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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当细作,但在卖酒 第21章 地宫

作者:我羡春山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2-03 01:46:25 来源:文学城

马钦那侧反手掀翻食案,将其作为屏障,将死士皆淬幽蓝的弯刀绞住。

甲士们持盾列阵在帝后身前,公卿与命妇们这十余年来见过太多血雨腥风,虽然害怕,倒也沉着冷静。王昉之趁机躲开攻击跑到父亲身边,她没习过武,只能将手中酒厄投掷向离她最近的死士背后。

混入亲蚕此列的有十余人,均扮作黄门宫娥,除了被当众斩下的,皆服毒而死。

远处埋伏的弩机手被魏冉发现,他取了五石弓与之对射,弓手喉间喷血,但三支连珠箭已近到眼前。马钦夺了一名羽林卫的刀,与魏冉互依后背,将箭矢劈落,他高喝一声:“陛下可记得许臣何?请陛下彻查此事!”

他有一瞬间庆幸自己昨日放了此两位入内,又震撼与他们对世事的洞察与反应。

“阿父无恙否?”

王应礼点头后,王昉之走到帝后跟前深深一揖:“请陛下允臣与魏侯共赴蚕宫。”

皇后还有些担忧,正欲劝阻,听刘晏辞允诺,便也只是命魏冉保护好她。

蚕宫中出事的果然是偏殿。

魏冉命兵士将火扑灭,先行进去。

此时已到正午,日光炽盛,有人在他们走后在偏殿放了引线和干草,琉璃珠将阳光聚在引线上,又将干草点燃,才有次浓烟滚滚。而偏殿铜柱中的机关并不仅仅是当年郭氏放置火油所用的。

并行的杜廷尉见状色变,他指着偏殿中扭转方向的铜柱与瓦砾间霍然旋开的地宫,颤声道:“这是……”

魏冉正欲探看,忽见王昉之端着烛台而来,裙裾拖曳时沾满泥灰:“堂春且慢。”

她俯身拾起一片碎石,就着烛光细细察看,又将其递给魏冉和杜廷尉传观。地宫建成已久,但步下地宫的台阶上有新痕,应是最近有人来过。

“如果这铜柱机关需要烈火灼烧才能开启,我们早该发现有人来过了,想来应另有窍门。”王昉之将碎石向下投掷听声,“随行者皆是堂春亲信吗?”

与他们一道前来的有二十余甲士,魏一二三四皆在其列。众人点头后,魏冉点了四人分别观察四柱,命魏一领着两人守在殿口,魏二再带三人去桑林中找寻可能存在的痕迹,其余的与他齐入地宫。

魏冉先打头阵,地宫有台阶十二层,下面不算高,行过一段甬道后,才看见由夜明珠照亮的正殿。

之所以将地宫称之为正殿,是因为其富丽程度绝不亚于皇后所居椒房殿,壁上绘满蚕神送春与皇后采桑之画。几人见状均不语,魏冉与杜廷尉均认出了壁画上所绘的皇后便是郭氏,而王昉之则看出来奉桑盘的命妇是她的母亲杨栾。

她们衣饰华贵更胜蚕神,相望的两人嘴角携一丝笑意。而画上皇后,有不同之处,她的小腹高高隆起,应是有妊。少府卷宗记载,郭氏当年并未能顺利生产,所以先帝才唯有当今太后所生独子。

再向北望去,壁上另绘星图。在谶纬中,勾陈星有异象视为皇后失德,可画中彗星犯勾陈,好似另有解读。

王昉之一幅幅看过去,快走到西南时候被魏冉拽住。

正殿西南最角落已垒起森森白骨,作短褐打扮,经年风霜已看不出颜色,应是当年修缮蚕宫的匠人。他们奉郭氏之名秘密修了这座地宫,后又被处死,甚至连尸身都永远不能得以安寝。

而整个正殿中心,鲛绡帐轻轻荡,似一张未织完的网。有一具朽骨端坐,套了皇后翟衣,手中执着一本《天文志》,几乎是被蚕丝捆住才能维持这个坐姿。

魏冉小心探看一番,皱眉道:“倒是有人装神弄鬼,把翟衣套在枯骨身上。”

“这人仿佛有意引导我们去查郭氏的死因,宫禁旧闻还是得翻少府记载。”杜廷尉整日和廷狱、白骨作伴,倒是不觉地宫中味道难闻。“当年郭氏当真有可能绕开先帝,在蚕宫下挖出这么大的地宫吗?”

他当年还没能任廷尉,也只是隐约听说,在先帝示下,由少府并廷尉署将蚕宫偏殿中的焦尸认为郭氏。

那是先帝业已多病,深知自己大限将至,便将主要精力放在为幼子铺路上。郭氏被废几年,她的家族早已与弘农杨氏一起覆灭,当然无人在意她的死活。

此事疑点重重,死在蚕宫中的人和现在正殿中的枯骨是谁并不重要。魏冉与王昉之都知道幕后黑手是刘缌,但他绕这样一大圈,又有何作用?

他的父亲是已故的陶邑王,养在掖庭中,与郭氏几乎没有碰面的机会。若说他是为了给郭氏报仇才使出十二分力气,未免将此人的心思看的太过单薄了。

王昉之拿拭巾掩着口鼻,丁香的辛辣味道冲上鼻翼才好受些,“此处当有暗道通向外面,未必需要洞开机关。”

“这盘棋才刚开局。”魏冉将《天文志》取下来翻看。

泛黄且略显粗糙的蔡侯纸张被翻动后发出声声脆响,令人不寒而栗,其中紫薇垣几个字被朱笔狠狠划掉,足以见此人对先帝之痛恨。

再往后翻几页,上书“甲子年,蚕宫复”,笔迹倒是新的。同样是飞白,王昉之的落笔习惯与之倒很不相同。

王昉之仔细辨识了几个字:“此人手指无力,像是握不住笔。”

今年便是甲子年,早已暗藏的在蚕宫下的阴谋从刘晏辞登基开始。也许不管是谁登基,都会被卷入其中,而王昉之才贿赂过的少府丞难免会沦为替死鬼。

待到三人急返御前时候,见群臣各执一词、乱成一团。而皇帝面色铁青,已下旨彻查少府。面如土色的少府丞终于松了口气,悄悄向王昉之投去感激神情。

马钦将外袍卸下,露出内着的玄甲。他未佩刀刃,但在此行伍出身的人手中,就算是碗碟也能当作武器来使。

“陛下,少府虽有失察之失,却非此案主谋。”这话由掌管刑狱的杜廷尉来说最为合适。他们三人来时商议过一番,还是觉得唯有羌人这一条线索。

他将地宫所见一一陈明,待刘晏辞面色稍霁才道:“方才刺客奔袭司空与青州牧两位重臣,但针对司空的死士只有一人,像是个幌子。结合地宫所见,臣以为,幕后主使将祸水东引至元始十六年党祸之上,实则意在刺杀青州牧,以乱马政。”

刘晏辞环顾臣工,沉声道:“太仆何在?”

太仆姓董,当即连滚带爬出列。

陇右与河套两地每年供给中枢的战马连年减少,牧师苑仍在时每年超一万匹,如今缩减到不足一千匹。官营牧师苑也逐渐向中原所在的潞州等地转移。

马钦虽已稳坐青州牧的位置,但因本地并不产盐,以及冶炼技术落后于中原吗,而不得不仰仗与中枢的贸易。不论是与皇帝本人结盟还是与王昉之代表的世家结盟,都是为了以马交易盐铁,充沛骑兵武装。

互惠互利之事被这样搅合,在场之人除了提前知道的魏冉与王昉之,都显得心灰意冷。

马钦因为一半羌人血脉的缘故,一双眼眸在日光下显出淡淡琥珀色来,“既然关系到马政,少不得有异族在其中浑水摸鱼,毕竟臣在东都可没有什么仇家。陛下不如排查排查,流落东都的羌胡伧子有几何。”

虽然他正是因为自己的血统才能在青州坐上第一把交椅,但提及这几个字时候还是携了些淡淡的厌恶。

“廷狱闲置许久了,既然如此,便由廷尉并执金吾将毕圭苑中所有羌人拿下吧。”刘晏辞的帝王威仪终于有了可以施加的地方,他对诸臣论功行赏,又好好安抚了马钦一番,才起驾回宫。

接连几日,胡商人人自危,恨不得将往日有所联系的羌人全部供出来。

廷狱中动用了大刑逼问,终于有一个松口,说出了张嘉的名字。

此事涉及为皇室车驾、仪仗及禁军养马的未央厩令,好歹是保住一条性命少府丞自请参与审讯,势必要在其口中问出一二。

东都一时血光冲,隐有当年党祸势头。

魏冉亲临廷狱探望张嘉,被绑在刑架上的人已看不出一块完好皮肉,只是一具悬于铁钩残躯。涔涔鲜血混着冷水渗入地下,四下的惨叫声甚至盖过了两人的对话声。

“他若是明主岂能作壁上观?”

张嘉勉强抬头望向来人,右眼已成血窟,一滴冷汗滚入血泊,倒映着万千杀机,“魏侯?当年先帝赐我丹书铁卷,尔等对我用刑……是为大不敬。”

刑吏当即挥起带倒刺长鞭:“将死之人竟敢妄言先帝!若非陛下有言,你岂能苟活至今?”

张嘉笑了笑,咳出一口乌黑血沫:“我若一心求死,哪能任由小吏折辱,不过是为了亲眼见到诸君无获而归。”

“你受陶邑王驱策,想迫使陛下灭口少府丞,中断这条线索。”魏冉展开那本《天文志》中间的字迹,“庶人郭氏今何在也?”

郭氏当年被废,虽养在掖庭,但受先帝与太后的幽囚与折辱,所以书写飞白才会生涩僵硬。

谁能想到,当年杨栾的飞白还是她教的。

不知是听到了陶邑王还是郭氏的名字,张嘉终于露出惊惧神色,嘶声咒骂道:“小人妄言!怎敢以庶人之名污她,她是长乐宫真主!”

“当年你尚未未央厩马奴,是郭氏救你一命吧。你报恩至今,也算是个忠仆。”这几日魏冉与王昉之在少府中取到了先帝《起居注》抄本,回想起种种不对劲之处,最终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郭氏也许还藏在宫中,正是印证了当日项城王自刎前所言的妖妇。身为陶邑王的刘缌,本人并没有很大能耐能够策划出这一系列变故,但如果他与曾居长乐宫数十年的郭氏联手,便有更多可能。

瘦蛟尚可覆舟。

魏冉从狱中走出去时,一缕天光刺破黑暗。可深宫中的幢幢鬼影,比沙场上的更难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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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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