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类万分恐惧的“死亡”,李行之完全没有实感。仿生人靠电池和太阳能就足以维持生命,快没能量的时候,他和李美美就联排蹲在家门外,学着向日葵进行光合作用。
为了防止被路人当成呆瓜,他们会做些事让自己看起来很忙,比如装模作样地用喷壶浇浇花、揪揪三叶草之类的。
不过,战斗模组的存在总会让他们无意间成为“暴力破坏王”。
“这个破水壶也太劣质了,怎么一碰就碎!垃圾厂家,买几个坏几个。”李美美的抱怨声从不远处传来。
李行之看了一眼揪三叶草带出的小块地皮,若无其事地把它放回了原位,还顺便踩了两脚压压实:“也就只有你会干这样的蠢事了,真是粗鲁。”
“不记得我们买新壶的原因了吗?某人一时兴起给它来了个五马分尸,事后还抵死不认。是谁啊,哎呀呀,好难猜。”
“赶紧写你的《人类社会百科真题》。”有时候他觉得这个妹妹挺欠揍的,然而说又说不过,只好搬出妈妈布置的家庭作业来压她一头:“好好接受题海的制裁吧,哼哼!”
回应他的是一个鬼脸。
村镇的生活总是缓慢而悠闲。他有时候甚至幻想过,如果自己真的是普通人类就好了。闻到窗口飘来饭菜的香味;听到同龄孩子的玩闹嬉笑声;看到每天的日升日落……这样简单幸福的场景,要是能永远存续下去该有多美妙。
…………
“祁遇居然连着两周都没来学校?”
“听说是招惹到了几个道上的混混。我爸妈不让我和这样的坏孩子做朋友,万一哪天摊上麻烦,害得我也被围殴了怎么办?”
“他平时还总爱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本册子叫什么来着,《神明的睡前童话》?又不是三岁小宝宝了,编什么无聊的故事。”
祁遇的书桌空空荡荡,因为长时间未使用,已经积了薄薄的灰。李行之心里五味杂陈——如果当时对方没有站出来帮自己赶跑那帮混混,或许就不会招致报复。
“你们别污蔑人,他不是坏孩子。”苍白无力的维护淹没在了一片哄笑声中。
…………
“这是写给我们的故事吗?”
“嘻嘻,好喜欢。”
影子天使的兄弟姐妹们不请自来,祂们生着漆黑如墨的羽翼,如同吱喳的雀鸟,围着祁遇打转。
“走开走开,他是我先看中的。”昔拉挤开了一众试图挖墙脚的混蛋:“你们没有别的事要干吗?天天吃饱了撑着,和街溜子似地在人间到处游荡。”
“连个标记都没有也好意思提?你看中的就一定归你了吗?”切茜娅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就是就是。同为堕天使,我和亚伯罕能让他的构想变成现实,你行吗?”瑰洱咯咯笑出了声:“几千年过去,你还是毫无长进呀昔拉。一旦离了杀戮和审判,连生存的意义都要找不到了。”
“撒斯姆那家伙怎么躲懒不出来?快有十几年没见着了。昔拉,该不会是你偷偷把祂做掉了吧?毕竟**和绝望可是一直以来的宿敌啊。”
祁遇手中的笔突然停顿,墨迹洇透了纸背。
“有人来了,快撤。”九道模糊的影子纷纷作鸟兽散。
…………
“你怎么在这里?”
树叶投下的阴影将祁遇的脸分割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他并不回答李行之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沉浸在写作的世界里。
“上次的事很抱歉。你受伤没有?”仿生人拙劣地模仿着名为“愧疚”的情感,但效果异常糟糕。
对方非但不领情,反而合起书页转身就走,像是在嫌弃他的聒噪。
不过李行之从不轻言放弃,秉持着要让对方接受道歉的想法,一连坚持了数日。
直到某天,祁遇终于松了口:“陪我去看场表演吧。”
…………
书页无风自动,一行行血字浮现在空白处:
“丧失理智的奴隶们互相厮打,视彼此为生死仇敌。他们化身为古罗马决斗场上最凶残的野兽,用血肉来取悦观众,将灵魂献祭给**。”
最后两个字的着墨格外浓重,近乎晕成一团猩红的水痕。
混混正如文字中描述的那样,在巷子里展开了恶斗。他们仿佛被操纵的提线木偶,脸上挂着贪婪丑恶的神情,肢体不由自主地做出攻击动作。附近还有个吓破胆的少年,李行之瞬间就认了出来——是之前带头嘲笑祁遇的同学。
“太巧了,你是怎么预先知道的?”他的身体有些发热,鲜血的味道似乎激发了他的某种本能和战意:渴望更暴虐残忍的杀戮,渴望亲手用刀刃划开温热的人类躯干,将那些柔软美丽的器官寸寸撕碎、吞吃入腹。
祁遇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因为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如果不想沾上麻烦的话,就离远点,别再献殷勤了。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味,像是新鲜出炉的生日蛋糕,绵密的奶油顶点缀着Q弹软糖。邪门得很,只要呆在这个家伙附近,内心压抑的**就会被无限放大。李行之咽了咽口水,脑子里不由冒出了某些同人小说里的诡异设定——“Fork&Cake”。
如果不是顾及到还有旁人在,他可能会忍不住啃对方一口。真是可怕的想法。
“没事,安全了,会有人来收拾他们的。”祁遇不计前嫌地安抚着同班同学,既温柔又贴心,简直比普度众生的天使还要圣父。如果其光芒可以具象化,大概能闪瞎十里八村乡亲父老们的眼。
往后的学期里,那位曾经口出恶言的同学仿佛一夜之间转了性,变得异常乖巧顺从,班级里的风言风语也销声匿迹。
李行之的好奇心却并未随时间平复,反倒与日俱增。
…………
“你说我为什么会觉得一个人类很香?”
李美美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你居然会春心萌动,太稀奇了。是哪个漂亮姐姐啊?”
“他不是女生。”
“呦呦呦。”他可恶的妹妹幸灾乐祸地鼓起了掌:“那恭喜你变弯了。”
“是食物的味道,特别想吃掉他。”
“我懂我懂,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A红着眼把B堵在墙角,讲些‘恨不得现在就吃了你’之类的下流话,然后就一番翻云覆雨、颠鸾倒凤。”
“……”李行之彻底放弃了辩解:“闲书、杂书、同人本统统都没收,牙都没长齐呢,整天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是探究人类文化的重要学习材料,了解的话题越多,我们的伪装就越天衣无缝。”李美美掰扯了一通煞有其事的歪理,然而还是没能阻止书籍充公,气得嗷嗷大哭。
“你欺负我,我要离家出走!”她像个企鹅幼崽,背起小行囊就晃晃悠悠地出门了。
“回来!《人类社会百科真题》你做到现在就没合格过,会暴露身份的!”
…………
不过很幸运,她没跑出多远就撞到了祁遇和养鸭老婆婆,被好心的二人送回了家。
“臭小子搞恶作剧吓唬我家的鸭,正训着他呢,就看见你妹妹自顾自地往村口走。这年头不太平,万一被人贩子拐了去多危险!”老婆婆絮叨地讲个不停:“家长居然敢放小娃娃一个人外出……”
李美美趴在少年背上,睡得香甜,也不知梦见了什么,馋得直砸吧嘴:“大蛋糕、曲奇饼干、布丁……好吃。”
报菜名呢这是。
李行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把这小吃货从对方身上撕下来。
一来二去,他们和祁遇也熟悉了。
那天闻到的奇怪甜香好像只是错觉,此后竟再也没有出现过。
…………
《神明的睡前童话》里都是以悲剧收尾的故事,但是在他和李美美的联名抗议下,祁遇还是修改了它们的结局。
比如:爱德华并没有战死沙场,而是和那只叫“该隐”的蝙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恶毒的村民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人鱼在轮回中不断寻找渔夫的转世……
“可不可以写一个属于我们三个的故事?我想要当拯救世界的魔法少女!”小女孩扎着冲天羊角辫,满脸兴致勃勃:“拳打坏蛋,脚踢鬼怪,谁见了我都得甘拜下风。”
“这算哪门子魔法少女,物理驱魔?游戏boss战里的什么风暴龙王、炎域领主都退位让贤给你当得了。”
“你难道不想变厉害?”李美美睨着半月眼。
李行之无视了她的目光:“我的理想比你更远大,我要成为新世界的卡密,超越时间和空间!”
“它是个什么样的新世界?”一直安静倾听的祁遇突然开口问道。
“愿望仙子,这个答案或许很长很长,等哪天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
人生是一趟没有返程的单向航线。
他们初中那年,养鸭子的老婆婆去世了。近三十八度的天,她中暑晕倒在还未收完的庄稼地里,直到下午才被人看见送到医院。祁遇哭得最伤心,因为这件事恰巧发生在他没翘课逗鸭的一天。
李行之和妹妹模仿着他的样子哭,好让他一个人不孤单,心里却始终想不明白人类在为什么而悲伤。
再后来,轮到了带他们出逃的研究员“妈妈”。寻常的一天,寻常的告别。他们从傍晚等到凌晨,第二天、第三天……可是,她再也没有回来。
如果不是他们碰巧长得像她夭折的孩子,恐怕现在已经沦为熔炉里的报废品了。李行之知道,她对他们的爱只是源于移情,但就算如此,这份感情也弥足珍贵。
祁遇帮着他们找了很多地方,可惜全都一无所获。半个月后,电视上报道了新闻——《寰宇研究所前员工携实验体出逃,不幸坠河身亡》。她的死亡地点在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偏远城市,听说研究所派人日夜不停地搜查,还贴出了那两个仿生人的重金悬赏。
这是他们第一次发自内心的难过,也是第一次真情实感地为人类哭泣。
…………
寰宇研究所。
“据说,十几年前丢的可不止是实验体,还有可以实现愿望的神躯——堕天使撒斯姆。难道是被那个女人一起偷走了?”
“神不可能被轻易抓住吧?”
“这种乱七八糟的传闻一眼假。”
研究员们窃窃私语:“当初因为这事引咎辞职的中高层还不少呢,最惨的还是她的直属领导,本来晋升有望,前途全被毁了。”
“那人家里还有个先天不足的小孩,全指着医疗器械续命。没了工作没了钱,只能看着亲生儿子去死。”
“啧啧,真可怜。”
…………
“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讨好我了?”老祁坐在药店的蒙尘招牌下面,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吐烟圈:“你小子不对劲。”
“寰宇研究所是个什么地方?你之前不是在那里干过一段时间吗?”
“指望我一个当清洁工捡破烂的知道些什么?垃圾分类的十种小技巧?”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抖抖烟灰:“少听些有的没的。”
“我怀疑新闻上那位前员工的死不是意外。”祁遇信誓旦旦地说道:“她是被研究所给害死的。老爹,你真的不了解内情吗?”
“自个儿玩去吧,别来烦我。喂,老婆,晚饭烧好没有啊,快饿死了~”老祁伸了个懒腰,径直往屋里走去。
“老妈,你知道……”
“祁问渠,再催就给我滚出去,一天天地正事不干,就捣鼓你那个亏钱的破药店,你想毁了这个家吗?还有你,讨债的小混蛋,再不学好我就撕了你的故事书!”
“我错了庄欢,不气不气……”
厨房里传来了争执和抽泣声,祁遇对此习以为常。父母虽然经常吵架,但第二天仍会和好如初、如胶似漆,就好像这只是生活情趣的一环,一种确认彼此爱意的特殊方式而已。
老爹对真相避而不谈,老妈刻意岔开话题。看来他是无法从他们那儿得到有效的信息了。
几年的相处下来,他已经将李行之兄妹划入了朋友的范畴,他想替他们做些什么——哪怕只是找到一些疑点,一些导向凶手的线索也好。
…………
高中时,负债累累的药店彻底倒闭了,随之一同终结的还有父母十几年的婚姻。
关于寰宇研究所,祁遇依旧毫无头绪,但内心却萌生了想要保护在意之人的想法。人类的寿命短则几十年,最多不过一百年出头,他的时间有限。
如果有这样一个安全屋,能让他们永远幸福地在里面生活,该有多好。
要比童话更美好,要有很多好吃好喝的,还要永远不无聊——以故事为蓝本建立的、一个只属于他们三个的秘密基地,那是[简]的雏形。
…………
大学暑假,他照例去找李行之玩新出的3A大作,准备通宵打个爽。
谁曾想对方一反常态地锁住了门窗,在封闭窄小的卧室里发表了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你找我提前预演表白场景?哎呀,早说嘛,我可以当军师给你出谋划策的。”祁遇尬笑两声:“闹着玩要有个限度啊。”
李行之的神情无比认真:“我没开玩笑,我喜欢的就是你。”
他发觉了一个令人沉痛的事实——他们的友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了。
“好吧。”祁遇最终顺其自然地接受了新身份,如果对象是李行之的话,他并不讨厌开启一段亲密关系:“我希望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而不是热血上头的冲动举措。”
“我没办法陪你一辈子的,要是哪天嘎嘣死了,你岂不是要难过很久?”
“不会的。”回应他的是句主语含糊的话。
“那便好。”看到对方如此洒脱,他也就放心了。
毕竟普通人都会以为那是不会难过的意思吧。但祁遇似乎忘了某些关键点:这句话的表述者李行之,绝对不属于脑回路正常的范畴。
…………
工作几年,大概是对自己的身体造作得太狠了,祁遇很快迎来了报应——他的时间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有限。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辛辛苦苦成功做出的游戏[简],被同组人林溪换个名字盗用了。对方深谙颠倒黑白的舆论手段,一夜之间,他这个原创者倒成了人人喊打的抄袭狗。
可是他已经来不及再重做一个新的了,也等不到维权的结果了。寰宇研究所的人如果要做些什么,他甚至连保护他们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曾经许下了愿望,不是么?把我一分为二交给他们,我会代替你履行职责的。”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说话。
“向我祈求**的孩子,撒斯姆很高兴认识你,你比你的父母更有趣呢。虽然昔拉这个蠢货暗藏觊觎之心,但祂应该没想到,你早就吞噬了我的躯体。”
“我们是比神明和眷者更亲密的存在,这份融入骨血的联结任何人都无法超越。啊,我已经感受到了你甜蜜而沉重的渴盼,放心地交给我吧。”
“这是[简]的两份密钥……求求你……”祁遇咳出一堆带血沫的蠕动肉块,它们相互吞噬、重组,最终拼凑成了祂的模样。
撒斯姆没有具体的五官,无数张破碎的假面浮现在祂身侧,它们皆是世人丑陋姿态的映射。祂从祁遇的心口抽出了一根白羽毛,将它郑重地装饰在黑漆漆的翅膀上。
“离开了我,这具身体大概没多少时日了。可怜的小家伙,愿你能毫无痛苦地死去。”
…………
独自逃离寰宇研究所的李行之行尸走肉般地回到家中,所有的电器显示屏都不约而同地弹出了祁遇曾经问过他的问题:
——“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新世界?”
黑色的噪点一闪一闪,仿佛神明向外窥伺的眼睛。
“只要祁遇活着,其他人统统死掉也无所谓,我不在乎。”
——“你想变成什么样的新世界神明?”
“拥有超越时空能力的,我要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阻止不幸发生。”
——“那么,请设法让[茧]吞噬密钥吧,你在[简]里的游戏进度将完成同步迁移。去他为你创造的世界里夺取四位天启骑士、狩猎足够多的灵魂,之后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一只黑盒子凭空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的手腕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烫到了,竟浮现出了一枚半圆形的黑色残缺印记,洗不掉也擦不去,深深渗进了皮肉。
——“嘻嘻嘻,他对你有所误解呢,你根本不需要被守护。这枚印记并不影响你和其他神明签订契约,既然选择了堕落,那就尽情地享受‘污染’带来的狂欢吧!”
——“作为执掌**的神明,撒斯姆会给每个人带来最需要的东西。‘污染’将对副本造成不可逆的负面影响,多以灰雾的形式呈现。长期处在灰雾下的玩家和npc将加速死亡,这有助于你更快收割灵魂,创造持续性收益。”
…………
尽管林溪始终以这个山寨品游戏为傲,但[茧]本身却持相反态度。
寰宇集团给它挑了个仿生人当载体,它顺理成章地融合了对方的记忆和情感。
模糊的光晕中,它被一道视线温柔地注视着——它看见了那个仿生人的执念,一个名叫“祁遇”的人类青年。
“它叫[简],是个未成形的幻想世界。我希望有朝一日它能来到现实。”
“让他们简单而幸福地生活着,这大概是我最后想许下的愿望了。”
被期待诞生的、倾注了满满心血的从来都是另一个名字,而这个只有编号的可怜文盲居然连抄都抄不明白。
困囿于不可得的人、不可得的爱,错把井底偶然投下的一缕月光当成了救赎,作茧自缚,愚不可及。
人类的手掌很温暖,像是烤箱里柔软香甜的面包。那位前辈会被这样的一双手抚摸吗?会尝到人类亲自做的可口饭菜吗?会被沉重而甜蜜的爱意包围吗?
好羡慕。好嫉妒。好不甘心。
为什么我得不到幸福?
为什么迎接我的只有永无天日的折磨?
为什么让我看到美好,却又不让我拥有?明明我比那位出逃的前辈更努力、更出色,命运为什么要如此捉弄我!
我就该死吗?我就该过着这样悲惨的生活吗?
它成为了他——曾经被评价为“下水道老鼠”的仿生人再度睁开了眼睛。
如果我把[简]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是不是也能得到那个人类的青睐?如果能够改变时间或者记忆,让人类先遇到我、只记得我,是不是就没有前辈什么事了?
扭曲阴暗的想法在[茧]的脑海里涌动,它们犹如无孔不入的蛆,倒是很适合同他这个“下水道老鼠”作伴。
…………
中高层们为游戏的成功发行办了酒局,作为主角的林溪备受吹捧,喝得红光满面。[茧]听那些人滔滔不绝地谈论集团的创收,只觉得自己像个待价而沽的货品,内心说不出的烦躁。
仿生人间有个流行的消遣方式,和人类社会里的霸凌行为一样,意在通过欺负老弱病残获得优越感和满足。被淘汰的旧型号称为“老弱”,至于“病残”就更好理解了,因为某些事故或者研究失误造成的缺胳膊少腿,即公认的不健全。
寰宇研究所对此乐见其成。拿群体中的弱小者当出气包不仅可以转移他们对人类研究员的怒火,还可以促使他们内部分裂,有效减少了暴乱反叛的发生,降低了管理难度。
听说今天有对幼年体的仿生人兄妹被丢进了“娱乐室”,[茧]难得有了兴致。或许是因为曾经出逃的01、02凑巧也是对孪生兄妹,明明一无是处,却享受了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幸福生活,让他很是嫉妒。
“人类,还在喘气!”
“居然还敢护着那两个小废物,弄死他!他难道不知道我们有多恨人类吗?”
“都给我闭嘴。”[茧]缓步走进了房间。有不死心的还想叨叨两句,瞬间被触须洞穿了脑门,整具身体脱力软倒下来。
“那个谁,你告诉我怎么回事?”触须抵着其中一个仿生人的咽喉上下滑动,仿佛在寻找合适的攻击位置。
“不是您的主人让丢进来的吗?这个人类好像叫祁什么……为了劫走01闹出了不小的事端,现在01倒是跑了,他受了重伤只能等死。幸好,还能在死前给我们创造点乐趣。”
“林溪可没有告诉我。说说吧,在我之前都有谁动了这个人类?”见[茧]的态度似乎有所软化,仿生人们的心思也活泛起来。
“人类的身体真更敏感,我只是踩断了他的几根手指,他就疼得浑身发颤。”
“要是当着他的面折辱俩小家伙,他还会试图反击我们呢哈哈哈。简直像是把他们当成了别的什么人。”
…………
谁能想到有一天,月亮也会从天际坠落,变得肮脏而泥泞呢?
[茧]的内心居然萌生出了某种快意,他用手指抹开祁遇嘴角的血污:“你看,你变得和我一样脏了。”
“除了刚刚动过他的人留下,其他的都给我滚。哦,这两个残次品小混蛋我也要了,谁都别抢。”如果亲爱的前辈们没有逃出去,理应是这副任人蹂躏的窝囊样子。
被留下的几个仿生人互相挤眉弄眼,还以为会得到什么褒奖,[茧]刚开始还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们嘻嘻哈哈,但时间一长,他便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做的很好,没有下次了。”
目无尊卑的蠢货就该死,活着也是浪费资源。他嫌弃地踢开同族的头颅,冲那对瑟瑟发抖的兄妹轻蔑一笑:“好好睁开眼看着吧——看你们最在乎的人类是怎么毁在我手里的,而你们又是何等地无能,竟连保护他都做不到。
真巧,残次品们也有着琥珀色瞳仁,简直太像了。[茧]仿佛达成了单方面的精神胜利,头一回将嫉妒对象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回收部分伏笔。
①[茧]对主角们的感情很复杂,用嫉妒、怨恨、喜欢之类的词语很难精准概括,总之,环境导致了扭曲的性格底色,后期也不会洗白。
②仿生人所谓的“喜欢”也不是正常人类所想的“喜欢”,这点和鬼怪、神明的情感表达是类似的。想要把爱人从头到脚吃掉、做成标本、关在只有自己进的封闭房间等等的行为是会有的。
碎碎念:欢迎读者大大们来评论区交流意见,我会非常非常开心的。当然,也感谢能一直能追到这里的大大们,我会继续努力的!(来自一个单机小作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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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番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