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夹着闪光撕开了一道裂口,暴雨来的猝不及防,沉重的拍打声落在大门上。
“死丫头,给我开门!”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开门,我拆了你的镖局!”
雨水顺着他的发髻流下,阴狠的眼神紧盯着门上的铁环,拍打大门的动作丝毫不停,夹杂着些许脏话。
门内,年迈的老仆全力抵着大门:“二爷,您回吧,小姐不舒服已经睡了。”
喉间束缚的感觉将温实拉回现实,她猛地坐起,后背撞到木床,后背还无意识冒着冷汗,抚摸到脖颈,感受到了噩梦中伤痕。
眼神呆愣看向周围古色古香的环境,声音嘶哑不像话,努力想发出声音。
丫鬟青翠手忙脚乱拿起热毛巾围在她的脖子:“小姐,你的伤还没好。”
原主的记忆与自己的记忆喷涌而来,头剧烈疼痛,记忆拼碎起来。
温实本是一个大型外卖公司的区域总监,不曾想一场车祸竟让自己穿越到这个同名同姓,刚刚悬梁自尽的孤女身上。
回想适才二婶冰冷恶毒的眼神,恨不得在二叔到来之前就逼自己死去,好等二叔来直接占领镖局。
二婶亲手绑上白绫,支开丫鬟青翠,给自己下了药这才将她挂上悬梁。
门外,二叔温德的声音如同催命鬼。
“温实!你这个丧门星!还想赖账不成!”
“不开门,休要怪我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温实忍不住发笑,把爹的善良当作理所应当,想要吞并我们整个镖局。
温实踉踉跄跄站起:“青翠,扶我去,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清理门户。”
赵叔费力抵住摇摇欲坠的门,不曾想门轰然倒塌,跌坐在地上。
温德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看看,白纸黑字,你爹生前欠我一百二十两银子,不还就用这院子抵债。”
温德贪婪的眼神扫过温实,漏出猥琐的笑容:“还不起,刚好把你卖给老鸨。”
温实一把抢过借条,示意青翠看,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无力的闭上了眼。
毫不犹豫的撕掉了借款。
温德脸上的表情凝固,手一招便唤来了打手,将主仆三人围在中间:“你好大胆子……”
“三日!”温实猛的抬起头,眼睛直直盯着温德:“三日后,一百二十两银子你来镖局取。”
温德一时间也忘了反应,静默许久后大笑:“如果你做不到呢?”
“做不到那我还你一千二百两,赔你十倍。”
青翠本想说些什么,无助的张了张口。
温德目光阴冷扫过院子:“三日后我和二婶来等着你的一百二十两。”
温实目送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去。
“小姐…”赵叔挣扎着从雨水中爬起,声音不自觉的颤抖:“您怎么能应下呢,这叫咱们如何还得起。”
青翠无助的抱着温实,无声的流眼泪。
温实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他们的哭声,俯身捡起地上的借据碎片,迈着沉重步伐走到赵叔面前:“赵叔,这镖局得要继续开。”
赵叔叹息一口气:“如何开?谁来押镖,就凭那十几个未学成的学徒吗?”
“今日这种状况,他们不在,还不是没帮上忙吗?”
温实要用自己前世的经验,开一个与众不同的“镖局”。
温实回想着前世的工作,语气异常平静:“我们不压镖,只送膳。”
赵叔眼里透露出些许茫然。
温实收回视线,语气平和:“送酒楼里刚出锅的膳食无论距离远近,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让膳食还保持温热状态到客官家中。”
温实继续举着例子:“ ‘醉仙居’酒楼的饭菜名扬京城,位置在城南,可城北住着的大多数都是些官员,府中聚会派自家跑腿回来时大多都凉了。”
“就比如上次工部侍郎求户部侍郎办事,在家中设宴,户部侍郎点名要吃醉仙酒的老鸭汤,却因醉仙居客流量大,加上距离尚远,还未送达,户部侍郎先行离开,自然事情也没办好。”
雨已经停了,赵叔消化着温实的话:“可是,这不就是跑腿吗,和押镖还是不一样的,当年我们镖局……”
温实打断他:“当年是当年,我们不做出改变,如何能立足,如何能还钱呢?”
“干!”赵叔嘶哑的声音从牙缝挤出,“我这条老命是老爷给的,我拼了个这把老骨头,也跟您干。”
天刚蒙蒙亮,庭院的树丛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温实身着红衣,头发用简单的木簪挽起,高挑发尾显得一丝英气,脖子的伤痕用黑丝盖着,脸上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锐利的眼神扫过面前十来个镖师,笃定道:“从今天起,我们镖局就改做‘外卖’,就叫膳食达。”
“有谁知道京城的舆图?”
周扬往前半步,后腰掏出个油纸包,缓缓展开,老旧舆图边角都泛了黄,他声音低得像喃喃自语:“当年护送官银,京城七十二坊,都标在上面。”
温实蹲下身,拿起一根树枝,飞快的滑动起来:“按东南西北分成四个区,里面有几条主要街道,有哪些大的店铺、酒楼都要标记清楚,就挂在正厅墙上,骑手送外卖时也就清楚。”
周扬疑惑道:“骑手?”
“‘外卖’就是哪一户人家点的膳食,骑手要做的就是把酒楼的膳食送到人家家里。”
其中较年轻的镖师顺子:“我明白了,就是把压的货换成了膳食。”
温实指了指:“周扬你带几个人实地考察,把舆图上酒楼饭馆填上。”
“青翠你去裁缝铺,定制十套外卖服,上面就写‘膳食达’。”
温实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剩下几人,吸了口气,在他们期待眼神说:“你们把铺子修缮好,特别是门。”
井口巷的尽头,“醉仙居”样式的飘旗便映入眼帘。
温实刚踏入“醉仙居”,伙计腰上挎着条白毛巾,瞅见有人往楼边走,立马扯开嗓子嚷:“客官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
绕过堆着酒坛的拐角,见掌柜正趴在柜台后拨算盘。
她轻叩柜台,声线清冽:“掌柜,我是膳食达温实,想同您谈桩送膳的买卖,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掌柜的算盘珠子猛地一停,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堆起笑:“这位姑娘,快请坐!买卖嘛,好商量!”
还招了招手,伙计端上盏还冒着热气的碧螺春。
温实落座,指尖轻轻叩了叩茶盏,开门见山:“醉仙居在井口巷这一片,口碑客源都稳,但因为给达官贵人送膳得罪了不少人,有了我们‘膳食达’送膳,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了。”
掌柜明面不显,心里琢磨,送膳的买卖,要是成了,既能少得罪人,又能多赚份银子,可比自己找人送稳妥多。
可面上还得端着:“姑娘主意是好,可醉仙居的买卖,得请示东家定夺。”
温实目光投向醉仙居喧闹的大堂,声音提了一些:“这可真是笔的买卖,谈成了能让醉仙居每日流水再涨两成,掌柜真是好算盘!吃亏的就只有‘膳食达’了。”
看着原本喧闹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互相都在猜测她方才的话。
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即使醉仙居买卖做不成,但在醉仙居吃饭的掌柜不在少数,也算是把“膳食达”的名声打出去了。
掌柜嘴角的笑顿时凝住:“姑娘您别乱讲啊,这要让我们东家知道了,往后我怎么办啊。”
他哆哆嗦嗦朝二楼喊:“东家!您快下来管管!这姑娘要砸咱招牌呀!”
话刚落音,楼上就传来脚步声,谢衍站在二楼栏杆内侧,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无意识点着栏杆。
木雕栏杆映着他暗色锦袍,袍面泛着淡淡光泽,在二楼微弱光线下更显深沉。
小叔谢崇大步走到他身旁,刚要开口说楼下所发生的事,谢衍已先听到掌柜那带着颤音的呼喊,却没立刻应声,只静静等谢崇把话讲完。
“这姑娘要砸咱招牌。”
他才微微侧头,眼尾微扬,扫向温实的目光添了几分探究:“能让醉仙居的掌柜乱了分寸,这‘膳食达’倒真是新鲜。”
谢崇瞥他这副模样,抿了抿酒杯,慢悠悠道:“衍儿,祖宗传下的买卖,可不是用来给黄毛丫头折腾新花样的。这送膳的活计,还没人做过,醉仙居可不能冒着风险。”
谢衍垂眸,目光在温实身上打转:“温姑娘既说这‘膳食达’能成,不妨讲讲,要如何让醉仙居稳赚不赔?”
温实顺着声音望去,对上谢衍目光,猜测大概此人就是醉仙居的东家。
温实攥紧袖中舆图,迎上他的目光:“醉仙居客源本就广,只是送膳一事,以往由贵店伙计奔走,既耽搁店内伺候堂食,又因路线不熟、人手不足,常叫客人等得不耐烦。”
“膳食达以镖局出身,脚力快、路子熟,专司送膳,既能让贵店伙计专心堂食,又能借送膳之便,给客人附赠‘膳食达’名帖,拓展外送客源……”
话未说完,谢衍已微微颔首,指尖从栏杆上滑落,转身抬步下楼。
“温姑娘的法子,倒叫人耳目一新。只是……”
他刻意停顿,眼尾扫过谢崇铁青的脸,又落回温实身上:“这外送之路,真能如你所言,顺畅无阻?”
“这是自然……”话未曾说完,就被谢崇打断。
谢崇端着酒杯,慢悠悠又补了句:“衍儿,这买卖风险太大,股东们要是知道你拿祖宗家业陪黄毛丫头胡闹,怕是要生出嫌隙。”
谢衍沉默片刻,觉得谢崇所说不无道理,虽说自己是醉仙居的东家,但产业毕竟是谢家的,大家族就是牵扯奇多,观点不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温姑娘,对不住了,醉仙居暂时担不起这风险。”
堂内瞬间安静,温实却扯起唇角笑了:“谢东家顾虑有理,不过……”
她扬了扬手里舆图:“膳食达的舆图,标注了京城七十二家酒楼饭庄的客源路线,往后谁想做送膳买卖,可得掂量掂量。”
不等他二人反应,已经离去。
待温实身影消失在巷口,谢崇才哼道:“毛躁丫头,还敢威胁人。”
谢衍没接话,股东的存在让他畏手畏脚,不能轻易做决定。
暗自心里做决定,终于一天要拔下这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