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你了 第4章 不合

旭日东升，吃虫的鸟儿在日出之前早已完成觅食。

鸟儿妈妈嘴啄着两三条疯狂扭动的青虫，锋利的鸟喙鸣呜，催促鸟爸赶紧振翅挥臂，迫不及待地将到手的美味，赶到雏鸟身旁放下。

一阵由远及近的秋风肆意穿过形单影只的枯木，如一个快乐的小孩赤脚在灿灿的田野上飞奔。穿过树梢，卷起一阵落叶纷飞，朝远方疾驰，树上的鸟儿已看不见身影。

突如其来的关心如纷飞的雏鸟，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

大课间，赵晓晓喝着赵女士为她精心定制，私家收藏的秘制大骨汤，汤底浓郁，骨香醇厚。

赵晓晓就着保温杯含一口浓汤咽下，面部线条逐渐扭曲。

她实在没想到王忠国如此尽职尽责，一点小伤都要跟赵女士报备。话里话外不要影响到学习，手还要健康的留着写卷子。

已经连续喝了两周的大骨汤，嘴里味儿实在是太咸，此刻需要清甜的矿泉水，白开水也行。

孙慧自从发现赵晓晓保温杯暗藏的玄机，每次大课间都看她一脸纠结地喝汤，特别有意思。

比如现在。

“晓晓，其实可以不必如此痛苦，倒掉就好了。”

孙慧伸出手，朝上的手掌往下翻，做出一个倾倒的动作。

“不行，至亲厚爱，价格不菲，再忍一周。”赵晓晓长痛不如短痛，猛地一口灌下，手忙脚乱抓起早已备好的水，开盖畅饮，冲淡唇舌之间的盐味。

孙慧看她面部扭曲，动作却毫不迟疑抱腹大笑。

方程慢悠悠从后门踱步进来，走到孙慧与赵晓晓过道中间将手上的果粒微橙饮料倒扣在赵晓晓桌面。

宽口瓶盖稳稳撑着满身饮料，果肉粒如雪花般纷纷飘落。

“怎么是你带回来，钱兴远呢，你俩不是一起去的吗？”孙慧收回笑，瞧他后头没有小尾巴疑惑道。

“四班，他说要去侦查敌情。”方程回到座位，抄起矿泉水仰头，水过喉结细微滚了滚，水咕噜咕噜往肚里流。

“是哦，我就知道他肯定坐不住，最近没看见李湘民练球，听说拍也不带在身上。下个月有校际混双初赛，何洛洛能忍他？”孙慧左右看了看俯下身小声说，悄咪咪的样子使得赵晓晓支起耳朵。

“他去看李湘民有没有带球拍，无聊。”手随意往钱兴远椅背上搭，眼皮收敛，想到他糟心的成绩啧得一声。

“有这空不如写几道题。”

钱兴远自作主张请赵晓晓喝饮料来表达他的歉意，期限直到赵晓晓大骨汤喝完。并且固执地让她不要拒绝，不然他会寝食难安，下一次还会换另一种方式补偿她。

赵晓晓此时满肚子都是汤汤水水，慢悠悠抬手把倒扣的饮料摆正，随口问：“李湘民？谁？什么项目”。

“羽毛球校队主力，高一走特长生入校。在我们年纪略有名气，学校羽毛球队去年靠他赢了全国少年组竞赛金牌。你看我们大门口也知道学校对羽毛球重视，就连其他项目都要给羽毛球让步，这不只是简单的重视而已，简直偏心的没边儿。”

孙慧面露不满，扯了扯嘴角，讥讽道：“但凡有羽毛球赛的请假条一路绿灯秒批，还特么的包住包吃。阿式他们网球不仅要填各种竞赛申请表并且时间限制特别严格，严格限制当天来回赶路。自高一起，我们不爽他们很久了！”

“那是校方处理的问题的方式不对，引起学生对立。”赵晓晓含蓄表达，被水润过的嗓音清脆干净。

方程突然偏头，看了赵晓晓一眼。

“阿式是谁，也很有名吗？”

“没办法李湘民入学后一直在赢球，而且球队在学校很受人欢迎啊毕竟校方一直大力扶持这个项目。反正羽毛球队的人去年开始一个个趾高气扬，钱兴远更看不上他们了，说总有一天要把李湘民鼻孔打碎，教他学会低头用眼看人。”孙慧没注意赵晓晓后面的疑问，仍自顾自地说。

钱兴远去四班偷瞄一眼，赶回教室的正好听见赵晓晓的后半句。屁股侧贴板凳，身体端坐在孙慧前面不敢正眼看赵晓晓。

“阿式啊，阿式就是方程……式啊。”钱兴远提高语调，神神秘秘。突然后背被人一推，但他也毫不在意，扭头略带羞涩跟赵晓晓分享三人的小秘密。

孙慧看着他挠挠后脑勺，两人相视嘿嘿一笑。

方程手肘撞钱兴远，眼神警告扯他做什么。

赵晓晓感受三人之间的默契，突然有点想陈艺她们。

“谁年轻没有过几个外号。”

孙慧哈哈哈一笑：“不是他外号，这差点成他真名，只是上本的时候被方阿姨改了。”

赵晓晓收回想念，问方程：“你姓也是随母亲吗。”

“跟谁都是这个”方程简单回复。

钱兴远低头喃喃，掰掰手指，“是哦，跟方叔也是方，随方姨也是方，方程你好神奇哦”。话锋一转，回归正题跟他们分享自己的战报。

“我去四班看了，李湘民球拍真不在包里，抽屉也没见。有的人被捧着捧着，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他拍子都不带，那就不会使用我们的场来加训。这感觉太好！校际混双在下个月，让我们祈祷李湘民踢到棺材板，屎滚尿流的回来，到时候咱在校门口看他笑话！”

孙慧认为钱兴远这诅咒不太能实现，就算现在李湘民没有在集训，原因绝不可能是骄傲自得。

李湘民多拼命，不是那种把主动权让出去的人。他引以为傲的东西不仅不会轻易放弃，还会在你看不到的角落猛扎猛打，不给对手一丝喘息的机会。他的球要不吊着你，迫使跟他节奏走，要么枪出如龙，干脆利落。现在的做法虽然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应该不是他想的这么简单。

赵晓晓突然问：“你们为什么讨厌羽毛球？”

“也不是说讨厌羽毛球，主要是校方净不干人事。都是一个妈，凭什么大儿子吃肉，二女儿喝汤。况且现在大儿子还想用脚踩碾死二女儿，把整锅汤搬走独享。”提起这个孙慧顿时愤愤不平，替方程他们打网球的委屈。

“你开学也看到他们网球场宽敞开阔，按理说应该什么球用什么场。但实际他们的网球场被学校羽毛球队的人征用做单人加强训练，网球必须等他们训练完之后才能用。加上李湘民对谁都一副鼻孔看人，单单场地这件事多次跟他们过不去。高一整个学年叠加起来的仇恨，由不公平的待遇直接上升至个人恩怨。”

钱兴远闷声道：“每次他们训练完，草都被摧残地稀稀疏疏，好不容易围养出一小节绿油油。他们逢比赛就加训，一人两三脚，没两天绿尖尖都给压得扁扁的。我和阿式都没舍得踩。”

“哪有自己地盘被连吃带踩，而且还不是同一种类的球，这谁能忍啊！”

赵晓晓微微一怔，她没有这种困扰，也没遇到过这种事。赵女士只有她一个女儿，虽然两人离婚，分居两地。不妨碍她对赵晓晓关心爱护。只要赵晓晓表达出热爱的事情，赵女士无条件支持，并力所能及给她提供所需所求。简单来说她不缺钱，如果学校没有场地，她在江城市区还有其他场地可以用。

况且她爸还有校队教练这层身份，训练场对她而言如同家里的客厅一般，来去自由。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她不打算碰球。

“真是可恶啊。”一道柔软的声音插入进来，厚重的齐眉刘海下，一双丹凤眼蕴含怒意碰到赵晓晓转过来的视线，迅速偏过头避开。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敢面对赵晓晓。赵晓晓存在感太强了，班里总有好奇的或是打量试探的视线往她这个方向投来。即使她明白，大家注意的只是赵晓晓。她们现在是同桌，但是半个月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孙慧她们聊天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小范围内旁边的人还是能够听见他们谈论的内容。

虽然十分好奇为什么赵晓晓一个新转来的学生能若无其事跟他们交流，更奇怪的是方程他们竟然也不抗拒。她也想和他们做朋友，现实却只能默默倾听。

钱兴远立刻附和：“学委你也觉得是不是那帮人真的恶心死了。”

学委一双丹凤眼往钱兴远背后看去，耳根子发热，害羞点点头，腼腆道：“是呀………而且方程不比李湘民差，方程这么厉害。”

此时突然传来清脆的铃声，紧跟着舒缓的音乐带着恶魔的气息终结学生的所有课间活动。好死不死，七班这节正好是王忠国的…….数学课！

教室的学生立刻回归原位，正襟危坐。

赵晓晓单手支起脸颊往门口望去。

作为一名优秀的数学教师，王忠国认为数学这门学科，脑子一定要灵活，思维一定要宽阔，光套公式是没有前途。当然，也不能放弃只会套公式的学生，所以他决定曲线救国。

“你们是我带过，数学最差的一届！”

……

赵晓晓被吓得收回手坐直，低声问旁边人：“他讲话都是这个风格的吗？”

学委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赵晓晓会跟她搭话，含蓄道：“嗯………王老师是比较喜欢先抑后扬。”

“同学们，老师明白个体的差异性，不是每个人都是方程。但不要灰心丧气，你们还有希望。这是赵晓晓同学的卷子，看得出来，解题不如方程那般简单明了。这份卷子解题有很多可以简化的步骤，但她写出来的这些多余步骤里又死死的踩在得分点上。答案不对，但是分却没少拿。拿不到分的同学，可以学习一下。”王忠国把方程和赵晓晓的卷子分别投影在黑板两边的投影幕布上。

一份卷子过程简练干净，答案正确，满分；另一份笔墨填满答题框，答案错误，只被扣了4分。

赵晓晓眼睛眨了眨……

方程的字如其人，行楷干净有力，张扬又肆意。反观赵晓晓的字与她外表并不相符，字体圆润可爱，软软糯糯，胜在整整齐齐。

王忠国拍拍手，先点方程：“来，你们两个相□□评一下，谁分高谁优先，方程你先说。”

方程站定不假思索，对着卷子认真回答。

“第二行可以不要，第四行去掉…….”一个一个去掉赵晓晓写的内容就只保留一个开头和最终的错误答案。

赵晓晓耳边传来同学意味不明的笑声，笑的不明显，她还是听见了。

“咳咳，赵晓晓你怎么说，为什么你答案会错？明明跟着思路继续下去就能拿全分。”王忠国摆手让方程坐下，示意赵晓晓。

赵晓晓起身站直，声音不卑不亢。

“老师我认为本题自己写得不差，说实话我承认不会这道题，繁琐的过程是我当时思考尝试的痕迹，我是这样想的，然后就这么写下去。我没有放弃它啊，并且在这个题上尽了我的全部的所思所想，过程既然有得分点，说明思考方向是对的。我和方程区别在于临门那一脚，他踏进去了，我没找到门而已。”

原本教室嬉笑声停滞，视线集中在赵晓晓身上。

方程眉梢一扬，抬睫看她，懒洋洋的神情收敛认真打量赵晓晓。

“你的思路既然是对的，没有拿下就是你的不足。有能力的学生，却发挥不出她的能力。我可以肯定你的做法，但是不足就是不足，老师希望你下次能找到自己的门。”

“好的老王！”

“老师觉得很可惜…….嗯？？什么？”

“王老师，别讲这么多，快拆题啦，我要听讲解，我答案对了一半就歪了。”孙慧在台下举手示意，一脸跃跃欲试。

其他同学跟着附和，低头重新看自己的试卷，看方程答案半知半解，赵晓晓的能得许多思路但是连接不上答案，现在他们破切想把这道题捋顺了！干他！

王忠国见学习热情如此高涨，也不多说，拿起白板笔直接进入正题。

赵晓晓上去把自己的试卷拿下来，王忠国让她把方程的一起带下去。

正要递给方程，只见钱兴远双手捧起高于头顶迎接圣驾的样子，她停在原地竟不知道给谁。

方程嘴角抽了抽，手刚要接过试卷。

站着的人动了，赵晓晓把卷子从方程头顶掠过，然后……稳稳地落在钱兴远的双手之上。

“噗！哈哈哈哈”，孙慧课桌底下的手冲赵晓晓竖起大拇指。

附近的人见状偷偷捂嘴裂开笑。

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