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在黑蛇的蛊惑下,忍不住偷偷吞食了禁果。这枚神奇的果实让她拥有了明辨善恶的能力,同时也让她产生了七情六欲。触犯禁律的人类被逐出乐园,他们的寿命不再与神明等长,只能靠双手去劳作、去创造。”
“那条蛇正是由地狱魔王撒旦化成的。祂原是上帝的右手、光耀的晨星——路西菲尔,却对世界的权柄生出了觊觎之心,带领一众同伴发动反叛。战争失败后,祂们坠入炎炎火湖,象征美德的白羽被黑色侵蚀,祂们成为了堕落的天使,永生永世无法回到至高之天。”
说书人黎苏照例潜入十诫公会的管辖范围内,准备开始今天的八卦分享会,却见一白胡子老头已经霸占了他往日的工位,搁那滔滔不绝地输出:
“万恶的魔王还有九个兄弟姊妹,分别是:魅惑人心的切茜娅、执掌杀戮绝望的昔拉、梦世界的主宰亚伯罕、精通欺诈嫁祸的玛伊雅弥……仁慈的天界父君痛心疾首,叱责祂们为人间带来了灾殃。”
黎苏听了一会儿便觉得索然无味:“也就你们这帮被洗脑的家伙这么信祂罢了。”
“坠落的天使,是自甘坠落。而人的坠落是受骗于前者。所以,人可以蒙恩,前者则不能。”优美晦涩的古语诗歌从他口中吟咏而出,像是山间流淌的淙淙溪水,给人以内心的宁静:“这是你们天父的原话。”
说书人看向神情呆滞的老头,继续侃侃而谈道:“天使和人类明明都是祂的造物,祂却如此不公地对待。与其说是仁慈,倒不如称之为施恩。就像有些人饲养宠物一样,今天我心情好就喂你吃东西,明天我心情不好就踹你打你,更恶毒些的直接把你丢到野外自身自灭。”
“你们居然把这样一个伪善自私的家伙奉为毕生信仰,我实在无法理解。”黎苏的话语仿佛一声炸雷,让围观的路人纷纷从虚假的天国幻景中惊醒。
“他说得有道理啊,无法反驳。”
“真厉害,敢在十诫的地盘上和人对呛,这下有乐子看了!”
“……这是污蔑,恶魔的诡计!”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接祭出秘闻要和他开干。
“喂,不讲武德,哪有说不过就动手的!哎呦哎呦,十诫平白无故打人啦,我的老寒腿要被打断啦……”,黎苏就地一滚,嘴里嗷嗷直叫唤,声音大得三里地外都能听见:“欺负我这个上有老下有小的打工仔,哇呜呜!耶路撒冷、哈利路亚,谁来救救我!”
“你起来,你给我起来,我根本就没碰到你。”眼见着议论的人越来越多,对家肉眼可见地慌了。美德和名誉是天使桂冠上的两颗璀璨宝珠,是祂们自诞生之初就被要求保护好的东西,它们对天使的重要性不亚于生命。
自己能毫无心理负担地碰瓷,将形象管理视为无物,而十诫的人根本做不到——说书人正是掐准了这一点才敢撒泼耍赖,对方一旦打他就是违背了教义,弃美德和名誉于不顾;不打他呢,他又可以顺理成章地闹事,破坏十诫在公众面前建立的伟光正形象。
堪称无解的当代阳谋,非常完美。
…………
数千年前,玫瑰帝国。
“苹果,**的果实。”昔拉用舌尖轻舔着禁果渗出的甜美蜜汁,布瑞尔金色的鬈发如同柔软的葡萄藤,攀绕在祂的肩头:“你们人类原来是这样称呼它的吗?”
回应祂的是一阵带着哭腔的细弱呻吟。夏夜的宫中常有夜莺这样嗓音动听的鸟儿,彻夜地歌颂爱情诗篇,从来不知疲倦。
“为我欢唱吧,亲爱的小鸟。”漆黑的羽翼包裹着人类被绯色晕染的躯体,祂难得升起了几分怜爱之情——上帝创造这个种族并非全无道理,除了能产生祂所需要的绝望,竟还具有相当诱惑的魔力,引得祂不由深陷其中。
忽地,昔拉感受到了熟悉而厌恶的气息。毫无疑问,是撒斯姆那个混蛋!看着窗外那坨缓缓挪动的灌木丛,祂顿时生出了被愚弄的不快:“谁在那?”
两个人类连滚带爬地跌出来,好生狼狈,其中一个还恰巧是祂认识的。宿敌的味道仿佛是祂无端的臆想,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不留半点痕迹。
“[魔王],你自己爱乱看就算了,干嘛非得拉上我一起……”周思羞红了脸,想立马变成鸵鸟跑路。但对方刚救了自己的小命,为人厚道的他还是留了下来。
“请问有见过一个白白净净,长着琥珀色眼睛的玩家吗?”祁遇的语气异常诚恳,先前的旖旎景象似乎未曾在他的大脑皮层上留下任何印记:“无意打扰,碰巧路过。如果不方便告知的话也没关系,谢谢你们。”
“许是往大殿附近的庭院里去了,今天那儿有丰收节庆典。”布瑞尔笑意吟吟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你们的朋友恐怕是玩得太开心忘了时间吧。”
啊啊啊,这个不懂看眼色的人机!搅了对面的好事还一个劲问问问,不被刁难就不错了。周思率先以头抢地致歉,旋即拽着反射弧迟钝的同伴飞也似地逃了:“我们刚刚啥也没看到!”
在这局游戏和以往的都截然不同:没有明确的主线和任务,进程过半都没有人员死伤。副本世界给出的规则只有一条:禁止人类食用庭中树结出的苹果。果实不可减少。
丰富的食物、数不甚数的金钱、身材婀娜的男男女女……这仿佛是为玩家们量身打造的伊甸园,他们可以在此肆意享乐,轻而易举地得到想要的一切。
…………
李行之从老头枯瘦的手中接过羊皮卷,火急火燎地走了。他的眼中洋溢着狂热的欣喜,接下来,只要找几个半死不活的人实验一下便可。如果能成功的话,祁遇就可以摆脱寿命的限制,永远陪着他了。哪怕对方变成活尸鬼怪,也远比日渐衰弱、朝不保夕来得好。
被**麻痹了心智的玩家们恰如一只只待宰的蠢猪,丧失了对危险最基本的防备——连老天都在帮他!
可是,正当李行之要对某个倒霉蛋动手时,祁遇和周思却一左一右地冒出来,把他牢牢捆在了王宫大殿的柱子边,害得他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看着记载秘术的羊皮卷被付之一炬,化为袅袅青烟乘风而散。
“为什么要烧了它!为什么……”绳索在手腕上磨出红痕,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可二人依旧不为所动。
“让他哭,哭累了就没声了。”祁遇一反常态地没给他好脸色。素来吵吵闹闹的周思也默默无言,像台拔了插头的音响。
直到余尘消失,李行之才终于从束缚中解脱。
周思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开口就抢了他的话:“你是想问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对吧?我不知道那东西在你眼中是什么,但它在我们面前呈现的是一颗苹果的形态,金红相间。”
“而你全然失了理智,正准备将它吞吃入腹。”祁遇用质询的目光看向他:“究竟是什么东西有如此大的魅力,迷得你连生死都不顾了?”
…………
“按理说,你才是最容易上当的那个。”李行之看向周思,对只有自己中招一事感到不可思议:“面对成群结队的美女帅哥,你难道一点想法和**都没有?”
“美则美矣,毫无灵魂。”神王的眷者摇头叹了口气:“无论是田野间身着绿裙的少女,还是众星捧月的冷艳女神,她们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小性子:娇蛮、善妒、虚荣、懒惰……恰如脸上俏皮的雀斑,让她们的形象分外鲜活、娇丽可人。”
“然而这里的男男女女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晓得摆出矫揉造作的姿态,哄骗人上床欢好。手段低级且无趣,没有挑战性。说起来,[魔王]倒是比我更厉害,从头到尾面不改色,好像没有什么能诱惑到他的。”
“我的**常伴身侧,无需向外探寻,自然不会被这些东西蛊惑。如果按吃了苹果就会死来看的话……活着的应该只剩我们三个了。”祁遇的话如同一盆凉水,浇得他们后背发凉。
“可系统不是从没说过死亡条件吗?这和吃不吃苹果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啊。”
“记得规则最后那句话吗——果实数量不可减少。因为被吃而减少的苹果,会用何种方式来补足呢?”
周思抬眼看向庭中那棵枝繁叶茂的树,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红彤彤的果实压弯了枝头,在微风中轻颤,就像一颗颗还在跳动的人类心脏。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
“**树,结毒果。贪心人,把命送。
伊甸园,终将失。恶鬼窟,恒存世。
玫瑰国,剧之始。王子死,公主哭。
陈年尸,魂复还。黑云覆,厦将倾。”
瑞博带兵绕过波络国,直奔极西而去。路过蟾国的死城时,偶遇了一个身着红色丧服的孩童,那小儿边拍手边唱歌,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由于鼠疫爆发得突然且来势汹汹,蟾国的王公臣民几乎在一夕间死去,连收尸的人都没有。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活物出现?
反应过来的瑞博心头发毛——就算有人侥幸逃脱瘟疫,也绝无可能是免疫力低下的稚子幼童。在肆虐的疾病面前,老弱妇孺往往首当其冲。那孩子的话倒像是某种不详预言,昭示着灾难来袭、生灵涂炭。
相传,在东方古国有王朝名为“周”。在统治末期,民间有一樵夫砍柴回家,途径荒野枯坟。常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却有一绯衣垂髫小儿奔跑嬉笑,口中念念有词:“月将升,日将没;檿弧箕服,几亡周国。”
“檿弧箕服”指桑木弓和箕草箭袋,暗喻与弓箭有关的群体会引发亡国之祸。而历史也恰如那首童谣所述,为博宠妃一笑,末代君主多次点燃烽火台戏耍诸侯,使众兵士寒心。最终,他惨死于西夷犬戎之手,却无人援救。
后世有人说,樵夫看到的那个孩子是荧惑星的化身。荧惑星主杀伐,是战争的象征,寓意“孛乱、不详”。
…………
“听说了吗,公主被陛下关进了地宫!”
“那不是停放棺椁的王室陵墓吗?国王定是被毒妇的三言两语乱了心智,要不然怎会把亲生女儿丢进那种鬼地方?”
“还有传言讲,公主被蛇蝎心肠的继后给逼疯了,竟将历代先祖的遗体刨出,取心而食,变得和茹毛饮血的野人一样!”
“怎会如此?”
外城区人们的议论悉数落入瑞博耳中,温迪的猜测是正确的,玫瑰帝国确实确实是问题的发源地。但公主、王子这两个角色难道真能影响剧情走向,害得所有人全军覆灭不成?他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
“放我回去。”祁遇将桌子猛地掀翻,幻景里那些金杯银勺便乒乒乓乓抖落一地,他的出格举动似乎在黑影的意料之外。
“你并非李行之,也并非堕天使之类的神明。而是你自己口中的那个npc老头,对吧?”他试图感受黑色星辰带来的共鸣,但奇怪的是,对方完全没有“绝望”这个情绪。
只有两人知道所谓的“方法”,而他的青梅竹马恰恰又是个从不坦诚的小骗子,那么这个故弄玄虚的家伙是谁简直不要太好猜。虽然丢失了大部分的记忆,但祁遇的智商依旧能在关键时刻占领高地。
“夺人买卖衣食,如杀父母妻子。若不是你们毁去狩猎陷阱、断我财路生计,我何至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一个瘦得皮包骨的佝偻老头缓步走出,皱褶的皮肤堪比历经百年风霜的树皮,松松垮垮地兜着下垂的脂肪。
“如今我和亲爱的玫瑰能借由你二人的躯壳重回世间,倒算是了结了当年的冤孽。”
“我们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祁遇冥思苦想也没有任何头绪,但对方的话语又不似作伪。他茫然地看向暴怒的老头,脸上的不解之色愈发浓厚:“要不然你讲讲?我实在记不起来了。”
…………
众神公会。
“当时我一眼就看出那规则有问题!禁止人类食用庭中树的苹果,那让神吃不就行了?说那时迟那时快,神王大人在我的召唤下闪亮登场,两个队友直接惊呆了……”周思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满屋莺莺燕燕听得入迷。
“哇,会长大人好厉害!”
“太了不起了。”
“那是自然。游戏里的献祭流就是由我牵头开创的——打不过就把对面送给神当小零嘴吃。副本世界的‘柱’是个老头,他看npc和硬件软件设施快被啃完了,吓得连忙把我们三尊大佛给送走了。能成功通关,我居功甚伟。”
“后来的结果你们也知道:游戏禁止玩家向神献祭副本了。要我说,都怪那个死老头。明明已经收割了那么多玩家,非要贪多贪足拿大满贯,故意把出口藏起来试图困死我们仨。”
周思在美人们的吹捧下有些飘飘然,再加之喝了点小酒,脑子愈发地不清醒,什么昏话都开始往外冒:“美中不足的是宙斯颜值掉了点档次,本来我还能更拉风的。隔壁[魔王]的路西法我是真馋,哎呦喂那个帅啊……宽肩窄腰黑长直,配上看垃圾的轻蔑眼神,简直是主人中的主人。神王但凡有祂的十分之一就好了。”
“啊啊啊啊啊!”一声惨叫划破长空。
“不好啦,会长的脑袋挨雷劈了!”
…………
“被献祭吸引来的神明为了抢夺副本大打出手,我的辛苦经营全部毁于一旦。为了平息祂们的怒火,‘茧’将辖区划给祂们大半。副本体量一缩减,收割灵魂的难度就变高了。”
“可是,玫瑰需要的灵魂数量却与日俱增。作为‘柱’的我很难再供养得起,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日渐腐烂。你说,我该不该恨你们!”老头哆哆嗦嗦地拭去泪水,看起来分外凄惨。
“玫瑰是谁?”
“我那年轻的、早逝的妻子。那份制作活尸的秘术不是被你们三个做局骗去烧了吗?你在装什么傻!”
“做局?”祁遇感到有些冤枉,他完全无法理解对方莫名其妙的控诉,简直是从天而降一口黑锅。
“先派个戏精过来骗人,装得楚楚可怜,用相似的经历勾起我的怜悯。亏我还真信了他的这套说辞,以为能挽救一条生命,谁晓得全是假的!”
“不,他也许没有说谎。”胸口开始隐隐幻痛,祁遇记得那里应该是有道伤的。每到夏天就会开始流脓溃烂,散发出蛋白质死掉的味道。丑陋的、像蜈蚣一样的缝线总让他感到自卑,不敢照镜子。
李行之以前的很多行为在此刻有了解释,原来奇怪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饱受社会排挤的仿生人居然能将一具活尸藏匿数年,还不被周遭的邻居发现——他的小竹马真的很了不起。
这次,祁遇的语气放柔和了不少:“关于你的辖区被没收一事,我感到很抱歉。但如果再不放我回去,我敢打包票,你仅存不多的土地也快清零了。”
“哦,还有你的玫瑰,她应该也在找新的躯壳吧。要是把主意打到某些不该肖想的人身上,她可倒大霉了。”
…………
玫瑰帝国,地宫。
“公主,好歹吃些东西吧。虽然王妃平日里有所刁难,但她也是真心实意关爱你的啊。”蕾娅身边的侍女将面包和苹果放在丽姬面前,三番五次的劝道:“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饿坏了该如何是好?”
“别来烦我。”李行之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心头郁气更甚。就算把所有尸体都开膛破肚,他也没有找到国王夫妇曾经所说的那位神明。再加上前几日祁遇的突然昏迷,直接打乱了他后续所有的计划部署。
侍女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距离国王颁布禁令已经过去了五六天,丽姬每日仅一餐的伙食被蕾娅小姐换成了烂菜叶之类的劣等品。还在发育期的女孩绝对挡不住新鲜食物的诱惑——对方一定会吃的,只是时间快慢的问题。她如此想到。
与此同时,公主正在思考另外的问题。
既然他依照昔拉所言找出了对方想要的真相,那么堕天使应当也履行了承诺,即让祁遇解除崩坏状态、恢复正常。能致使人昏迷的元凶,大概率是那不知所踪的神明。又或者说,副本世界还存在其他的鬼怪?
相比过去,这里的模样几乎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犹记得,当初遇到的“柱”是个苦命老头,祁遇和周思本想将那人一并处置了,最后却被他劝了下来。
他难得动了恻隐之心,兴许是因为对方和自己的经历太过相似,未免有些物伤其类的悲哀。
…………
“求求你们,放我条生路吧。如果我死了,玫瑰也活不下去。我只是太想太想她永远陪在我身边了,这才做错了事。”
老头垂下了高傲的头颅,狼狈地膝行向前、低声哀求,他抛却尊严和身而为“柱”的一切,像条可怜的街边野狗,试图用丑陋而滑稽的姿态博取观众的同情:“我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惩罚。我做的事,她一无所知。她是无辜的啊!”
恍然间,李行之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如果祁遇哪天不得不离自己而去,恐怕他会比这老头还要偏激。
他神色微动,跨步挡在了祁遇和周思身前:“这老家伙损失了大半辖区,日后定造不成什么威胁。况且,他已经诚心悔过了,不是吗?得饶人处且饶人。”
“停手。”祁遇归剑入鞘,繁复的红色阵法融化成无数血滴,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长发堕天使安静地伫立在他身侧,宽大的黑色羽翅在地面投下阴翳。
“稀奇,你们竟然帮敌对阵营说起话了。”周思心不甘情不愿地送走了神王:“只是人家倒不见得领你们的情。”
…………
时过境迁,不知曾经的“柱”是否还活着。在那次副本后,祁遇的病情逐渐恶化,关于[简]的抄袭谣言却尘嚣甚上。他敲着键盘,试图以一当百和乌合之众对喷,可那微小的声音还是被盛大的网暴狂欢吞没了,如同银针沉入大海,掀不起任何水花。
李行之终于在某一刻理解了那个老头的心境,纵容自己不断坠落、坠落到没有阳光照耀的地底。如果世界对他善良,他便报以微笑;如果世界非要撕烂他的翅膀、剥夺他的蓝天白云,那他也不介意毁了它。
“叮~角色支线更新,请及时查看。”系统的机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打开蓝色光屏,只见菜单栏最下方突然多出了一个任务:
[战争奖励①:可以使处在同空间内的任意一名角色分担自身所受伤害的百分之五十,对玩家和npc均有效。]
[战争奖励②:苹果的毒素不会杀死你,只会让你陷入沉睡。第十三位女巫的赐福和王后的荆棘魔法将永远护佑你。]
[(更新)个人支线任务:和王子达成happyending结局。注意,如果王子不幸死亡,或是被取代,副本将产生不可逆的恐怖变化。]
剩下的三个国家里,只有波络国和风谷国的统治者明面上都是男性,“王子”又会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呢?
祁遇拿到的身份牌应该是“第十三位女巫”和“波络国王妃”,职阶毫无疑问是[巫]。按童话里的1v1纯爱双洁剧情发展,王子不可能拥有婚史,所以对方更可能是风谷国的那一位。
李行之的预想非常简单:只要干掉便宜老爹上位,再用武力踏平风谷国,到时候管他王子不王子的都得乖乖听话。
然而,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还未等计划执行,麻烦就先找上了他。
…………
波络国。
“奇克大人,王子殿下还没有回来吗?”
“快了吧,毕竟尤路古他们都返程了。”
凛风吹过无边旷野,奇克敏锐地闻到了其中夹杂的血腥味。在与亚里克的疆域交界处有一座山岗,那里是历朝历代兵士沉眠之所。多数人尸骨不全,只得以衣冠下葬、配剑作碑。从她居所的窗户望出去,刚好能一览全貌。
行商贸易既看重天时地利,也离不开机遇运气,所以靠商业发家的波络国臣民们格外迷信风水。小至衣食住行,大至婚丧嫁娶、重要交易,都要由巫师卜算一番再做决断。象征不吉的坟茔、死尸,他们往往都避而远之。
“奇克大人……您看,远处怎么有个孩子?”小侍卫脸色惨白,不自觉地结巴起来:“他、他还在朝我们招手呢。”
“怎么可能?”
笼罩在晦暗暮色里的山峦宛若巨兽的脊背,驮着那一轮渐渐西沉的残阳。与以往不同的是,荒凉枯寂的剑冢旁,多了个白生生的幼童,一袭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那分明是丧服的制式,只不过被血染成了艳红色。
不详的种子率先在波络国生根发芽,战争以一种意料之外的形式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