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晨霜蚀瓣:莲心的余甜
昆仑墟的晨,是被霜“冻”出来的。
不是急骤的寒,是慢浸浸的冷,从冰泉的池底往上渗,从莲池的残瓣往芯里钻,从璚漪的银发往灵韵里缠。睁开眼时,睫毛上沾着霜粒,一眨就碎,凉得她灵韵轻轻颤——像落池烟以前用指尖碰她眉梢时的温度,却又冷得刺骨。
阿狐蜷在她膝头,灵韵尾裹着她的手腕,尾尖沾着霜,是暖的,却弱得像快熄的烛。璚漪抬手,银白灵韵凝在指尖,轻轻拂过阿狐的尾尖——霜粒化了,变成极细的水珠,落在冰台的纹里,转眼又冻成霜,像把暖留住,又立刻锁死。
“该给阿莲渡灵了。”她轻声说,声音裹着霜,细得像游丝。
起身时,银发扫过冰台,几缕泛白的发梢,沾着冰台的霜,像坠了串碎星。走到莲池边,晨霜覆在池面,薄得像层纱,透过纱能看见阿莲的瓣——黑纹淡了些,却依旧沉滞,瓣边卷着,像被揉过的纸,只有芯里还留着一点淡青,是她们以前一起渡的灵韵,没被天规蚀尽。
璚漪蹲下身,指尖碰了碰池面的霜——霜化了,冰泉的冷顺着指尖往上爬,她凝出银白灵韵,极慢地探进池里,触到阿莲的瓣尖。
“嘶——”灵韵刚碰着黑纹,细针般的疼就窜上来,是天规残留的戾气,还缠在莲的灵韵里。她没缩手,只是把灵韵拆成更细的丝,像蛛丝缠叶,一点点裹住黑纹,往瓣芯里渗。
“阿莲,忍忍。”她的声轻得像霜落,“等把这戾气化了,你就能再开了,像以前那样,瓣尖沾着水汽,亮得像墨里掺了星。”
阿莲的瓣尖颤了颤,灵韵共振声细得像蚊蚋,却朝着她的方向偏了偏,像在蹭她的指尖。
粉团从池边飘过来,瓣上的粉又褪了些,只剩蕊心一点淡粉,像胭脂盒底剩的残红。它蹭了蹭璚漪的手背,蕊尖碰了碰她的指尖——是甜的,淡得像快化的糖,是落池烟以前渡的水汽灵韵,还锁在蕊芯里。
璚漪的指尖顿了顿,想起落池烟蹲在池边,捏着粉团的蕊,递到她嘴边:“璚漪,尝尝,甜吧?比冰泉的灵韵甜。”那时的粉团,蕊是艳粉的,甜得像蜜,落池烟的指尖沾着蕊的甜,碰她唇时,也是暖的。
“甜。”她现在对着粉团轻声说,指尖碰了碰蕊心,银白灵韵渡进去一点,“等她回来,还能尝到这么甜的蕊,对不对?”
粉团的蕊颤了颤,灵韵里带着点委屈,却还是蹭了蹭她的指尖。
小不点缠上她的手腕,瓣尖泛着白,却比以前有力些,能绕着她的腕转半圈。璚漪摸了摸它的瓣尖,想起落池烟把它缠在发间,笑说:“小不点,你跟着我,别被粉团欺负了。”那时的小不点,瓣是淡绿的,裹着落池烟的墨韵,亮得像小灯。
“她以前总护着你。”璚漪轻声说,渡进一缕灵韵,“现在我护着你,等她回来,让她再把你缠在发间,好不好?”
小不点的瓣尖泛了点淡青,像在应和。
灵韵小兽们围过来:银白的鸟落在她肩上,翅上的灵韵羽毛又淡了些,却依旧朝着东南隅的方向叫了两声,细弱却执着;淡粉的蝶缠在她发间,翅贴在银发上,像落了片碎粉,只有灵韵灯的光才能让它扇动;阿狐蹲在她脚边,灵韵尾蹭着她的脚踝,暖得像块小炭。
晨霜渐散时,璚漪起身,走到冰泉边给灵韵灯添灵韵。灯盏上的冰纹又多了道细缝,灯芯的墨色灵韵快见底了,只剩一点星火似的亮,灯罩的粉瓣掉了一片,落在冰面上,像片褪了色的花。
她捡起粉瓣,银白灵韵凝在指尖,想把它粘回灯罩上——粘了三次,刚贴上就掉,第四次时,灵韵耗得太急,指尖颤了颤,粉瓣落在池里,顺着灵韵飘向阿莲,被阿莲的瓣尖接住,像托着片碎梦。
“罢了。”她轻声说,指尖碰了碰灯芯,银白灵韵与墨韵缠在一起,灯芯的光才勉强亮了些,“你再撑些时候,等她回来,让她换片新的瓣,好不好?”
灵韵灯的光颤了颤,像在答应。
二、簪影蚀墨:旧忆的余温
正午的光,是鸿蒙初显的淡白,没有暖意,落在昆仑墟上,像撒了层薄粉。璚漪走到冰道尽头,冰道上的莲纹又淡了些,只有她昨天补的几处,还留着银白的亮,像在残纸上描的新痕。
她蹲下身,指尖摸过冰面的淡青痕——是她们以前一起刻的,落池烟握着她的手,墨韵裹着银韵,刻出歪歪扭扭的莲:“璚漪,你看,这样刻,莲就像活了。”那时的冰道,莲纹是暖的,墨色与银白缠在一起,亮得像星。
现在指尖触到的,只有冰的冷,和淡得快要看不见的青痕。她凝出银白灵韵,一点点补刻那些快消失的纹,刻得比昨天更慢,更小心,却还是刻歪了——瓣尖偏了,蕊心歪了,不像落池烟说的“像小不点”,像片被霜打蔫的残瓣。
“我刻不好了。”她轻声说,对着冰面,像对着落池烟,“以前你握着我的手,才刻得好,现在我一个人,总刻歪。”
冰道尽头的虚空,空荡荡的,只有灵韵偶尔波动,像风掠过,却没有墨色的影,没有水汽的甜,没有那句“璚漪,我回来了”。
璚漪摸出发间的莲瓣簪,放在冰面上。簪子上的墨色灵韵又淡了些,淡得快要看不见了,只有簪尖还留着一点淡青,像蒙了层雾的玉。她指尖凝着银白灵韵,极慢地渡进簪子——灵韵触到墨韵时,传来极淡的暖,是落池烟残留的水汽,像她以前靠在她肩上时的温度。
“烟烟,你的灵韵,快淡了。”她对着簪子轻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簪尖,“是不是你在那边,也快忘了我?忘了昆仑墟,忘了莲池,忘了我们的约定?”
簪子上的淡青颤了颤,却没有回应。
她把簪子贴在胸口,灵韵里传来极淡的共振,像落池烟以前的声:“璚漪,我不会忘的。”她闭了眼,好像又回到那天,落池烟靠在她肩上,墨色的发蹭着她的银发,手里编着草环:“璚漪,草环戴着,就像我陪着你。”
那时的草环,是淡绿的,嵌着粉瓣,墨韵亮着,套在她的指尖,暖得像小太阳。现在草环早化了,只剩簪子上一点淡青,和胸口残留的、快冷掉的暖。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编草环,编歪了,却非要我戴。”她对着簪子笑,梨涡陷在颊边,却带着涩,“你说,戴了草环,我们就永远在一起。现在草环没了,你也没了,只剩我和这簪子,守着莲池,守着昆仑墟。”
风掠过冰道,带着冰泉的冷,吹起她的银发,几缕泛白的发梢,裹着簪子的淡青,像在缠一段快散的梦。
银白的鸟突然飞起来,朝着东南隅的方向叫了三声,翅上的灵韵羽毛亮了些,像看到了什么。璚漪猛地站起身,银发飘起,银白灵韵涌出来,像在迎接——她以为是落池烟回来了,以为那虚空里会飘来墨色的影,会传来软乎乎的声:“璚漪,我回来了。”
可虚空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鸟的叫声渐渐弱下去,落在她肩上,蹭了蹭她的发,像在道歉。
璚漪的身体僵了僵,然后慢慢蹲下身,捡起冰面上的簪子,指尖碰了碰簪上淡去的墨韵,凉得像霜。“没事,”她轻声说,对鸟说,也对自己说,“她只是还在轮回里走,路远,记不清回来的路了。我等她,等她记起来,等她找到昆仑墟。”
鸟蹭了蹭她的发,灵韵共振声细弱,像在安慰。
下午,她坐在冰台上,给灵韵小兽们渡灵。银白的鸟翅上的灵韵弱,她就把簪子上的淡青混进银韵里,渡进鸟的翅——鸟的翅亮了些,朝着东南隅又飞了一圈,叫了两声,才落回她肩上;淡粉的蝶翅上的粉褪了,她就渡进一点墨韵,蝶的翅泛了点粉,扇动了两下,缠回她发间;阿狐的灵韵尾蔫,她就摸它的头,渡进灵韵,阿狐蹭得更欢,灵韵尾缠上她的腰。
“你们也在等她,对不对?”她摸了摸阿狐的头,阿狐蹭着她的手心,“等她回来,给你们编草环,给你们唱《莲语谣》,给你们渡水汽灵韵,像以前那样。”
阿狐似懂非懂,却把脸埋进她的手心,暖得她灵韵发颤。
傍晚时,她坐在冰台旁,唱《莲语谣》。调子还是落池烟教的,却总在尾音处跑调——“莲心甜,池水暖,蝶绕瓣,鱼游浅……”唱到“鱼游浅”时,尾音颤了颤,像被霜冻住,她咳嗽一声,重新唱,还是跑调。
“我唱不好了。”她轻声说,对着灵韵灯,“以前你总笑我跑调,说我唱得像冰裂,现在没人笑我了,我却还是唱不好。”
灵韵灯的光颤了颤,亮了些,映在她的脸上,像在安慰。阿莲的瓣尖朝着她的方向,颤了颤,灵韵共振声细得像伴唱;粉团飘到她膝头,蕊尖碰了碰她的手;小不点缠上她的手腕;灵韵小兽们围过来,银白的鸟叫了一声,淡粉的蝶扇了扇翅,阿狐蹭了蹭她的膝头。
她们都在陪她唱,陪她等。
三、残灯忆暖:长庚的余辉
昆仑墟的夜,是冷透了的静。
灵韵灯的光弱得像颗星子,飘在莲池上空,灯罩的粉瓣又掉了一片,落在冰面上,冻成了霜;长庚星亮了,淡金的光落在冰台,落在璚漪的银发上,像落了层金霜,却暖不了冰的冷。
璚漪坐在冰台上,怀里抱着阿狐,肩上蹲着银白的鸟,发间缠着淡粉的蝶,手里握着莲瓣簪,看着莲池——阿莲的瓣沉在水面,粉团蜷在池边,小不点缠在她的手腕,像一幅冻住的画,只有灵韵灯的光在颤,证明时间还在走。
她把簪子放在灵韵灯的光下,看着上面的淡青一点点亮,又一点点暗,像在数着时光的刻度。“两纪了。”她轻声说,声音裹着霜,“你走了两纪了,烟烟。”
两纪的时光,足够冰泉的冰结了又化,化了又结,结出的冰纹越来越密;足够莲池的莲枯了又荣,荣了又枯,瓣上的黑纹淡了又深,深了又淡;足够灵韵灯的灯罩掉了三片粉瓣,灯芯的墨韵快耗尽,只剩一点星火。
“阿莲的黑纹,又淡了些,”她对着簪子说,指尖碰了碰簪尖的淡青,“粉团的蕊,甜了点,小不点,能绕着我的腕转一圈了。灵韵小兽们,都很好,银白的鸟能飞得更高了,淡粉的蝶能扇动翅了,阿狐的灵韵尾,也有力些了。”
她顿了顿,指尖颤了颤,碰了碰灵韵灯的灯芯——银白灵韵渡进去,灯芯的光亮了些,映在簪子上,淡青也亮了些,像落池烟的影,在光里晃了晃,又消失了。
“我给灵韵灯换了三次灯芯,都是用你的墨韵混着我的银韵凝的,”她继续说,声音轻得像要化在风里,“可还是亮不了多久,像你留下的灵韵,快撑不住了。”
眼泪落在灵韵灯的光里,化作极细的白灵韵,冻成了霜,落在冰台上,像颗小小的、冷的星。阿狐蹭了蹭她的胸口,灵韵尾缠得更紧;银白的鸟叫了一声,细弱却亮;淡粉的蝶扇了扇翅,贴在她的发间;小不点的瓣尖碰了碰她的指尖,是暖的。
它们都在陪她哭,陪她等。
璚漪笑了,梨涡陷在颊边,却带着泪,像落池烟以前那样——落池烟哭的时候,也是这样,梨涡陷着,眼泪掉下来,却还笑着说:“璚漪,我没事。”
“我也没事。”她对着簪子说,把簪子重新插回发间,银白灵韵渡进去,让淡青亮得久些,“我还能等,等你回来,等你给灵韵灯换片新的粉瓣,等你给阿莲渡水汽,等你给我编草环,等你唱《莲语谣》,等你说,璚漪,我们永远在一起。”
她抬头,看向长庚星——长庚星的光落在她的眸子里,像落了颗金砂,她想起落池烟说:“璚漪,以后我想你的时候,就看启明,你想我的时候,就看长庚,这样我们就像在互相看着了。”
“我每天都看长庚,”她对着长庚星说,声音轻得像星语,“你是不是每天都看启明?是不是也在想我?是不是也在找回来的路?”
长庚星的光颤了颤,却没有回应。
夜风吹过,带着冰泉的冷,吹起她的银发,几缕泛白的发梢裹着簪子的淡青,像在缠一段未散的灵韵。灵韵灯的光又弱了些,灯罩的粉瓣又掉了一片,落在莲池里,被阿莲的瓣尖接住,像托着片碎忆。
璚漪抱着阿狐,握紧了簪子,看着长庚星,看着莲池,看着灵韵灯的光——她会一直等,等落池烟回来,等她的墨发蹭她的银发,等她的软声叫她“璚漪”,等她的指尖碰她的眉梢,等她们的灵韵再缠在一起,融成淡青的色,像以前那样。
“我在昆仑墟,等你,”她轻声说,声音裹着执念,裹着霜,裹着两纪的孤守,“等多久都等,永远等你。”
灵韵灯的光颤了颤,亮了些,映在莲池上,映在长庚星的光里,映在璚漪的银发上,像在守着一个约定,一个跨越两纪,却依旧未散的约定。
昆仑墟的夜,还很长,很长。
宝子们,第七章读下来,是不是像在昆仑墟的晨霜里立了片刻?冷意是慢浸浸渗进来的,不刺人,却缠在心上,像瓣尖化不开的霜??
这章没有撕心裂肺的等,只有“蚀”——霜蚀了莲瓣的粉,韵蚀了簪子的墨,时光蚀了灵韵灯的暖。璚漪蹲在冰道上补莲纹,刻一次歪一次,指尖碰着淡去的青痕,像摸着半凉的旧忆:以前落池烟握着她的手,墨韵裹着银韵,连歪纹都带着暖,现在只剩她一个人,连“像小不点”都刻不出来了??
最戳我的是她对着簪子说话的那段。把簪子贴在胸口,问“是不是你快忘了我”,墨韵淡得快看不见,却还是固执地渡灵进去。那不是追问,是怕——怕连这最后一点灵韵都散了,连“等”的念想都没了。还有灵韵灯掉瓣,粘了三次都掉,最后看着粉瓣飘向阿莲,像看着一段暖慢慢沉进冰里,轻得疼。
两纪的等待,不是靠喊“我等你”撑着的。是换了三次混着墨韵的灯芯,是补了无数次歪扭的莲纹,是每天给阿莲渡灵时忍着细针似的疼,是看着银发越来越白,却还把簪子插在发间,说“再等会儿”。这等,淡得像昆仑墟的夜,却重得像冰泉的底。
宝子们有没有被某个“钝细节”戳中?是补莲纹时的手抖,还是粘灯瓣时的停顿,或是对着簪子沉默的那刻?这不是苦等,是她把思念,都缝进了残池、残灯、残簪的细缝里,等着某天,那缕墨韵回来,轻轻一扯,就能牵出满室的暖?? 我们继续陪着她,等那道墨色灵韵,重新落在冰泉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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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霜簪蚀韵·残灯忆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