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寰察觉有人靠近,右手分出一股灵流,一掌袭向来人!
借着微弱天光白静祁看清了城楼上人的容貌。
他鬼使神差般放下了剑,眼睁睁看着那一掌穿透结界落在胸口,幸好燕寰及时收力。
仙门人真会找麻烦,燕寰收起懒散,正眼看谁那么不长眼找他晦气,没看到他身负重任吗!
两界朦胧一面,立时四下俱静,人世辗转十数载,再见已别经年。
“燕公子!”
下面有燕寰救过的弟子站出来喊道:“燕公子,那是我崇竹山的大师兄,是友非敌!”
白静祁一咳嗽喷出点血沫,他僵硬的抬头,“你姓燕,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本人燕寰。”他冰冷的回答。
白静祁应该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一步步靠近。
燕寰没有打开结界,他表情变得警惕起来:“我没说你可以进来。”
一句话让白静祁停住脚步。
应拂南飞身上前,“崇竹山首徒来了,你还不打开结界!”
他语气不是很好,毕竟燕寰刚打伤他们一个弟子,不由分说又给了白静祁一掌,竟然还把白静祁拒之门外!
“你说是就是吗,谁来证明?”燕寰半分面子也不给他,“我看他能完好无损的进阵,八成是敌非友。”
“你!”应拂南心头火气,正要出手,白静祁拦住他,说了一句:“拂南,不得无礼。”
白静祁擦干净唇角的血,恭恭谨谨地行了半礼:“在下确实是崇竹山的人,有崇竹山弟子令为证,还请……燕公子打开结界。”
燕寰觑了他一眼:“没准你杀了在外头的崇竹山弟子,盗窃灵牌,假冒他们的身份呢?”
来人是不是真,应拂南等人最清楚,分明是这人仗着实力强横故意刁难,气的应拂南又要上前理论,被白静祁一个眼神制止,嘟嘟囔囔的站到了旁边去。
“燕公子若不信,我可以在外等候,但寂灭阵一个时辰成形,你首当其冲,还请务必小心。”说完便静默一旁。
应拂南看的满脸狐疑,这种危机时刻,白师兄为何任由那人口出狂言?
不过白静祁说呆在外面就呆在外面,半点不造次,他浑身紧绷着,注意力全放在燕寰身上。
寂灭阵的威力在一分一秒的增大,燕寰后颈冒出冷汗,再支撑下去不是办法,要找到阵法弱点,一举击溃才行。
“我可以解阵,你若实在不放心,可以由我师弟们暂时支撑结界,在下保证绝不踏入结界,然后将阵眼位置告知公子,你稍微查看一番,便知我所言非虚。”白静祁建议道。
燕寰为难过他一次也作罢,冷哼一声算是应了。
白静祁示意应拂南等人上去,全力维护结界,保证百姓的安危。
他手上扯出灵线,勾勾画画了一张简易的阵图,指尖在某个交汇处一点,“漱兰城楼坤位七十丈止,即是阵眼。”
燕寰隔空一抓,印出一张一模一样的阵图,废话不多说,转身就要走。
“燕寰!”白静祁喊道:“寂灭阵威力无穷,你手中没有兵器,不如拿我佩剑去,可做防身之用。”
剑是仙门弟子的立身之本,没听说过可以外借他人的,应拂南越听越奇怪,用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燕寰冷傲的很,看了眼他递上来的剑:“用不着。”说完就走。
白静祁瞳中一暗,默不作声的放下手。
可把应拂南和崇竹山几个弟子气的够呛,要不是手里还有活丢不下,他们估计会追出去要燕寰好看。白静祁走到哪里不是人人追捧奉为上宾,好端端受了这无名之辈一肚子的气!
应拂南心想等阵开了好好教训那个人一顿!
白静祁落下城楼,安安静静的呆在外头等里面的消息,应拂南劝了几次让他进来都被拒绝。
燕寰顺着阵图标识,一路向南,他默数过距离,在一间茅草屋前停下。
到此时他终于发现,漱兰城确实是个陷阱。
吸引的猎物不是仙门,而是他,一天前,燕寰刚刚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
有人查到了他的过往,他才是那条要钓的大鱼。
燕寰看着破旧的茅草屋,抬起手臂,过去已成过去,他不会再有心软不舍。一股强大的灵力倾泻而下,距离稍近的几个屋子瞬间湮灭。
故人不在,何必空缅怀。
自己不会落入任何人圈套,但失去的东西并非所愿,他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灵流贯穿地底,把茅草屋碾碎后又深深陷进土里,燕寰没有要罢手的意思,他不是来试探寂灭阵的,他想直接打通阵眼触到大阵的核心,一人对抗起寂灭阵。
远远望去,以茅草屋为中心的两里内,塌陷出一个巨大的坑洞,像长满獠牙的巨兽张开了嘴,燕寰毫不迟疑纵身跃入。
全城都感受了一阵地动,大家摇摇晃晃的站好身子,互相问发生什么事。
白静祁蹭的起身,他感知到了寂灭阵的动荡。
“打开结界,让我进去!”
“奥奥。”应拂南有些六神无主,他想撕开一道口子,可结界牢固的不听使唤,连条小裂缝都拉不出来。
急得应拂南满头大汗:“我打不开,是不是……是不是刚才那个人使坏了!”
正说着又一波强烈地动袭来,应拂南稳住身子,突然看见白静祁眼睛红了一片,喉咙里几乎挤出了血沫,“打开结界!”
“我,我不知道,怎么打开。”
“他一个人应付不了,会受伤的!”白静祁狠狠地敲打着结界。
地动越来越明显,有孩童跌倒,发出了嘶喊声,天空一片灰暗,闪电和乌云交织,仿佛黑白无常拿着命簿记上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有人捶地大哭,嚎啕着命运不公。
是寂灭阵作怪,结界凝固,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白静祁不再纠结,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坑洞里不断发出类似困兽的嘶吼咆哮,听的人毛骨悚然,照照就蹲在边缘舔爪子,冷静的不像一只正常猫。
白静祁停在离坑洞最近的地方,这个从内构建的结界他也无力打开,强行从外面破坏的话,里头的普通人也承受不了。
白静祁划开手掌,鲜红的血液流出,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金色粼光。
流淌在金丹周围的精血,其中蕴含着修仙者最纯粹的力量。
血液汇聚成一道符文附着在结界上,那一块空间开始扭曲,好像有只无形的手温和的撕开了结界。
白静祁收回手掌时满面苍白,他提剑入内,身后只留下一串风。
照照发现有人进来的时候,“喵”的一声炸开毛,他守在外头就是不能让任何人进去啊!
白静祁看到巨型坑洞愣了一下
但也只停留了一瞬,没等照照想好对策,下一秒就跳了!
照照大惊失色,看了看坑洞,焦躁的来回踱步:“现在仙门弟子胆子那么大的吗,这都敢进去,燕寰在里头不会被发现吧!”
想来想去,燕寰办事不会令人失望,要是被发现,顶多杀人灭口,自己安稳在外头守好就行。
那坑洞深的不可想象,过了好一会儿白静祁才落地,由此可见燕寰下手究竟有多重。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传入耳朵,白静祁捂住了耳朵,灵气斑驳怨念极重,看来此地是阵眼无疑。坑底还有些土墙茅草碎片,不知为何,烙在白静祁眼里总有些熟悉的味道。
前方燕寰站在阵眼中心,无数黑暗的触手死死缠绕在他身侧。
“燕寰!”
燕寰一看来人是谁,脸色更加不好,“你来做什么!”
他一掌轰开漆黑触手,跳出阵眼,燕寰对白静祁有一股莫名的排斥感,明知道白静祁千难万险的走进来,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白静祁不介意他的态度,只说:“寂灭阵有迹可循,你强行破阵,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与你何干。”
燕寰丢下一句话,跃跃欲试,他的实力还轮不到别人置喙。
白静祁拉住他胳膊还想再劝,燕寰反手甩开他,眼神冰冷道:“别碰我,也别管我的事。”
白静祁手里一空,怔愣在原地,燕寰看他的神色里全是陌生冷淡,白静祁低下头企图掩饰那一瞬间的伤心。
“我懂一点阵法,你听我的,不容易受伤。”白静祁低声说道。
燕寰说:“你有你的法,我有我的法,谁能破阵,各凭本事。”说完他纵身入阵。
万千怨灵暴动起来,绕着他鬼哭狼嚎,嘶喊声令山石坠落,脚下不停传来细密的颤动,燕寰闭上眼睛,胸口的金丹疾速运转。
“仙门之法,不堪一击。”他的话不知说给谁听,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光束犹如雷劫降世,带着无可匹敌的姿态落在阵眼上。
霎那间风雷呼啸,白光充斥天地,阵眼发出最后的惨叫声,然后在耀眼的光芒中四分五裂。
白静祁被推出去撞在了石壁上,背后骨头咔嚓一声响,痛的他跪倒在地。
喧嚣过后阵眼中只有燕寰。
白静祁扶着石壁起身,“燕寰,你没事吧?”
黑暗中,燕寰哂笑一声,“没用的是你,不是我。”
乌云散尽,暴雨洗刷着漱兰城的污浊和血迹,屋檐下照照睡得正香,无意识的砸吧砸吧嘴。
一只手非常粗鲁的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挂上肩头,照照嗷呜一口咬住他肩头的布料,表达自己的不满。
“呦,本事大了啊,能引天雷破阵!”照照调侃着他。
“不是冲着仙门来的,妖族有人在查我。”燕寰快步往前走,好像后面有人在追他。
“你走慢点,我想吐。”照照肚皮硌的慌,跳到他怀里坐着:“谁那么闲,找你一个闲人的麻烦。”
身后果然有人跟上来,照照瞟了一眼,是刚才那个仙门弟子!
“你怎么不把他杀了,他看见你破阵了!”照照对着燕寰一通乱挠。
燕寰站定,深出口气,回头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别跟着我。”
“你是不是受伤了,刚才阵里……”
“跟你没关系,”燕寰打断他。
前方乌泱泱一堆仙门弟子涌过来,围簇在白静祁身边。
“大师兄,是你破的阵吗?”
“师兄你可曾受伤?”
“不愧是崇竹山的大弟子啊。”
见得此景,燕寰眼神愈发冰凉,他嘴角抬起,表情十分不屑一顾,转身欲走时胳膊上一紧。
白静祁使了大力,丝毫不给他甩开的机会:“你方才破阵受了些伤,不如在漱兰城休息几日。”
仙门弟子目光狐疑的看着拉扯的两人,阵是谁破的?
“我不用。”燕寰说着要挣开他手。
白静祁用了些灵力锁他,“你受伤了,留下来。”
燕寰正是虚弱的时候,他不愿意在白静祁面前显露出来,于是逐渐收力。
两人诡异的气氛,震惊了站在旁边的一众弟子,尤其是崇竹山弟子,应拂南深藏不解,从没见过白静祁这样。
崇竹山首徒一直以来对外的形象都是寡言少语,不甚与人亲近,也不擅长打交道。
看来传言有误。
白静祁说什么也不让燕寰走,亦步亦趋的跟在他旁边,一路去往停留点。
中间来来回回几次想靠近一点,又不自觉的躲开,他问:“你还记得刚才那个地方吗?”
连朔心想:师兄破个阵糊涂了吗,好端端问这做什么?
燕寰没说话,自去找了个干净房间歇息,白静祁还想跟上去,有人拉一把他衣袖。
应拂南:“师兄你没受伤吧?”
“没事。”白静祁心不在焉的回一句,好像这时才注意到其他人,“你们可曾受伤?”
应拂南摇摇头,“用过丹药,没什么事儿。”
白静祁边点头边说那就好,末了又想起什么似的,问旁边的弟子,丹药还有吗?
那弟子忙说还有,从怀里掏出小瓷瓶来,是仙门常用来恢复灵力的润灵丹。
他拿到丹药,又追上燕寰的脚步。
应拂南一个人留在原地,眉头紧紧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