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你了 第10章 接力

日照当空，秋风萧瑟，一阵阵喝彩欢呼声由近及远向外扩散。道上两旁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小卖部前的垃圾桶已溢出些许，顶上包装袋随风而走。

清运车陆续将垃圾打包带走，努力维护这一片整洁干净。

笔直的警戒线宛如一座坚硬的城墻，阻挡激切狂欢向前的人群，激烈的呐喊声，应援声，刺破耳膜，惊起满地落叶。

凉风呼呼而过，又呼呼而来，好奇地盯着每一张热情洋溢的脸庞，风吹不散，墻倾不倒。

钱兴远抹一把脸上的湿汗，半弯腰双手撑膝盖，面色红润，气喘呼吁，口干舌燥。

孙慧拧开矿泉水瓶，站在一旁等他慢慢平复，手指了指还在场上要死要活乌龟绕圈的人，对他一脸佩服。

“1000米不是100米冲刺啊大哥，你要慢慢跑何至于此。自己给自己找罪，老王也不会心疼你的。”

方程单手插兜皱眉看着他，嘴角微启，毫不留情道。“1000米冲刺，你现在都玩这么刺激了。要报名明年奥运了？”

赵晓晓站在一旁连连点头，满脸不赞同，这做法太拼命了。

钱兴远没空回，喉咙缺水，努力调整呼吸频率。气喘吁吁又重新吁吁喘气，成功收获三道不同方向袭来不善的目光。内心委屈，不顾喉咙干哑。

“你们就这么对待一名凯旋而来的功臣！”

“功臣？要了命的功臣”

“麻烦学一学跑道上的人，给他们留点面子啊远远。”

“啧啧，远远他们不理解你我理解你。他们不支持你我支持你！咱们体育精神玩得就是紧张刺激！我今日赵晓晓实名友情赞助一瓶饮料！”反正跑都跑了，人看着状态还可以，就是一整个大喘气，可以看出钱兴远的底子是真的好，难道打网球都这么强悍吗？

方程忽感受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随即不甘示弱一瞥，挑眉。

“咱们四个下一场不是要接力吗，他们清场时间太短了，而且还要集体检录！万一我来不及去，老王换其他人上怎么行。我还想跟你们一起跑接力。”钱兴远微喘，气息堵在嗓子眼，声音沉闷。一起跑接力比自己单独跑1000米感受不一样，单独跑虽然大家都给他加油，但是他还是想大家一起参与运动。

“你别想害死我，给我这么大压力！我和晓晓可比不得你们，先说清楚，如果你要奔着赢，我可不能保证啊。”孙慧跳起一巴掌拍钱兴远后背，开玩笑她当初报名接力就图人多，混在里面谁也赖不到谁，谁知道名单里面都是自己人。

“咳咳……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们尽力就好了，剩下的我和阿式看着办！我真没你想得那样。”

孙慧看着他脸又开始重新涨红，立即轻拍后背，轻轻叹一口气，眼神迷茫，语气渐缓。

“慢点，慢点，知道了。如果我…..我是说如果我跑不过，给你们拉开一大截距离怎么办…….”双手拉开比划作出距离的动作。

“都说了，尽力就好了，我和阿式看着办啊。”

赵晓晓发愣地听她们对话，转头看方程。

方程依旧单手插兜，敛眼低眉，往鲜红的跑道凝视。随即收回视线，整个人又重新懒散起来，看不见一点斗志。

“你为什么不把两只手都放进兜里面，而是一只手，那只兜里有什么？”赵晓晓很早就想问了，为什么要双手插兜，她不理解。

“不然放哪？稍息立正，手指紧贴裤缝吗？”方程轻哧，立马单手改成双手。

“这是一种装逼方式，双手插兜，两手空空。再说了咱们方大公子出门插个裤兜怎么了嘛哈哈哈哈”

孙慧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不怀好意道。

此时，广播响起；“请所有参加混合接力的班级到田径跑道口集合检录。”

方程半扶钱兴远到达检录地，王忠国已经把参赛队员名字报给负责的检录老师。

“钱兴远你怎么了！你这还没开始跑就开始小喘气上了！要不要换一个人。别逞能啊，老师我小心脏受不得这些！”

王忠国深刻感觉这校运会开得就是专门来折磨他的，他刚去盯着跳远的同学，生怕那位一蹦一弹瞬间把自己骨头给脆了。广播响起又是接力检录，马不停蹄又赶回来，抬手抹掉脑门的冷汗，一脸紧张。

“老师他刚刚比完1000米！您不来就算了，人道主义支持都没有！你怎么能这么打击一位上进的学生！”孙慧哼哼出声，打抱不平。

“啊！老师忘记了，太多同学要特意关注了！谁叫他们这么脆皮，要是各个都跟你们一样！我此刻都去找周裕一起喝咖啡了！”王忠国越想越不甘，这群学生平时坐教室看不出来，一动什么缺陷一目了然，他能怎么办！当然要死死跟着，寸步不离。

“不要有压力，混合接力尽力就好。”

“好嘞，老师！”孙慧爽快回应。

王忠国带领他们等喊号，送上跑道顺便给赵晓晓补充规则。

由于接力是以班级为单位的各年级混合，所以会在初赛产生较多的比赛队伍。校方一共开设五条跑道，每一条跑道代表一个班级。一次枪声响起，取该次比赛的第一名晋级，一轮淘汰后，重新在幸存的队伍中依次重复，最终取前五名队伍。

“意思是只要进了最后一轮，无论跑得如何，我们都有奖项。”赵晓晓思索过后，了然。

“你还想进前五！晓晓别这样，你看看我瘦弱的大腿，再看看我们远远。还有我特别要求，请给我第一个跑！壮士身先士卒！”孙慧大喊着拒绝。

“赵晓晓！尽力就好，别把自己折在里面！呸呸呸！什么身先士卒！”王忠国跟着瞪眼，不赞同。

七班混合接力排序分别为：孙慧，钱兴远，赵晓晓，方程。

第一轮孙慧用尽全力冲刺，七班晋级。孙慧眯着眼享受来自我班后勤人员的优质服务，以及老王亲手拧开的水，抖着腿等待下一轮。

第二轮枪响，孙慧以及钱兴远气喘，原因是这轮碰上高三的特长生，速度都是对比出来，尤其是在同一次比赛里。

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随着淘汰队伍越来越多，比赛进度越来越快，到最后有些班级比赛人员上一场刚冲刺完，下一次又重新踏上跑道再次冲刺，争取晋级赛第一名。

孙慧气喘吁吁，整个人走路都要靠人搀扶。钱兴远也差不多跟她一个状态，不停的消耗，不断地调整呼吸频率，发力使劲再发力在冲刺，势必要把紧拽的交接棒送出去。方程和赵晓晓同样，只是方程是四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位。赵晓晓大汗淋漓，弯腰呼吸，喉咙干哑发不出声音，胸口起伏不定。

“你们可以了，下一场慢慢来，不用这么拼命的。况且你们下一场对四班的，周裕他们班体育特长生遍班都是！更何况还有高三的学长。你看看你们着可怜样！” 王忠国头都要哭了，他已经不停地在灌输输了没事的，尽力就好，可眼前的四个人只要踏上跑道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发了疯似的向前冲。

“对啊对啊！到这里就好了！”体育委员接过给他们擦汗后瞬间变得湿透的毛巾，焦急道。

“体委…你说下一场有谁？四班？？不会是有李湘民吧。”钱兴远浑身湿透，面色涨红，吊着一口气。

“对啊！所以说差不多了，你看你们自己！你们都快撑到进前五了，很厉害了！！”

本来一直想放弃的孙慧被队友带得跑出了点火气，每一次出去心里默念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样他们就不会这么累，但是每一次都有身影从她身边冲过。她站在开头，看着后面的人奋勇直追，拼了命去追她开始拉掉的距离，心里特别不好受。

四人连连点头，表达自己知道了。重新站在跑道上歪歪扭扭还要向前跑时，七班的学生和王忠国大喊你们知道个屁。

孙慧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到这个地步，旁边人影又再一次从她身旁闪过，从来没有觉得100米跑道这么长简直比她的人生还漫长。因奔跑而仰起的视线触及到前方焦急等待的钱兴远。突然真的很想很想把棒子交到他手上，不管了！心一横！最后一次！

孙慧攥紧手心，调动全身血液，拼命抬腿垮出！抬腿！垮出，干哑的嗓子憋出一声呐喊，向前冲！

后勤人员早已在交接点接下倒下的孙慧，王忠国手抖着扶起她，不让她倒下躺下。

七班在交接点加油的学生，加油声逐渐熄灭，沉默地视线去追寻跌跌撞撞出去的钱兴远。为什么这么拼，这又不是什么大比赛，它只是一个小校运会啊，而且凭什么就只有他们能这么拼！

“啊！真的受够他们了！不就是跑嘛，七班又不止他们！”人群中有道声音打破沉默，话说完，人却迈开腿在内圈跑起来，追上钱兴远的步伐。紧接着原本只有一个人，后面演变成一群人一同追着跑道上的人，一起冲刺一起奔跑向前！

“赵晓晓加油！七班加油！！”铿锵有力地呐喊声一直萦绕在赵晓晓耳边，久久未停。赵晓晓低头一叹，抿唇一笑，发丝的汗液顺脸庞滑落，感叹简直要命的体育精神，打球赛都没得到过这么尖锐的呐喊声！这还能怎么办！跑啊！

交接棒放进方程手里，人无所顾忌地往身后倒去。然后被同班同学接下，扶起！赵晓晓撑着手身体发软，不忘朝前方用力大喊；“方程你给我冲啊！！”

最后一棒，交接的人紧握手中的力量，他迅速奔跑着，呼吸急促，胸膛每一次激烈的跳动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周围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心脏脉搏剧烈跳动的声音，猝然一道声音柔如闪电劈进脑海，方程你给我冲啊！

渐渐地方程听见了另外的声音，这个世界的声音，是这片天空的助威声，是来自身后推着他向前呼呼而过的寒风，是脚下不断缩短的大地，是满场撕心裂肺的加油声！他听见了，起码这一次，他是真的不喜欢输。爆满青筋的大腿迸发出一道又一道的力量，脚下生风，汗如雨下，越过前面的人，最后一步，奋力一垮后肆无忌惮地倒下。

“啊啊啊啊我们赢了！！！！”

“方程牛逼！你是我爹！”

“我都要哭了，对了我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天啊我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学长你好帅啊！”

“这个班是哪个年纪的！需要跑最后一棒的所有资料！”

……

赵晓晓四人在医务室强行霸占四张联排单人床，耳尖齐齐竖起倾听窗帘外声音。

“何校医，我们班这四个学生怎么样了，又没有哪里是贴别严重的。” 王忠国弯腰，卑微讨好。

“运动过度，肌肉损伤，一周内不能做剧烈运动，而且接来几天他们会无比酸软，注意一下，不要让他们去街上碰瓷。”

“！！我的学生怎么会做这种事，他们不会去碰瓷的！”

“…….我只是形容他们接下来会很脆弱很痛苦……”

帘子被王忠国无情的拉开，四人看见老王一张生无可恋的脸，纷纷移开视线，左右飘忽。

“怎么！现在不敢看我！跑得不是挺起劲的吗！你们最后前五的比赛我们班弃权了。不过不关你们的事情，是全班集体学生的共同请愿。我们班第五名实至名归，让你们继续跑也还是会第五名。”

王忠国双腿一跨站在床中间对他们宣布比赛结果，沉默片刻，又说。

“不是第一名，但这个第五名，你们值得，七班也值得。”然后嘱咐几句，拉开腿走出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赵晓晓闭眼感受全身的酸痛；“天王老子过来叫我起来走两步，都不行”

“亚洲巨星过来亲吻我，我也起不来！”

“王母娘娘喊我起来吃桃子，我都不吃！”

“此时此刻赐我演唱会被vvvip前排摸腹肌，我都去不了”

赵晓晓……好吧你赢了

钱兴远突然闷闷笑出声：“第五名，也可以。”

“是啊，要命了都”

方程，赵晓晓喊他。

“干嘛”，一如既往懒散的声音响起。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