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任平生相比,谈宇君这些天可以说是无聊透顶。
惠城不比祁平,商铺门上红底黑字的店休告示一贴就真要到初七才会被撕掉,整条街人影稀落,就连菜市场也没有什么人气,用妈妈的话说:“一年也就休息一次,挣钱也不差这几天。”
要不是今年没什么事,爸妈又很舍不得她,她早就提前回祁平了。
可再不舍,日历还是一页页翻到了年初九,第二天,谈宇君就要动身了。
这天晚上洗过澡,李凤婵就摸进了女儿房间,打算跟她来一场促膝长谈。
房间隔绝了屋外的冷气,母女俩肩挨着肩,并排靠着床头半躺,绵软的被子堆在身前,满满的惬意。
“雯雯妹妹也是明天回学校。”李凤婵提起谈大仁的女儿,“她前两天来找你聊什么呢,两个人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谈宇君将脑袋贴上妈妈的胳膊,调整出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她今年大三了,来问问过来人的意见而已。”
这其实不是谈雯雯第一次来找她单独聊天,几年前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她就来过。
在谈宇君看来,尽管她是他们这一辈唯二的女孩,但两人着实不算太熟,可不知怎的,谈雯雯似乎很信任她。
她不是会把疑惑揣在肚子里过夜的人,当面就问出了声,而谈雯雯一句“能让我爸吃瘪的都是大人物”给谈宇君逗乐了,便也帮着看看志愿。
挑来拣去,谈宇君列出了一串学校名和对应专业,说她这个成绩不上不下的,在省内填报利弊都有,比较有可能录到好点的学校,但竞争也会大些,可如果她想远离她爸,那就得赌一把广南人不爱出省了。
谈宇君指着第四个学校,给出自己的意见,说这个学校毗邻广南,经济也发达,咱们跑也不能跑到穷乡僻壤,但它文科专业的女生只录两个,看你敢不敢了。
说完,她笑眯眯地看着谈雯雯一脸纠结的样子,没有把最后一句“至少有五成把握”说出口。
对于有些人来说,养女儿是适可而止的投资,出成绩后,她爸在饭桌上大谈“家用”和“婚嫁”,明显是觉得她到了可以收获的季节。
如果她自己不敢赌,最终留在本地被吸血,那她以后也不必多管闲事了。
但谈雯雯算争气,赌了也被录了,并且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这志愿参考了堂姐的意见,所以录取通知书到家那天,谈大仁的滔天怒火没能烧到谈宇君身上。
而这次,谈宇君只说,不要浪费自己应届生的身份,又说工作后,你还能往更远的地方跑,目光不能狭隘。
但这些话,谈宇君都没有跟妈妈细说,好在李凤婵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今天这场夜谈,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想问,毕竟这些天观察下来,她觉得女儿十有**是有情况了。
李凤婵低头,只能看到女儿的发顶,“过年那几天,你织的那条围巾,送出去了?”
谈宇君想到任平生戴着围巾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嗯。”
李凤婵听到她的轻笑声,兴致更大了,“要跟妈妈说说吗?”
谈宇君却哼哼,“还不行。”
“孩子长大就有秘密了呀。”李凤婵语气有些酸溜溜。
谈宇君一听,忙撒娇似的往她胳膊上蹭,“还没成呢,不好说。”
李凤婵惊讶,“你倒追啊?”
谈宇君扭头看她一眼,“李凤婵同志,这什么年代了,还分什么倒追不倒追嘛。”
李凤婵也明白,可还是控制不住语气中的不满,“我家孩子人漂亮又有本事,放哪儿不是抢手货。”
一想到自家当成宝的孩子,对方这都好多天了还没答应,李凤婵心里更是觉得他不知好歹,但她也知道女儿的性子,所以没说什么。
想了想,她“啧”一声,语不惊人死不休,“妈妈觉得,你可以一次多接触几个的。”
这话从父母口中出来那是真惊着谈宇君了,她“哟”一声,坐直了身子,目光在妈妈脸上来回扫动,“您开玩笑吧?”
李凤婵睨她一眼,“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接触嘛,又不是谈朋友。”
顿了顿,她又道:“就算是谈朋友,你只要别让他们互相发现对方的存在就可以了,而且不多见几个,怎么知道哪个最好。”
谈宇君挤眉弄眼调侃道:“我爸是不是也是你大浪淘沙筛出来的呀?”
“去去去。”李凤婵斜眼看去,“我们那个年代,没这条件。”
谈宇君笑得肚疼,在床上滚来滚去的。
“行了行了,”李凤婵看着女儿又笑起来,“多大个人了还没个正形。”
谈宇君好不容易止了笑,又缩回妈妈身旁,“那您有没有什么要求啊,我怕找回来你不喜欢不满意,给我来场棒打鸳鸯。”
“爸爸妈妈难道是什么很迂腐的人吗?”李凤婵将她额前凌乱的碎发拨到耳边,“只要人品好,对你好,就可以了。”
谈宇君挑眉,“就这样?”
“当然要是家底不错,那就更好了,谁不希望自家孩子过得好啊。”李凤婵实话实说,“而且我们家情况也不差吧,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有房有车。”
谈宇君笑得狡黠,“那我可就按照你说的来找了。”
李凤婵不知道女儿心里的小九九,只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了,欣慰又高兴道:“好。”
翌日,吃过早饭后,谈大义夫妻俩还是开车将女儿送到高铁站。
临下车前,李凤婵照例掏出一个红包,“呐,拿上红包,来年工作都顺顺利利的啊。”
这是每年的保留项目了,以前上学的时候,过完年要去学校前,妈妈会给一个“读书顺利红包”,毕业后,这红包就自动更名为“开工顺利红包”。
“谢谢老妈。”谈宇君笑得乖巧,双手接过,“那爸妈,我走了啊。”
谈大义嘴拙,说不出什么,只连声应好,李凤婵心里一堆话,说出口时只剩一句“注意安全,好好吃饭。”
谈宇君朝他们挥挥手,转身走进车站。
待女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夫妻俩才驾车离开。
上了高铁,距离到家也不过是一个来小时的事,谈宇君刷刷手机,又跟钱盈盈唠嗑两句,说好中午一块儿吃个饭,不知不觉中就走到家门口了。
见到门口躺着一个快递,她才想起几天前,快递员给她打电话,说有物件要派送,问家里有没有人,因着她人不在祁平,所以麻烦他们在仓库保管一段时间,等初十再送。
快递盒不大,谈宇君拿起来,也没觉得多重,只是怎么想也记不得自己又买了什么东西。
她没多想,只以为又是钱盈盈给她买了东西。
进屋后,她洗过手就赶紧去将窗户都打开,通通风,散掉屋里这些天积攒的尘味。
做完这一切,她才拿起美工刀拆快递。
只是盒子还没完全拆开,里盒露出的那个熟悉的LOGO就让她的好心情戛然而止,手上动作也不由得一顿。
回过神来,她拆盒的动作迅速到有些粗鲁,三下五除二扯开最后的桎梏,一个方方正正的香水礼盒就这么出现在她的眼前。
于映浓这个名字随着礼盒一同跳进谈宇君的脑海中,这是她常用的香水品牌。
谈宇君的心里腾一下升起一把火,将胸膛烧得发疼,疼得她抓起香水就想往墙上扔,可不知怎的,又收回了手,摸出手机,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没等对方开口,谈宇君一句“你什么意思”先砸了过去。
“你收到了啊。”于映浓声音含笑,“我还以为前几天就已经送到了呢。”
谈宇君一噎,往年为了她,每年春节她都找借口,早早地就从家里出来,只想跟她多呆一会,于映浓便也以为今年她会和往常一样,初六初七就回到祁平。
谈宇君咽了口唾沫,忍着躁意,重复道:“那你什么意思?”
“你以前不是总说我身上味道很好闻吗?就是这一款。”于映浓轻笑,“当是礼物,祝你新年快乐。”
往事被她寥寥几句话牵动,谈宇君深吸一口气,“你已经结婚了。”
不知是为了提醒谁,她将这话又重复了一遍,“于映浓,你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啊,你不是还来参加我婚礼了吗?”于映浓语气淡然,倒显得谈宇君小题大做,“给朋友送个新年礼物而已。”
“逗我很好玩吗?”谈宇君心中的怒火化成了委屈,只是语气仍强撑着,“你对我来说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这样的反问倒像是胆小者的虚张声势,她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也知道。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谈宇君的哽咽再藏不住了,将将溢上喉头,于是抢在被人察觉前,她匆匆挂断电话。
手臂无力地垂下,手机摔到地板上,到最后,连带她整个人都脱力地跌坐在地。
屋里仿佛一下就灌满了海水,压得谈宇君连呼吸都艰难,眼泪无声地往下淌。
过了不知多久,手机忽又响闹起来,是钱盈盈,“你到家了吧?待会儿吃哪家?我们直接店里见?”
谈宇君咬着唇不让哭音外泄,但发颤的一声“盈盈”还是让她察觉到了端倪。
钱盈盈神色微凝,想都不用想就猜到了原因,“……又是于映浓?”
谈宇君没说话,只是呼吸得越发短促且密集。
钱盈盈的猜想被对方的抽泣声印证,她叹气,“也不用约其他地方了,我来找你吧。”
良久,电话里才传来谈宇君一声颤抖的回应。
“嗯。”
冬天什么时候来啊
另外突然想起来,上一篇文里我对于男性角色的名字想象力过于贫乏(吝啬),全是XX伟/X伟,这次我将略有进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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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年后返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