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七十载 第431章 和小奇会面

高一开学典礼上，我站在下面，领奖台上是全校前十名，其中一个戴着帽子的男生吸引了我的注意。不知怎么地，我很想认识认识他。

他戴帽子，因为没有头发。他下来时，和旁边的同学嘻笑打闹。

高二分班，开学第一天报到领书，他恰好分到我们班，坐在我后面一排左侧的位置。领完书，我刻意地向他搭讪：“同学，我们总共是这么多书吗？”“我看看啊。”有点玩世不恭的他认真起来。

他是小奇。小奇博学多闻，思维活跃，常常谈论国际时事。

……

我约小奇见了一面。他问我在哪，我说在一中。他说过来接我，我笑道：“可以啊！有车了！”“嗐，又不是全款买的。”“那也很不错了。”

小奇上岸了，交谈中，他的言语有欣慰，却没有半分自豪。他解释道自己是机关编，是参公编，但做的事确实事业编的技术活。又问：“你现在做什么呢？”

他听完后，笑道：“感觉有点偏行政管理，你还记得你刚毕业那会儿说什么吗？”

我惊愕于他还记得连我自己都忘了的想法：“说什么？”

“你说这辈子打死也不干管理类的工作。”

我干笑几声。

他又说：“干技术没前途，还是要干管理。”

“干技术让我有实实在在的成就感，干管理让我觉得很虚、不实在。我没法做到让下属喜欢我，但我觉得好的管理肯定是员工打心眼儿里认可你、愿意替你干活。”

“我们单位就有一位科长，大家没有人不对他佩服的。隔壁市的人，还不是我们自己人说，如果湖南省这方面的事情他都解决不了，就没人解决得了了。而且他一心为公，毫无私心。自己获得了什么荣誉，奖了几万块钱，上上下下给局里每个人都买了一箱箱哈密瓜，自己一分钱不留。”

“这样的人很难得，能跟这样的人共事，很幸运。”

“但没人能接他的班，他厉害了，基本都是亲力亲为。”

“他不带人吗？”

“带啊，但是他人太好了，有时候有问题就直接帮忙解决了。加上年龄断层，没人能接上去。局里还有个人，也很厉害，不过是事业编，就算干得再厉害，也晋升不上去，而且也有老婆孩子了，干脆就这样了。”

“那你可以啊！”我欣喜地鼓舞道。

“太难了，人家说入门要三年，那些什么塔罗非公式，费齐公式，什么时候要用这个公式，什么时候要校正，好多。”

我说，努力三年，总算上岸了，算是短期的阶段性胜利吧。小奇遗憾道，有时候不知道自己这样算是成功还是失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外面混不下去所以才回家的。我回道，不能单纯地用成功或失败来判定吧。

——那天，小奇说，一路走来，土木专业的坑自己已经尽力填了。我那时竟未意识到，他内心深处对成功的渴望，他或许也曾想，如果当时换个专业，是不是人生路上更腾达一些？然而人生这道题，确实只有写了，才能在未来看到答案。

小奇聊到自己的工作。“我报到第一天，报完到，交完材料，领导和大家吃一顿饭，问我住哪，直接把我送回家了。我一回去，我娘问我怎么回来了，不要上班吗？有时候，周六周天需要实地监测，我们随时就过去，那我们就工作日调休，这样领导问起来，你今日怎么没来呢？我就说，我上周末来上班了，至少心里是有底气的。”

“之前一直说小镇工作压力大，我一直不懂什么意思，现在懂了。”

“不过，有时候很羡慕你们，在大城市工作，我都不知道在大城市工作是一种什么感觉。”

“朝九晚六？有双休？现在还没做实验，等做起实验来，晚上工作到十一二点去，周末也得来。”

小奇笑了笑。

过年时，见了小奇一面，他那时的想法是，能上岸就好。我问他对自己有什么打算，他说只希望做个好人就行，父母身体健康，就满足了。

“做个好人”四个字击中我，我一直想着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一个博学的人、一个有想法的人，却从没有想过做个好人。内心对小奇表示钦佩，他保留着老一辈人的朴素与真诚。而我是不是在城市的洪流中迷失了这些品性呢？

小奇喝了一口奶茶，我笑道：“聊完了事业，再来聊聊爱情吧。怎么样？”

“没怎么样。呵呵呵。”小奇干笑，“之前在常德，单位里有位阿姨问了我家庭情况，说要给我介绍对象，又让我加个微信，我没加。后来等我回到溧阳这边，那位阿姨又打电话来，说她女儿也要考公务员，让我帮忙指导指导，阿姨人很好，我就想着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咯。我当时有点好奇，一搜，介绍的对象正是她女儿。”

我笑了笑，问：“她准备考哪里去？”

“还不晓得。我当时想，人家肯定是信任你，才会把自己女儿嫁给你是吧？但她在常德，我在溧阳，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肯定要考虑之后结婚的事吧？如果她到时——她有很大可能考回去，那不是耽误人家吗？所以阿姨问我的时候，我就打哈哈。”

“那说不定人家就考溧阳来了。”

小奇摇摇头：“到时谈个几年，她考回老家，对人家姑娘也不好，所以我和她平时聊聊考试的事，偶尔也分享点什么，但是都不多。

还有一个女生，我就把她当成朋友一样和她聊天，后来有一天，没聊，她第二天直接问我，是不是对她没有那个意思。我——”

“确实也挺难办的。”

“后来聊的也少了。”

“你不想谈恋爱吗？”我问。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我就想，以后找到一个合适的，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可以了。但现在，我很逃避这些事。”小奇笑着掩饰尴尬。

九年了，大家身后都下过许多场雪，眼里的世界都大有不同。

安娜有了归宿，但嫌和男友看不到未来，被爱的同时，自己也在积极向上成长。

小奇则是回避，考虑长远，或许未来找到一个便稳定下来，平平淡淡生活。

我呢，暂时还不想妥协，轩昂因为表白失败最后选择了敏儿，劳利因为被乔拒绝最后选择了艾米，我不想写这样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