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我像你那么丁点大的时候,我们和风谷国间爆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死伤众多。”报社老板抚摸着孩子毛茸茸的脑袋,将故事娓娓道来:“在危难关头,王子、女巫和狐狸将军挺身而出,击退了穷凶极恶的敌军,保卫了波络国的和平。”
“那时候,我和爷爷躲在王宫的密室里。外面一直传来轰隆隆的震动,避难所里的人们都害怕得瑟瑟发抖。就这样过了很久,久到连时间的概念都有些模糊了,我们终于听见了士兵的欢呼声,再一次看见了阳光。”
“可是爸爸,我们的国家不是只有大巫和将军吗,王子去哪里了?”
“这个啊……”报社老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殿下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大巫说他在那里快乐地生活着。然而奇怪的是,我们的商队几乎走遍了世界,却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他存在过的痕迹。”
…………
数十年前,波络国。
斯派克连着一天一夜没合眼,终于赶在第二日太阳落山前回到了曾经的国度。袋子里的苹果被蝴蝶们饱中私囊了不少,所幸还剩几个可以交差。
整个王城笼罩在一片惨淡的阴霾中,尤路古和奇克面色憔悴,敌军、守军皆是两败俱伤。由于天气炎热,战场上的尸体遗骸开始散发出阵阵酸腐味,数不胜数的蚊蝇在血肉温床里产卵筑巢。白色蛆虫扭动着肥胖的身躯,鸠占鹊巢地占领了人类的空壳。
“殿下呢?我们赢了吗?”
奇克的巫师袍被血染成了深黑色,她的手中紧攥着一柄断剑——斯派克当即认出,这是王子从不离身的佩刀。
“赢了。但很抱歉,我没有守护好[王]。”霞光穿过云层,洒落在女巫的身上,将她的泪珠也映得透亮。它缓慢地划过她的眼角、脸颊和嘴唇,就像是一团燃尽生命的绯红落火,最终化为土地上溅起的尘埃。
他看见殿下倚靠在黑翼天使的怀抱中,那双平日里神采奕奕的眼睛被灰翳覆盖,如同无知无觉的人偶,外界的任何刺激都无法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请让王子吃掉这个。”斯派克从袋子里掏出苹果,湿滑黏稠的入手触感让他忍不住一激灵,但此刻,这似乎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众人旋即用古怪的目光打量着他,窃窃私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疯了,居然让殿下吃这种东西……”
“我没看错吧,那是人类的心脏?”
“……”
他慌乱地解释道:“不,这只是苹果。”
可是水果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触感呢?他甚至无法自己骗自己。早年剿灭鬃狗帮时,他剖开了一个小喽啰的胸膛,对方的心脏仍在跳动,深红色的肉团仿佛具备了自主意识,于宿主临将溃败的躯体内垂死挣扎。斯派克徒手捏碎了它,那种滑腻腻的、令人直犯恶心的触感至今残存在他的记忆中。
心脏是什么样,苹果又是什么样?问题的答案他再清楚不过了。
“把它们给我。”昔拉以命令的口气说道,祂漆黑的影子将斯派克彻底笼罩,完全不给人反驳拒绝的机会。
“这是玫瑰帝国的公主给殿下的聘礼,您不能私自侵吞。”
“我会努力医治你们的王子。如果连神明都对他的状况无能为力,你们这群渺小庸碌的蚂蚁自然更加帮不上忙。”祂的目光一刻不离对方攥得紧紧的麻布口袋:“至于这些东西,就当是我向你们索取的小小报偿。人类用不明白,留着也是暴殄天物。”
最终,忠诚的侍卫松开手,任由堕天使抢走了所有“苹果”。
…………
[现在场上仅剩白雪之都、波络国和玫瑰帝国三个势力,互相厮杀以夺取最后的胜利吧!]
[数据更新中…白雪之都临时弃赛,请波络国和玫瑰帝国进行最后的角逐。]
所有玩家的面板上都出现了系统提示消息。奇克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她见过雪国的女王,对方显然是那种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曾屡次因为战争之神的归属权问题修改盟约,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了呢?
“尤路古,我想去雪国弄清楚一些事,你守好家。”
人和自然界的其他生物一样,拥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只有风险大于利益时才会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却。然而,以雪国的实力,完全可以和波络国、玫瑰帝国打成平手,甚至更胜一筹,完全没有中途放弃的理由。
除非,拥有战争之神会给对方带来麻烦。这是奇克目前能想到的、最有说服力的解释。
…………
只要集齐瘟疫、战争、饥荒、死亡四位天启骑士,就可以成为新世界的主人,实现一切愿望。——这则传言自五年前就流行于玩家群体中,谁都不知道它的源头来自何处,但玩家们都着了魔似地将其奉为圭臬。
可如果说,传言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呢?
[茧]是神明的游乐园,而他们则是舞台上浓妆艳抹、逗人发笑的丑角。一旦表演无法取悦神明,就会被新来的候补选手替换掉。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绝不允许低人一等的玩物与祂们同起同坐。哪怕是和她朝夕相伴的美杜莎,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独属于神明的傲慢,更别提那些暗中窥视着他们的“观众”了。
用虚假的希望调起玩家们的纷争,到最后轻飘飘地来一句“全是假的”,将自以为胜利的人类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难道不是祂们最惯用的手段吗?所谓的传言,也许就是为玩家们量身定制的陷阱。
若真是这样……
奇克的脑子乱糟糟的,她摁着额角,不停地暗示自己别再深想下去了。
越靠近北边,气温越低,身体不由自主打起了寒战。然而,她的心却是前所未有地焦灼,她迫切地渴盼着从雪国女王那里得到某些证据——以此证明自己的猜想是错的。
…………
白雪之都。
“小安琪,为什么要弃权?”
“我只是不想成为沙丁鱼里的鲶鱼罢了。父亲以前带我去看过码头装箱的场景,长途运输的沙丁鱼容易缺氧而死,工人们会往里面放鲶鱼这种攻击性较强的鱼,用来刺激它们的活性。但不管是什么鱼,最后都会被端上餐桌,进入食客的肚子。”
安琪把玩着该隐的长发,将它们编成了一条条麻花小辫:“鬼怪是为了生存不停捕猎的鲶鱼;玩家是为了活命拼死挣扎的沙丁鱼;神明是食客,坐山观虎斗,什么都不做就能吃得满嘴流油。”
“我又不是傻子,介入玩家间的对战只会损害自己的实力。比起得到战争之神,我更希望能够保全你、姐姐还有拥戴我的臣民。守护才是[王]的职责所在。”
“更何况,奖励局里的馈赠我已经拿到手软了。”单是桫椤城邦获取的灵魂和金沙国收集的尸体,就足以让安琪和她的下属们大半年伙食不愁。波络国吞并的土地资源,她也分了一杯羹。
…………
“弃赛的原因?很遗憾,无可奉告。”奇克被住在边境的一对老夫妇拦住了去路。他们经营着一家专门服务外乡人的烤肉店,对弃权的理由避而不谈。
“波络国勉强算是盟友,你吃完收拾收拾赶紧走吧,等彻底入夜就没机会离开了。女王最近公务很忙,没空见客。”老板娘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腻子,直接赶起了客。
外面的街道上开始出现模模糊糊的黑色人影,它们的眼睛被两个灯泡大小的惨白孔洞替代,此刻正透过窗户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像是几天没吃饱饭的饿死鬼终于看到了食物。
奇克果断抽身离开。
在她踏出雪国的一刹那,天正好暗下。
“输未必是输,赢也未必是赢。丢弃苹果,得到石榴。”白雪之都的关口处站着一个金发红裙的小女孩,隔着国境与她遥遥相望。那孩子指了指天空和眼睛,紧接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天、眼睛、看见、闭嘴……天上有眼睛在看,不能多说话?奇克一下子将这些词语串联起来,背后瞬间冒起凉意。当她再回头时,对方已经消失不见了。
苹果象征原罪和**,而石榴代表救赎和复活。人类被逐出伊甸园是因为贪食了禁忌的果实,这在造物主看来是有罪的。但假使人类克制了贪念,神也不见得会救赎他们,只要祂想,完全可以另寻借口将他们赶走。
创造了世界、掌握了资源,便可以如此轻慢地对待万物生灵吗?现实里也许不存在神,但像这样高傲自负的家伙不在少数:视人命如草芥的财阀、尸位素餐的联邦政要……固化的阶级制度下,普通人永无出头之日,更遑论得到救赎?
…………
“你想成为什么?要让臣民过上怎样的生活?他们该用何种符号指代你?”——维特的提问再次回响在她的耳畔。
“我想成为燎原的野火,燃尽世间所有不公,创造一个平等幸福的时代。无需信仰鬼怪神魔,无需乞求上苍垂怜,人人都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人人都可以成为神明。”
这样的世界很难存在于现实,但她可以在游戏中创造。她和尤路古靠着半吊子的知识储备搞起了基建,在战争的废墟上建立起全新的王国。
学校、交易所、医馆之类的各色建筑拔地而起,城市兴兴向荣。她不再是现实里那个早八犯困的大学生,而是臣民们口中交相称赞的大巫。尤路古也摇身一变,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将军。好面子的狐狸还给自己整了长长一串的头衔前缀:神勇无敌·威震四方·狐中之狐·焚天龙啸骠骑大将军·尤路古
鬼知道祂从哪学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成语,搞得商会代表每次例行介绍时都面露难色。不过奇克依旧“狐狸、狐狸”地叫祂,也不因为身份地位的区别有所变化。
“报——大将军又去粮仓偷吃,被守门人当场抓获。”
“赶紧赔钱,把那个馋货领回来。”
“报——大将军怒斥中学饭菜难吃,偷工减料黑心厨子惨遭痛打。”
“干得漂亮,别管。”
“报——大将军抢夺小孩棒棒糖,五岁幼童当街痛哭。”
“倒也不用事事禀报。”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祁遇的状况却始终不见好转。
某个清晨,他和堕天使一并消失不见了。幸好奇克曾经给过他一面镜子,她发现:定位恰巧消失在了玫瑰帝国的地界上。
据到过那里的商队说,玫瑰帝国已经变成了一座荆棘缠绕的围城,外面的人无法闯入,里面的人也无法出去。
尤路古曾领着侍卫队去过三四回,次次无功而返。荆棘藤蔓像是具有生命力的活物,鸟兽、人类稍有不慎就会被卷进去,等再度被吐出时,已经成了森森白骨。方圆十几里地,寸草不生,连昆虫都见不着一只。
不过,系统既然没有通报他们的失败,就证明[王]还活着。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
玫瑰帝国。
可能是堕天使用大补品贿赂了“门卫”的缘故,祁遇一行人很轻松地进来了。
“怎么办,要是我的契约者发现他对象变成了这样,指定要弄死我的!”俄尔普斯焦急地来回踱步,额角的冷汗唰唰往下淌。
“这不是在想办法呢吗,不急。”昔拉将外城区的醉蚌酒吧当成了据点,顺带还清了个场。祂用小刀慢条斯理地切着心脏,切片后,又放入黄油煎烤直至七分熟:“啊,真香~果然是上等食材。”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因为害怕小眷者饿死,祂贴心地又烤了一份。两神一人就这样和谐地开始了用餐。
虽然祁遇失去了大部分情绪,但基础的自理能力还是有的,只不过看起来呆呆笨笨的。他插起肉片,放入嘴中机械地咀嚼。
“来到这里有想起什么吗?比如你和老彼得、福克斯一起喝酒的事。老彼得几年前寿终正寝了,活了**十岁也算是喜丧。假药商人福克斯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他和手底下的那群小乞丐都还惦记着你呢。”堕天使循循善诱道。
人类的眼睛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后来,祂们又带他去了中城区的街道。
“嘿,你当时就是在这儿表演的,蛇每天都被你甩得头晕眼花的,脑子都快摇成蛋花汤了。可怜见的,赚的金币我一分都没拿到。”俄尔普斯指着自己的脑袋:“要是哪天变成蠢蛇了,都赖你。”
祁遇知道自己此刻该配合地笑出声,或是表现出被逗开心的模样,可是他实在无法想象出“快乐”的感觉,只能用一左一右两根手指扯起嘴角,像个滑稽的红鼻头笑脸小丑。
“没关系的,不用强迫自己。”蛇的人形态是个金发小少年,祂踮起脚,将他伸出的手指扣回掌心。
最终,他们穿过关口,来到了内城区——荆棘和藤蔓似乎就是以这里为圆心向外扩散的。
越往王宫方向走,人越少。玫瑰帝国的时间陷入了停滞,沿街的铺面里摆着新鲜甘甜水果、热腾腾的面包、肥美多汁的烤鸡烤鸭,只是还没来得及标价售卖。
昔拉毫不客气地搂了一堆,边吃还边点评,诸如这家的烧肉烤柴了、那家的水果不够上档次等等。
“吃吃吃,就只顾着你自己。”,俄尔普斯实在看不下去祂没素质的行为:“小市民做生意不容易,起码给人家留点钱吧。”
“他们的开国之君可是我的眷者,拿点家里的东西有什么好叽叽歪歪的,他们要醒着指不定还磕头下跪求我笑纳呢。再说了,内城区都是有钱的贵族商户,随便拎一个‘小市民’出来都比咱们仨加起来富裕,接济穷鬼也算行善积德了。”
金蛇觉得甚是有理,于是拽着祁遇一起加入了零元购的队伍——祂馋烤鸡很久了。
…………
酒足饭饱后,他们继续向前,总算看到了沉睡的公主,以及一颗啃了半块的苹果。
“别太靠近。我知道你很急,但他应该不希望你触碰他。”俄尔普斯拦在了祁遇身前:“放心,玫瑰帝国的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只是睡着了而已。”
[(更新)个人支线任务:你可以用亲吻唤醒公主,或者趁机杀了他。秘闻规则限制失效10分钟,杀死公主后波络国即刻取胜,反之,玫瑰帝国成为最终赢家。]
[10分钟倒计时结束前,若王子未采取行动,故事将开启badending结局,所有玩家死亡。]
“小蛇,让开吧。”
俄尔普斯同样感知到了规则限制的消失,但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忧虑:“我和昔拉会在边上看着你的,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记得叫我们。”
祁遇没有任何犹豫就做出了选择,他将手掌垫在李行之的后脑,蜻蜓点水地落下一吻。
“怎么没醒?”
他重新低下头,加深了力道。他的接吻技巧乏善可陈,大概就是捧着对方的脑门往自己嘴上怼。恋爱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他也是这么学的。
剧里主角们情到浓处往往是吻得忘乎所以、啧啧有声,甚至还会主动伸舌头。紧接着从门口一路脱鞋脱衣服,两个人互相搂抱着滚到床上。屏幕一黑就是车尾气飘过,观众喜闻乐见的细节是过不了审的。
“砰”的一声,他们的额头撞到了一起,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两颗瓷实的脑瓜。
俄尔普斯已经背过身去憋笑了。昔拉更是笑得在地上直抽抽:“bro你撞钟呢,我活了几千年,还是第一次见着你这么另类的。”
李行之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本来还想多装一会儿的,谁料突然挨了个头锤暴击,磕得他眼冒金星。
“都给我起来,早醒了在这儿演什么?”公主无从发泄的烦闷尽数倾泄在了躺地装死的围观群众身上。
荆棘和藤蔓如潮水般褪去,停摆的时间重新开始运转。食物的香味、人们的交谈声、盛放的玫瑰花丛……气息、声音和色彩跳脱出了樊笼,在这片沉寂的土地上再度苏生。
[玫瑰帝国成为最终胜者。]
…………
伴随着藩篱的消失,镜子也重新恢复了链接。奇克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雪国给我们留下了忠告——‘输未必是输,赢也未必是赢。’,你怎么看?”
“战争之神好像从来没说赢了就可以成为眷者,规则里只用了一个含糊其辞的‘青睐’概括获胜者的奖赏。莫非里面有诈?”祁遇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问题应该不在这里。听说过‘夺取天启四骑士就能统治世界’的传闻吗?我现在对它的真实性产生了一点怀疑。拥有[瘟疫]、[战争]、[饥荒]和[死亡]的效忠,对玩家来讲可能不是好事。”
“有具体证据吗?”
“没有,纯粹是第六感。”奇克因为底气不足而放低了声音:“但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毕竟你和[天使]是接了找我的委托进来的,作为临时同盟有必要个提醒:[战争]说不定会给你们带来意料之外的麻烦。”
…………
“王子公主的童话怎么写到结婚就没了,我还想了解他们的婚后日常呢!”
“可是鸡毛蒜皮的家务事根本没有人爱看。”小祁遇努努嘴:“要是男女主像我爸妈似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读者怕是全吓跑了。”
“不管,你得写给我看。”,李行之在胡搅蛮缠这一方面最为擅长,“依葫芦画瓢不就行了?恋爱剧里主角亲两下还能生娃娃呢,再不济找个宅斗本,写公主如何智斗恶婆婆、打脸一众反派。”
“小娃娃怎么可能是亲嘴有的呢?”祁遇的关注点格外清奇:“我妈说我是买卤味送的,大家难道不都是菜市场批发来的吗?”
“那本《霸道酷少狠狠宠》里就这么演的,电视剧怎么可能骗人呢?不信你和我一起回家看!”
播到亲热情节时,二人不约而同地捂住了眼睛。虽然嘴里嚷嚷着“少儿不宜”,但好奇心还是占据了上风,他们暗戳戳地透过指缝偷瞄。一个不留神就撞到了一起,李行之的门牙狠狠磕在祁遇的鼻梁骨上。
于是乎,一个急得满屋子乱窜说怀小娃娃了,另一个捂着遭受重创的鼻子嚎啕大哭。
…………
“电视剧里演的才不是这样,你的吻技真是有够烂的。让我来教教你吧,亲爱的王子殿下。”趁着时限还没过,李行之将他拽到了空无一人的玫瑰园。
濡湿柔软的红舌撬开了祁遇的唇齿,将他口中的空气尽数掠夺。他被摁倒在一片盛放的花丛中,糜丽鲜艳的花汁染红了白色的衣袍。
王子笨拙地回应着公主,眼里弥漫着雾蒙蒙的水汽,像是清晨草叶上要落不落的露珠。遗失的情绪在此刻回笼了一部分,他反客为主地欺身压倒对方,披风和裙摆纠缠在一起:“如何?校验成果还让您满意吗?”
李行之的脸颊泛起潮热,他别扭地转过头去,支支吾吾说了句“还行”。
…………
“本来想让大巫证婚的,但他说有别的事要做。落月公主和约克的尸骨不在地宫里,维特云游列国寻找他们的踪迹去了。他想把心上人的遗骸带回波络国安葬,以公主的丧仪礼制安排,而不是按玫瑰帝国某任王后的身份。两国的民众都极力反对,但他全然不在乎。”
心心念念的婚礼缺失了关键一环,李行之肉眼可见地沮丧。
“我很好奇,那些民众会如何评价我们?敌对国的子孙血脉居然违背祖制相爱:一个是多重马甲的王子,另一个是男扮女装的公主,这样的组合怎么看都不可思议。”红白相间的蝴蝶停留在祁遇鼻尖,弄得他痒痒的。
“也许会痛心疾首地说帝国要绝嗣了。谁管他们,不服气的统统滚蛋!国王没了,我就是唯一的继承人,这么好的身份不放肆一把简直浪费。古代皇帝享受到的权力我也要拥有!”
…………
#爆!玫瑰帝国的公主竟是男儿身,隐藏性别到底为哪般?#
#热议!两大强国即将联姻,[王]与[王]缔结终身盟约#
#震惊,国王你儿子是给#
#玫瑰帝国老臣当廷撞豆腐死谏#
#默克尔侯爵力排众议支持公主,墙头草贵族纷纷调转风向#
波络国的留影魔法石已经彻底卖脱销了,千金难求。奇克和尤路古看着一众比uc震惊部还夸张的标题党,嘴角不自觉地抽搐。尤其是向公主进言那位,究竟有多惜命啊,连挑点硬的东西表表诚意都不舍得!
“大巫、狐狸将军,来看看第一手的消息吗?这儿压箱底的还有两颗呢,专门给大人们预留着。”情报贩子的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其他顾客哪怕出高价求我,我都不卖的。您二位为国事操劳、日理万机,理当得到免费优待。”
影像里的公主、王子举手投足都彰显着教科书级别的体面克制,但眼神里的喜欢却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
“[战争],你知道他的为人。就算如此你也坚持选择他吗?”白发青年发出一声冷哼。
“这是我的因果,亦是我的命运。无论世界重启多少次,他都是我效忠的对象。就像他会一次次亲手杀死在意之人一样,我们谁都无法脱离规定好的轨迹。”战争之神恶劣地嘲弄道:“[茧],你以为你能跳出循环吗?”
“执掌时间和空间的神明都抵抗不了虚无缥缈的命运,而你——一个吞噬了祂肉块的跳梁小丑,又能做得了什么?”
“我制造了某些无足轻重的变数。”[茧]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挑起鬓边碎发,将之挽到耳后:“比如,救助了一个本该更早死去的人?微小的数据变化在短时间内也许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它带来的蝴蝶效应可不容轻视。”
…………
[战争之神选择了你。]
李行之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数条歪七扭八的曲线从[瘟疫]的十二个圆点徽记处向外延伸,如同小孩拙劣的涂鸦作品。他的两只手背上已经有了不成形的粗糙图案:倒吊人?不对,更像是一个作茧自缚的蠢货。
新增的纹样虽只有寥寥几道,却无比精准地勾勒出了人体轮廓。
他莫名想到了名画《呐喊》里那个苍白可怖的瘦长男子。圆睁双眼,脸颊凹陷,宛若一具被困在画里的骷髅。极端的绝望孤独以鲜明的对比呈现出来:在以橘、红为主环境色里,唯有人物是冷色调的——丑陋而可怜的家伙被整个世界拒之门外。
如果收集完[饥荒]和[死亡],图案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徽记中描绘的那个苦苦挣扎又不得解脱的人形物会冲破载体、来到现实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