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思宇借还要与县令商议安葬费用一事,便暂留衙门,这也合了宋寄言心意,三人爽快离开,回客栈路上,宋寄言抓着蔡霈休手臂,呵呵笑道:“那厮的脸这下真比猪头还丑,哎哟,笑得我肚子痛。”
顾逸仰首道:“裘思宇昨晚动弹不得,我专挑他面上揍,习武之人身上受点伤本就是常事,打身上哪有打脸上好看?”宋寄言瞧他一眼,微一抿嘴,道:“算你这回有几分道理,你戏弄我的事就算了。”
顾逸大感吃惊:“你踢我一脚还没消气?宋寄言,你这人真好不讲道理。”宋寄言一脚飞出,顾逸这次有所防备,急忙跳开,就听她道:“你欠我的一天一夜都说不清,我和谁都讲道理,和你这一肚子坏水的人讲什么道理?”
眼见宋寄言又是一脚踢来,顾逸忙扭身躲到蔡霈休另一侧,嘴上喊道:“你来啊,我还怕你不成。”宋寄言气急,两人索性绕着蔡霈休追逐起来,顾逸只管闪避,扭腰抬脚间,就避开其攻势。
宋寄言伸手去抓,却又因蔡霈休挡在面前有所顾忌,两人你跑我追,绕着蔡霈休转了数匝,宋寄言只觉头晕眼花,倒在蔡霈休身上,摆手道:“不行了,你只会躲,算什么本事?”
顾逸笑问道:“你难道还想和我打一场?我爹说会逃跑也是一门本事,不然你当我雪风居的‘平江飞鹭’是用来耍把戏的?”蔡霈休道:“这轻功多数时候,确是用在躲避追杀上。”
宋寄言没好气道:“休姐姐你也帮他说话。”又转头对顾逸道:“比武大会上,我要与你好好比试一番。”顾逸为难道:“这次比试是要选出天下第一,都是各派掌门比试,我们上去不是笑话吗?”
宋寄言沉默一阵,忽道:“说是比武大会,最后胜者不过是在几家间决出,无甚意义。”顾逸也觉有理,道:“若想精进武艺,找人切磋就是,非要争个什么第一,倒容易伤了和气。”
蔡霈休笑了笑:“你们以为,这比武大会最后谁能得利?”顾逸看一眼宋寄言,道:“那自然是裘家最得利。裘家办此大会,应邀来的各派便是卖给裘家一个面子,裘家日后在江湖上有了名声,这生意也会更好做。”
宋寄言却叹息一声,道:“也不知我爹在想什么,这事分明五里庄占了便宜,若稍有差池,毁的也是我宋家名声。”
蔡霈休笑而不语,半晌后,淡淡说道:“先回客栈收拾行李,太阳落山前,需得赶到五里庄。”
待裘思宇处理好一应事宜,一行人离开小镇,向北方疾行,赶在酉时三刻进入翠柏县。明日便是比武大会,蔡霈休倒未与他们一同上山,与几人别过,便在县内一家客栈住下。
蔡霈休在房内更换衣衫,就听元一在门外道:“君侯,元三回来了。”蔡霈休看向桌上三卷画轴,略一思索,道:“元二呢,你们一起进来。”
元一、元三应声入内,元一拱手道:“人手已安置妥当,随时听候君侯调遣,元二出去探听消息,过会儿就回。”蔡霈休点点头,拿起三卷画轴,道:“这画你们一人带一幅,明日随我同去五里庄。”
两人互看一眼,恭敬将画接下,元一道:“有一事属下不解,君侯只需在暗处等候幕后之人出现,何苦还要冒险亲去?”
蔡霈休笑道:“那暗处的主使和你是一般想法,若朝廷这边无人现身,那人定不会出现。”元一蓦地跪下,道:“那就让属下代君侯前去。”元三随之跪下,道:“属下请求与大姐同往。”
蔡霈休伸手扶起二人,淡然道:“你们的忠心我已知晓,然此事虽为皇上下令,更多是我私人恩怨,加上元二,你们三人跟随我也有四年,我既已决定的事,便不会轻易更改,也无需再说。”
元一叹道:“那便希望君侯不要独自行事,有一人跟随也好。”蔡霈休笑道:“不是让你们三人随我一同前去?”元一、元三忙道:“属下定当誓死保护君侯。”
“不说这些了。”蔡霈休道,“元三,先前让你查的宋鹤一事,可有消息?”元三取出一本书册,道:“都在这了,还请君侯过目。”
蔡霈休拿过书册翻看,房内一时沉寂,但见蔡霈休眉头深锁,神色不定,过了半晌,道:“宋家这些年,为何收了如此多银两,半数都来自五里庄?”元三垂首道:“这些账目是我买通飞来庄的账房所得,那老头的儿子嗜赌成性,偷挪了几次庄上银两,我设计让赌场上门抓了他儿子,三日内不交出赎金便要以命抵债,这段日子宋寄悦接手庄上事务,对账目查得严,那老头没了主意,便让他誊写了一份账目给我。”
蔡霈休嗯了一声,沉默半晌,道:“也罢,这册子不能久留,你去取火盆来。”元三领命出门,见她离去,蔡霈休道:“元一,你多数时候跟着我,避暑山庄内,我平日放文书的地方你可还记得暗门在哪?”
元一神情微愣,道:“记得,君侯可是要我去取什么?”蔡霈休摇头道:“暂时不用,等比武大会之后再说。”元一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缓缓点头。
待把册子烧毁,蔡霈休就让二人退下,抬头望月一阵,幽幽叹息一声,回身坐到案前,开始提笔写信。
日出升烟,寒霜化露,蔡霈休催马前行,马蹄踏着湿润草地,穿过密林,定眼望去,远处五里庄虽隐在山雾中,却也不难让人透过飞出檐角,推测其宏伟气象。
此次比武大会,各门派相距甚远,不少门派早早出发,几日前便到五里庄住下,一路赶来,见到的都是些慕名而来的江湖游侠,这些人虽无门无派,五里庄却也一并迎进,只在庄子外围设宴款待,给他们一个歇脚之地,而受邀的各派则被安置在庄子深处。
四人到得庄外,便见裘迟与一男子在门外迎接宾客。裘迟一眼看到人群中的蔡霈休,皱了皱眉,对身旁男子道:“澈儿,你去叫你宋伯伯过来。”那男子却是裘迟二夫人生的孩子,原本今日站在此的人应是嫡出的裘思宇,奈何裘思宇破相,又险些误了大事,裘迟大怒,把人关回房中养伤,改让老实安分的裘思澈陪同在侧。
裘思澈转身离去,恰逢蔡霈休上前,裘迟拱手笑道:“今日武林盛会,光瑞侯怎有闲来了?”蔡霈休双目含笑,道:“裘庄主客气了,我来自当是参与这比武大会,今日便没有什么光瑞侯,裘庄主作为长辈,唤我霈休就是。”言毕,身后元一将请帖递上。
下人看向裘迟,裘迟上前接过请帖,一边打开,一边问道:“不知君侯是从何处拿到的请帖?”又见上书“柳瑜”二字,愣了愣,道:“这是寄给柳家的请帖,如何到了君侯手中?”
蔡霈休但笑不语,待宋鹤赶来,方取出怀里书信,徐徐道:“此乃柳家家主柳瑜亲笔书信,特让晚辈带来给宋伯伯。”
宋鹤微微皱眉,而后笑着接过书信,仔细一览,点头道:“不错,确是柳兄亲笔,柳兄既让蔡侄女代为赴会,蔡侄女还请往里走。”随即命下人引蔡霈休入内。
裘迟面露难色,道:“这柳家如何与朝廷有了干系?”宋鹤叹道:“蔡霈休既说代柳家而来,便是代表的柳家,而不是朝廷,她只带了三人随行,足显诚意,你我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蔡谨为人忠正,雪风居居主又与其结为异姓兄弟,若不是有朝廷这层关系,理应发份请帖给她,而今人代柳家前来,必然不会使什么手段,安心筹备大会便是。”
蔡霈休穿过层层廊道,进入内里,但见宽敞的庭院内设起高台,正厅、花厅及廊下开了有近百席面,除柳家一处席位空着,其余邀请的各派尽已入座。
蔡霈休四人到来,引起周遭不小的动静,有人猜测朝廷派人来参与比武大会另有图谋,亦有人说起上次雪风居一事,众人又把目光投向苍松派那边。江湖四大家的人被安排在大厅,蔡霈休由下人带着从左侧廊下经过,恰与苍松派众人遇上,虽弟子失踪一事尚未查清,但左临聪得其施救,苍松派众人各自安坐,细声闲聊,未出现旁人想的兵刃相向景象。
蔡霈休方进厅内,外面议论声更甚,对苍松派的态度颇为不解,她走来时细心瞧过,五里庄有意把不和的几个门派分开,也避免大会还未进行,这些门派就对打起来。
但见宋寄言与苏秀苒迎面赶来,陈玉洁慢了一步,落在两人之后。宋寄言问道:“休姐姐如何进来的?”蔡霈休笑道:“自是走进来的。”苏秀苒在一旁咯咯笑着:“表姊惯会开玩笑,既然来了,不如和我们一席?”
蔡霈休笑了笑,看向陈玉洁,道:“陈姑娘伤可好了?”陈玉洁道:“全好了,我兄长还说要当面感谢君侯。”转眼望去,就见不远处,一人与她做礼,那人三十来岁,两道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棱角分明,正是陈家家主陈玉凤。
蔡霈休拱手回礼,对陈玉洁道:“不过举手之劳,陈姑娘不必多次言谢,我便不过去了。”陈玉洁想了想,道:“救命之恩不敢忘,此间也不适合叙旧,晚些我与兄长再来拜会。”
苏秀苒扯着蔡霈休衣袖,仰首道:“表姊何时救过陈家姐姐?”蔡霈休道:“前些日子的事,我这有封信,劳烦秀苒带给二舅。”苏秀苒接过信,噘嘴道:“表姊不想与我同席吗?”
见她委屈模样,蔡霈休轻轻捏着她脸,笑道:“自然不是,你把信拿给二舅,表姊还有事要做。”苏秀苒不情不愿地点头应着,转身回席。
眼下只剩宋寄言还在身侧,蔡霈休道:“还有事要问?”宋寄言用手顺着小辫,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五叔叔先前与我说,爹和裘家都没有寄请帖给休姐姐,休姐姐就与我说说吧。”
蔡霈休朝四下一看,低声道:“我偷了柳家请帖进来的。”宋寄言惊道:“真的?”蔡霈休认真道:“这还有假,你快些回去,免得等下有人怀疑。”
宋寄言哦了一声,不放心道:“不如休姐姐坐我身边吧,我爹问起,我就说是我邀请你来的。”
“她骗你呢。”一道声音传来,宋寄言转身看向走来的姐姐,又瞧一眼蔡霈休,见她面露笑意,哪还能不明白,不由气道:“休姐姐真是,不理你了。”语罢,愤愤离去。
宋寄悦摇头道:“还是这般不让人省心。”蔡霈休道:“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宋寄悦看她一眼,说道:“我问了父亲当年的事,只说那周景和尸体并未寻到,想来是被山里野兽叼走吃了,当日那黑袍人,或许不是他。”
蔡霈休叹道:“我想也不是,实不相瞒,一日前我与那黑袍人又一次碰上,他的同党叫他周忘生,那人一头白发,看起来有些古怪。”宋寄悦思忖片刻,道:“许是我们多心了,我听下人说,你是代柳家前来。”
蔡霈休道:“这比武大会我始终不太放心,顺路去柳家时,遇到来送请帖的庄客,正逢柳老家主病逝不久,柳家不愿参与这些纷争,我便让柳瑜前辈把请帖收下,再替他们出面前来。”
宋寄悦笑笑,道:“柳家倒也肯信你,你和钟柳函的事与他们说了?”蔡霈休心下一惊,面上却疑惑道:“不知宋姐姐说的是何事?”
宋寄悦略一皱眉,叹道:“在应宣城时,我便觉钟柳函对你颇为怪异,你二人相处不似一般姐妹,当时苏二叔应也有所察觉,柳老家主去世,你又带她前往祭拜,我见王夫人每每看她,眼神中多流温情,细想下来,也大抵猜到她的身份,看来你二人当真在一起了。”
想到钟柳函,蔡霈休眼中闪过一丝惆怅,道:“宋姐姐心细如发,霈休佩服,不过我二人之事还未告知柳家,要拿到请帖,还有别的法子。”
宋寄悦沉吟半晌,忽道:“我倒忘了你先去的春榆城,如此便也说得通。”蔡霈休神色一凛,复而笑道:“宋姐姐找人查我?”
宋寄悦道:“知己知彼罢了,你查飞来庄一事,我也未找你问罪。”蔡霈休默然不语,半晌方道:“此事大家都没占着便宜,我无意伤害宋家,这次便扯平了。”宋寄悦道:“我知你为人,这事就此揭过,等比武大会后再谈其他也不迟。”
蔡霈休:“板凳还没坐到,就被人围了。”
宋寄悦:“察言观色这块,没有人比我更懂别人的感情。”
真实姐妹情:宋寄悦和宋寄言
虚假姐妹情:蔡霈休和钟柳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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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比武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