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是我?”谢温淡定回问。
“今日不是你在花园偷……咳行刺我?!”紫衣男人说道。
“我今日从未去过花园。”谢温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话。
“二皇子!”
苟雪闻一声怒吼,大迈步地推开阻挡他去路的紫衣男人,把谢温护在身后,谢温隔着高大的身躯,听他大声呵责。
“二皇子,臣为大齐鞠躬尽瘁,臣的家族亦为陛下守护边境多年,而如今您竟如此折辱臣,折辱臣的未婚妻,难道真把臣视如草芥?!”
“苟将军,你误会了,本宫绝无此意。”
“二皇子是说,尔等一伙男子硬闯我卧房,看我未婚妻模样皆是误会吗?!”苟雪闻话中带着冷意。
“苟将军,这里面其实……”
“那个,诸位,侯爷回来了,老爷请诸位到厅堂一叙。”谢温听着像是门房的声音,唯唯诺诺地说着,打断屋内的谈话。
“既然定远侯回来了,那本宫与你就在他面前说道说道。”说罢,脚步声似乎匆匆离去。
谢温瞧着苟雪闻转过身,一脸担忧地看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谢温仰头,“你全挡我面前了,能有什么事?”
“你怎么穿我衣服?”苟雪闻问起另一件事。
“我不是怕二皇子认得我的服饰,所以借你的套一套,遮掩一下。”谢温还在庆幸自己的急智,就见苟雪闻道不清说不楚的神色。
“放心,我会还你一套新的,我不像我爹那样抠门。”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你先回屋换身衣服吧,穿着我的不太好。”苟雪闻欲言而止。
谢温点头,“也是,你的衣服太大了,像裙子一样都拖到地上了。哦对了,刚翻衣柜时把你的话本翻了出来,要是弄脏了回头赔你一本。”
“要带签名的!”苟雪闻立马接上的话,让他自己都停顿住。
“你,换好再出来吧。”苟雪闻说着,离去背影像后面有人追赶似的,落荒而逃。
谢温莫名其妙,艰辛认清路回到自己屋后,迎来绿荫一片惊呼。
“小姐,您怎么穿着苟公子的衣服?!”
“一言难尽,总之先给我换身衣服吧,我外祖父回来了,得去见一见。”谢温身心疲惫。
绿荫默默给谢温换好衣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姐……”
“说。”谢温对着模糊的铜镜把药敷在脸上,方才一顿乱蹭,药膏都蹭没了。
“您跟苟公子,真没发生点什么吗?”
“你想说什么?”谢温不解地看向绿荫。
绿荫左顾右盼,最后凑到谢温耳边小声说道,“需要给您准备一些妇人行房后涂抹的药膏吗?”
“准备那些做什么?”谢温还是不懂。
“您不是和苟公子行了周公之礼吗?”绿荫说着脸有些涨红。
谢温如遭雷劈,“行什么东西?!我不是我没有!我们俩清清白白!你瞎说什么东西!”
谢温的怒吼让绿荫有些怯懦,“可是您身穿苟公子的衣服,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我那是摔的!”谢温没好气地说,一想到她这副模样走回来,路上遇到不少家丁下人,怪不得他们见到她都不敢直视,简直气到失语。
现下她有些体会到她爹的心情,自己成为话题点就不是很好笑了,虽然如今对她爹感到有点愧疚,但她还是不会放弃写话本的,她爹死了这条心吧。
澄清误会身残志坚的谢温,在绿荫搀扶下来到山庄厅堂,一进门就听到老迈的声音传来。
“总之,臣深感皇恩浩荡,但臣家实在高攀不起二皇子,这门婚事还是算了吧。”
“侯爷说笑了,先前你们可不是这样说的。”此前谢温见过的紫衣男人,笑着说道,只是笑容却带着冰冷。
“无论是先前还是此后,臣全家上下的心意都未曾改变,二皇子风华正茂,自可另觅良缘。臣孙女顽劣不堪,难当皇子妃重任,实属臣之惭愧。”谢温的外祖父定远侯说道。
“好,既然侯爷这般坚决,本宫不好勉强,回宫之后本宫会和母妃商量,取消婚事。”紫衣男人二皇子在说取消婚事时,是咬牙切齿。
二皇子说罢起身欲走,却在躲到一旁的谢温面前驻留,扭头朝定远侯说道,“侯爷说的倒是有真,李家家风不良,虽订有婚约但尚未出阁,便与未婚夫苟且,实在急不可耐有些丢人。”
丢下乱七八糟的话才离开的二皇子,让谢温如芒在背,有嘴说不清。
“偕柠,你过来。”定远侯唤着谢温。
谢温期期艾艾走过去,说:“外祖父,我没有,都是那王八羔子乱说……”
“嘘——隔墙有耳。”定远侯摸摸谢温脑袋,继续说。
“你是什么样,外祖父还不知道吗,今天都吓坏了吧,阿婉,你回头给偕柠炖些补品,补补身子。”
“我知道的,爹。”谢母回复道。
“对了,外祖父,我有件事要说。”谢温想着二皇子怕是誓不罢休,连忙把自己在花园偷听到的事告诉定远侯。
定远侯听完,手抚长须沉吟片刻,道:“谢有知那竖子最近是不是对二皇子做了什么?”
“爹,我哪会知道这些?”谢母一脸无辜。
“瞧你那样,真不知像谁,定是谢有知做了什么才让二皇子急忙拉拢我李家,你还替他瞒着。”定远侯摇头叹息。
“苦了我们偕柠,为逃二皇子毒手,把自己伤成这样。”定远侯一脸心疼。
谢母抽抽嘴角,“爹,那是她自己摔的。”
“你闭嘴,自己女儿都伤成这样了,不好好照顾,反而由着她乱走,我以前是这样教你的吗?!”定远侯说着有些怒眉冷对。
谢温刚想帮口解释,门房火急火燎般窜进来,“侯爷,不好了!”
谢温沉默,这个门房,一天到晚不好了不好了,跟个报丧鸟似的。
“通往山下的路不知为何泥流倾斜,大石堵住路口,人与马车都无法通过。”门房没等定远侯问话,一咕噜地说出要事。
定远侯眉头紧锁,“大石何时能移走?”
“其他奴仆正在想办法,只是不知何时能移走大石疏通道路。而山庄的储备粮食不多,原本山下正往庄里送新粮,却被道路拦截,老爷又扣押一群姑娘在山庄,粮食耗损颇大。”门房回禀着。
“近日万里晴空,未曾雨水,山中泥流倾斜怕是二皇子所为。”苟雪闻此时走了进来,朝定远侯拜礼后继续说道。
“晚辈可先行下山,助庄内运送粮草。”
“听闻苟将军武功颇高,但山路凶险,怕是不好翻越。”定远侯话里话外是拒绝苟雪闻的提议。
“侯爷不必忧心,此事晚辈已是熟手,此前边境战役,多得是翻山越岭运送粮草的机会。”苟雪闻说罢,抱拳拜别。
谢温瞧着他背影嘀咕着,“他这也太优秀了吧,让不让人活啊。”
苟雪闻离开的当夜,仅剩的粮食几欲掏空,谢温扒拉着碗里少得可怜的白米,摸摸饿得干瘪的肚子,长叹一声,无比怀念起顿顿萝卜的日子。
“求求你让我们进去!”
饭厅外的嘈杂声惊扰屋里用膳的几人,定远侯皱眉,“何人喧哗?”
没多久,奴仆小步跑进回禀,“回侯爷,是老爷扣押的姑娘们,说要求见侯爷。”
“让她们进来吧。”定远侯沉思一会后说道。
“侯爷,民女得知山庄粮食紧缺,现有一法子可暂缓此事。”一女子领着其余姑娘,落落大方向定远侯行完礼后,说道。
“你说的法子是什么?”
“民女身后的姑娘有人识得山中野菜,此前亦在庄中偶见大量可食野菜,如若侯爷不嫌,可挖野菜暂填口腹。”领头女子说道。
虽然知道对方并无此意,但存有前世现代记忆的谢温听到挖野菜时,还是忍不住看了领头女子一眼,心道幸好自己的话本没写挖野菜,不然京城女子人人为爱甘愿效仿。
“可以,不过我似乎见你有些眼熟?”定远侯应允后,提出另一个问题。
“许是因家父曾是明威将军帐下一员。”领头女子说道。
“是了,你是紫瑚那小子的未过门妻子,叫贞娘来着。”定远侯似乎想起什么。
谢温才想起日头答应李紫瑚的事,事情太多一时半会忘记了,她偷瞥着表面温婉却傲然挺立的贞娘,琢磨着要是让外祖父知道眼前女子是打算逃婚,该如何是好。
“贞娘是吧,我们借一步说话。”谢温扒完米粒,小嘴一抹下桌拉走贞娘和一众女子。
来到花园,谢温背对着山庄的灯火,极其认真地向贞娘说:“贞娘,你们能不能不要再逃婚,不要再去什么大漠了。”
贞娘闻言皱眉,“姑娘,我不知你为何这般说,但包含我在内,我身后的姑娘们都是吃尽了嫁给陌生人的苦头。”
“我知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谢温顿了顿,想着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对方接受。
“你们即便逃去大漠,也无法解决问题根本。”
“你又怎知解决不了?”另一名女子插话。
“是,你们逃去大漠,一时之间你们的亲人对你们无可奈何,可之后呢?难道全天下女子皆如你们一般,遇到不愿嫁不想嫁的人,统统逃走齐聚大漠吗?”谢温语气有些冷淡。
“逃婚,逃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你们不愿嫁给陌生人的想法没有错,但是你们没有考虑到正确的方法。一群女子无人照护,横跨千里奔赴大漠,且不说大漠流民四起,这一路上更是豺狼虎豹多不胜数。若说你们之中有人会武功,那又如何,能护住这么多人吗?”
“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女子之中有人忍不住哭了。
“要想追求自由,向往心之所愿的爱情,必先自立,有能力护住自己,才能护住所有你想护的人事物。”谢温其实不想说教,这群女子看上去最大不过双十年华,与她一般正值享受大学生活的青春年纪,却承受难言的痛苦。
“要怎样才能自立?我们以为去大漠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能像林悦一样逍遥自在。”一直沉默的贞娘忽然出声问道。
“……忘记林悦吧,不要做林悦,要做就做你们自己。”谢温无语,随后深吸一口气,道,“我养你们,我来教你们怎样自立。”
“你?你不过也是个闺阁女子,怎么能养起我们所有人。”贞娘似乎有些怀疑。
“我会建一个书局,你们为我做工就行,时候一到你们自会明白自立的条件。”谢温说着自己拍头一想的大计。
暂时被谢温糊弄住的姑娘们散去之后,谢温蹲坐在地,对着黑漆漆的天空惆怅着:“话就说出去了,但我自己也是个小作者,还没脱离萝卜餐,哪来的钱建书局。能不能刮个大风把钱刮来,或者说瞒着我爹收受贿赂?”
“不好了不好了!”
谢温无言,熟悉的报丧鸟又报丧了。
“快来人啊!山庄走水了!”
谢温倏地站了起来,原本漆黑的夜晚不知何时泛起偌大的亮光,火气冲天燃烧着白日谢温才眺望过的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