十岁。
宋荷钧将尸骨和蒋家人带回大理寺,尸骨由仵作验尸,蒋家父母由宋荷钧审问。
“说说吧,”宋荷钧看着跪在地下的蒋家父母,一旁的招阳露出厌恶的眼神,人面兽心,蒋家的后院已经被挖的一片狼藉,谁能想到,这美丽妖异的花朵,竟然是以人为肥料。这四具尸骨,若不是偶然发现,还要沉睡在地下多少年?
见跪地之人不回应,宋荷钧继续问道:“不知道从何说起?那就说说这些人是谁?怎么死的?”
蒋父蒋母对视一眼,蒋父泄了口气,整个人如脱力般跪坐在地上,闭了闭眼:“我说,这么多年,我也忍够了,成天担惊受怕,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都这么一把老骨头了,死就死了。”
蒋母委屈地呜呜哭了起来,蒋父将蒋母扶起,靠在自己身上。
“蒋舟,就是我大儿子。”提到蒋舟这个名字,蒋母甚至抖动了一下,蒋父重重楼了一下蒋母,才继续说道,“这孩子自小聪明伶俐,读书识字都很快,人人都夸他神童,懂事又有礼貌,他小的时候,不知道给我们带来了多少快乐和安慰。”
蒋父的声音不自觉颤动起来:“只是他再长大一点,我们就发现了他这孩子与别人有些不同。”
“什么不同?”宋荷钧追问道。
蒋父抬起头看向宋荷钧:“就……那方面,第一次是他十二岁的时候,那天早上我起得早,那日我来叫蒋舟起床读书,却见一个丫鬟从他房中跑出来,蒋舟房中一般是小厮伺候,丫鬟只帮着搭把手,我当时只当这孩子早慧,自然在别的方面也有些早熟,也没太当回事,谁知后面却谅成大祸。”
“自那以后,我就把他房中丫鬟撤走了,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么早就做这种事始终是不好,蒋舟安生了一些日子,我们原本以为是我们的教导起了效果,谁知那日……那日……”蒋父抽泣了起来,“那日,我竟发现,蒋舟……蒋舟他,他竟然在和小厮鬼混!”
蒋父缓了一缓,才继续说道:“我们当时不知如何是好,我们家好歹算是书香世家,出了如此不光彩的事,也不敢让人知道,我就只好把那个小厮放出府去,又找了几个年纪相仿的丫头到了蒋舟房中,谁知他简直是变本加厉,那些丫头身上慢慢开始有了伤痕,我才知道蒋舟在做那种事时,时常殴打她们,我只能又塞银子,怕出事,时不时还要换几个丫头,直到那天,蒋舟把我叫到他房中,我看到一个丫头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动静。”
“蒋舟吓坏了。”蒋父抹了把眼睛,“他问我怎么办,我对他真是怒其不争,但那是我的亲儿子,前途大好的亲儿子,我不可能就那么放弃他,便在后院挖了个坑,将那个丫头埋了进去。”
“这是第一个?”宋荷钧问道。
“是,这是第一个。自那以后,蒋舟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后来有个姑娘怀了孩子,只是那姑娘太小了,生产时没生下来。我们觉着不光彩,就又埋在那棵树下了,这是第二个。那时蒋舟也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但他这个情况,我们根本就不敢给他娶正经人家的姑娘,若是惹上得罪不起的人,怕是万劫不复。蒋舟耐不住寂寞,我们不让他去烟花柳巷之地,他便折磨我们给他找来的女子,再后来,蒋舟许是知道我们会为他兜底,便更加无所顾忌起来,折磨死了第三个姑娘。”
宋荷钧喘了一口气,一个不争气的孩子,碰上宠溺的父母,害死了是如此多个无辜的姑娘。
宋荷钧耐着性子问道:“那个男子呢?也是这么死的?”
“男子……男子……”
“说!”宋荷钧怒斥。
“我说吧。”一直软靠在蒋父身上的蒋母开了口,“自那三个姑娘死后,我们便把蒋舟房中所有的下人全部撤了出来,不许他到别的院子来,每日让我丈夫送饭吃,我不敢去,我也害怕他。直到那年,我母亲的义子上京来赶考。那孩子是个可怜人,我母亲见他身世凄惨,便把他收为义子,我们家离京城近,蒋舟也是那年科举,为了省一笔住宿的费用,也想让两人一次读书,母亲便让他到我家里来住,我家中这个情况,我本是不愿意的,只是我母亲不知道家中的事,我也没办法拒绝,便让他住了进来。”
蒋母眼神空洞,似乎是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令他胆寒的春天:“不知怎么,那孩子无意闯进蒋舟的院子,两人就认识了,后来那孩子被蒋舟诱骗,两人就这么纠缠到了一起,我们本不知道这些事,直到那孩子身上也出现了伤痕,我们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是蒋舟干的,我们只盼着两个孩子早点考完各奔东西,谁知,还不到考试的时候,那个孩子。”
蒋母放声哭了起来,边哭便说着:“那个孩子,我们见着的时候,浑身是血,没一块好皮,我们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把那孩子也埋了起来,再后来,我们终于挨到了蒋舟考完,他脑子聪明,一下就考上了。我们便在城内给他买了宅子,他皮相不错,嘴巴也甜,哄了他夫人,两人要成亲,我们便为二人操持了亲事,幸亏儿媳身世不错,蒋舟还算脑子清白,不敢对他夫人怎么样,自那以后,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了,他也知道我们不待见他,我们也害怕,他来一次我们就害怕一次,慢慢的,逢年过节便只有儿媳来看我们。”
蒋父接过话道:“我们也怕老无所依,便又生了蒋风,便是他弟弟,这个孩子倒是正常,哪哪都很正常。”
蒋母说着:“我们日日提心吊胆,就怕当年的事被人发现,这一天终于来了,也好。”
为了一个孩子,不知道害了多少孩子,招阳心中全无同情,只有对这两个懦弱之辈的恶心,若是当时蒋舟表现出怪相时严加干预,不一定会要了这么多人的命。不仅帮着隐瞒,甚至还为他找发泄的出口,若蒋舟夫人不是官宦人家的女子,怕也早了蒋舟毒手。
过去这么多年,蒋舟早已长大成人,谁知还有没有女子死在蒋舟手上,一切的根源,就在这两个拎不清的父母身上,他们有什么好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