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实刚踏出醉仙居门槛,守在巷口的赵叔就迎上来,压低声音问:“姑娘,醉仙居这桩买卖黄了,咱下一步咋整?”
温实捏了捏眉心,把舆图往袖里一塞:“先回镖局,总有法子的。”
“当心!”温实眼疾手快扶住看书快要撞树的一位国子监学子。
瞅一眼他手中的书上的油渍:“这书可是用来垫点心的?”
少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解释:“是同窗央我带桂花糕,谁知路上馋得紧。”
话音未落,前面传来哄笑,七八个学子涌出来,见温实腰间悬着镖局令牌,为首的高个公子挑眉:“膳食达?莫不是走镖顺道卖吃食?”
温实莞尔一笑,指了指腰间镖局令牌:“我这膳食达,专帮酒楼饭馆送膳,只要是吃食,管送!”
被撞的学子眼睛一亮,忙不迭追问:“那能送糕点不?我等在国子监,常馋城外老字号的桂花糕、栗子糕,可跑一趟太费时辰,若能有镖师送,那是最好的。”
一旁带方巾的学子说:“要说这‘糕壹点’的糕点,在咱国子监里可算风靡!”
“往日同窗们捧着书,都吃着他家的桂花糕,就爱那股子清甜。可他家铺子远在城郊,来回一趟折腾,如今生意越来越难做,听闻快要歇业了!”
温实眼睛一亮,心想国子监学子不再少数,如果谈下这“糕壹点”的生意,流水不比醉仙居的差,何况国子监内都是些高门显贵的公子。
“那我要是给国子监送这家的糕点,你们会有多少人订食?”
被撞的学子宋鹤:“不说几十人,那一二十人也是有了。”
温实眼神发亮,朝赵叔使了个眼色,高声道:“赵叔,快取纸笔!把各位公子要的糕都记仔细。”
赵叔从褡裢里掏出纸笔递给温实。
“你们一个一个慢慢来,要吃什么,我都记上。”
“定金先给一半,给赵叔,糕点送达了再给另一半。”
宋鹤挤到前头,挠挠头说:“温姑娘,我要两盒桂花糕,给我那生病卧床的同窗也带一份,他就好这口,别让铺子偷工减料!”
温实拍拍他肩膀:“放心,我让镖师盯着装盒,保证新鲜足量,你那同窗吃了,保管有力气读书。”
温实叠好订单,冲学子们拱手:“诸位且等明日,我这就去糕壹点,让掌柜备足料。”
太阳沉没,暮色渐涌。
温实刚到达“糕壹点”门前,正撞见掌柜把歇业木牌挂上。
从国子监赶来有一段距离,她平复了急促的喘息:“掌柜留步!我有笔大生意,想与您细谈。”
刘掌柜放下门环,抬眼:“是何大生意?”
温实将订单递给刘掌柜,解释:“这订单皆是国子监学子所订,里面不乏高门贵族。”
“您做好糕点,我来配送,只求掌柜一单分我二成利。”
刘掌柜目光看向订单,斟酌开口:“温姑娘,国子监的活儿不好接,毕竟高门贵子的公子身份在那”。
温实早料到他会顾虑:“我们“膳食达”有着统一服装,而且糕点用青缎子衬着,绝不让贵店招牌沾灰。”
“二成利?我做这单,材料费得添三成,而且我这店也就我一人属实忙不过”
“掌柜若信我,往后国子监的订单,我都往您这儿引,且每单利钱,我只取一成。”
“而且您有病重老母,还有要上学堂的孩童,这订单您得接。”
刘掌柜眼尾一挑,忽笑出声:“温姑娘倒是精明。成!但丑话说前头,若送错一户、磕坏一盒,这生意……”“
“我温实拿十盒糕点赔!”温实大声应下。
“明日我让我们‘膳食达’的伙计来取餐。”
亥时路边街道早已没了人的踪迹,“膳食达”内,烛火通明。
“小姐,糕壹点那单成了?”周扬耗了一嗓子。
温实把订单往桌上一放,笑着点头:“成了!但明早卯时就得取货,刘掌柜一人忙不过来,咱们得去搭把手。”
温实早有盘算,从柜里摸出今日定金放在桌上:“定金就有一百二十两,膳食送达还有一半。”
青翠盯着桌上定金,笑眯眯道:“一百二十两!这下就直接能还给那个人了。”
温实知道她说的是谁,却还是敲了敲她脑门:“别光瞅着银子,明早的事儿半点含糊不得。”
温实从袖中抽出张油纸,上面画着国子监周边街巷图,对周扬说:“你带两个机灵的,卯时三刻前到糕壹点,验完糕点,就立马送,要在一个时辰内送达,不要让糕点沾了污渍。”
众人正在检查明日所要用的木盒,忽听外头传来隐隐哭声。
掀帘看,是个小乞丐扒着门槛,脚边躺着个重病的老乞婆,怀里还紧攥着半块硬饼。
温实眉头紧皱,忙让伙计把人搀进来喂了点吃食。
老乞婆颤抖着喂小乞丐,哽咽:“姑娘心善,我们走投无路,就想讨口吃食。”
温实舀了勺粥喂老乞婆,又瞥到小乞丐盯着粥的样子,心软说道:“往后你们饿了,就来膳食达。”
交代好伙计让人安排婆孙二人住下。
翌日,天还未亮,“膳食达”内已骑手已经集合完毕。
温实亲自带队,与青翠、周扬等几人赶往城郊“糕壹点”。
到铺子时,刘掌柜果然已在忙碌,灶火通明,面各色糕点已摆放整齐。
温实二话不说,洗净手便上前帮忙。
她虽不精厨艺,但前世管理经验让她对流程极为敏感,很快便帮着装盒丝毫不乱。
青翠也机灵,在一旁学着给糕点做最后的点缀。
辰时刚到,所有订单糕点准备完毕,整齐装入“膳食达”的木盒。
周扬带着两名镖师,检查无误后,将食盒稳稳装入特制的背箱,三人朝着国子监方向疾行而去。
温实则和青翠在“糕壹点”原地等待,温实表面平静,身旁手却微微攥紧。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街角终于出现了周扬三人的身影。
温实立刻迎了上去。只见周扬三人虽额角见汗,但步履依旧沉稳,背箱空空如也。
“东家!幸不辱命!”周扬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所有糕点悉数送达,无一差错破损!那些公子们拿到手时,糕点还是温软的!宋鹤公子直夸咱们想得周到!尾款一百二十两,也全部收齐!”他说着,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双手奉上。
温实接过钱袋,那沉甸甸的分量,让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来到这里以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
“好!辛苦了!回去给大家发赏钱!”
三日后
不出所料,温德果然带着二婶,领着一群家丁,浩浩荡荡再次来到镖局门口。
镖局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四处都透露着生机勃勃。
“温实!三日到了,银子呢?拿不出来,就乖乖跟我们走!”温德叉着腰,声音比上次更响,小人得志的样子。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温实独自一人走了出来,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红衣,目光审视着众人。
她没说话,对着她的目光温德不禁寒颤。
随手将一个包袱扔在温德脚前。
包袱散开,里面是整齐的银锭,正好一百二十两。
“银子在这儿,借条已毁,从此我们两清。二叔,二婶,请回吧。”温实语气平淡,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
温德看着地上的银子,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二婶更是尖叫起来:“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三天赚到这么多银子!你这银子来路不正!”
温实冷笑一声:“我的银子怎么来的,不劳二婶费心。白纸黑字的赌约,在场各位都听得明白。若二叔二婶还想纠缠,我不介意去衙门里,请青天大老爷评评理,说说我爹娘去世后,你们是如何‘照顾’我这个孤女的!”
她这话戳中了温德夫妇的痛处,他们敢私下逼迫,却不敢真闹上公堂。
温德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温实,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侄女。他弯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捡起银子,狠狠道:“好!好你个温实!我们走着瞧!”
温实缓缓关上镖局大门,呼出一口气,紧张感得到了些许缓解。
青翠、赵叔站在她身后,笑容满面,温实转过身比了个“耶”的手势。
赵叔有些摸不着头脑,憨憨一笑。
青翠学着温实的样子,缓缓伸出手掌,正准备比,温实快步向前和她击掌,只剩了个不清楚状况的青翠呆愣在原地。
正当她准备召集众人,总结此次“糕壹点”首单的经验与不足时,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节奏规整,带着几分客气。
赵叔与温实对视一眼,上前开门。
门外并非预料中的麻烦,而是几位衣着体面的生面孔,为首一人拱手笑道:“请问,此处可是‘膳食达’?鄙人是城西‘百味斋’的掌柜,特来拜会温东家。”
他话音未落,旁边又挤过来一人:“还有我,城南‘清茗轩’的东家,听闻贵号送膳精准,服务周到,特来请教合作之事。”
“还有在下,‘锦绣楼’的管事……”
门口竟聚集了四五位京城里大小酒楼、茶庄的东家或管事!他们显然是听闻了“膳食达”完美完成国子监订单、并且三日内凑齐百两银钱的消息,嗅到了商机,迫不及待地前来寻求合作。
温实忍不住弯曲唇角,但很快镇定下来。
她上前一步,从容地将几位东家请进已修缮一新的正厅。
厅内墙上那幅巨大的京城舆图,让各位东家赞叹。
“诸位东家光临,蓬荜生辉,请坐。”
“不知各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百味斋掌柜最先开口:“温东家,实不相瞒,我们听闻了贵号与‘糕壹点’的合作,竟能让一家濒临歇业的铺子起死回生,还将糕点安然无恙地送入国子监,这等本事,令人佩服!我百味斋的酱肘子名声在外,只是位置稍偏,若能得贵号助力,必定如虎添翼!”
几位东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达了强烈的合作意愿,开出的条件也一个比一个优厚。
“承蒙诸位东家看得起‘膳食达’’合作之事,自然可以商议。不过,‘膳食达’有‘膳食达’的规矩。”
她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几条主要街道:“合作之前,需明确几点。其一,配送范围需按‘膳食达’划定的区域进行。其二,所有经由‘膳食达’送出的餐食,需使用统一食盒,以确保品质。其三,出餐时间需配合‘膳食达’骑手的调度,保证配送效率。”
她顿了顿,看向几位东家:“至于抽成,将根据菜品价值、配送距离综合核定,具体细则,稍后我的账房会与诸位详谈。‘膳食达’的宗旨,是互利共赢,绝不让合作方吃亏,但也需保证我们骑手的付出与服务的品质得到应有的回报。”
她这番话条理清晰,既展现了合作的诚意,也明确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几位东家互相看了看,似乎在考量温实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