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御冰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道,“听了。”
“那…有什么感想吗?”傅以禾挑了挑眉,慢悠悠地逼问。
唐御冰沉默。
想起之前南宫情冉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傅以禾目的繁多,或许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可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唐御冰一开始曾怀疑傅以禾是觊觎会长的这个位置。
然而这次会长的总选傅以禾竟然没有参选,这倒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心里清楚傅以禾极度危险,她很想逃避,可出于对傅以禾的尊重,还是选择直面眼前的这个问题。
“前辈,那录音笔中的内容确实让我感到十分困惑,但我不明白您给我这个的用意是什么。”
“你是怀疑我登上这个位置的可疑性还是认为李一的失踪是我一手造成的?”唐御冰眯着眼睛,试探性地问。
“哈哈哈哈哈哈……。”傅以禾爆发出一阵笑,不是开怀的那种,是带着点嘲弄的闷笑。
她抬起手,食指戳了戳唐御冰的肩窝,一下,又一下,动作慢得发瘆。
唐御冰没躲,就直挺挺站着等她笑完。
这里是N城国际会议中心,三步一个安保,傅以禾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动她。
终于,傅以禾收了笑,用拐杖尖戳了戳地面:
“唐啊,你这话可就有些过分了。我给你录音笔,不过是想让你了解一些过去的事情,至于你怎么想,那是你的自由,但别把我想得如此不堪。”
唐御冰咬了咬嘴唇,心中暗自懊悔自己的冲动,
“前辈,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这录音笔中的内容实在让人难以捉摸。您给我听李一当年建公会的誓言,到底想干什么?”
傅以禾上下扫了她一眼,从微蹙的眉头落到攥紧的手,慢悠悠开口:“怎么?你真觉得一个公会从无到有,再撑到今天,是喝口水就能成的事?”
“公会的过去,我并不想去了解,我只在意现在。”唐御冰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坚定,语气坚决,
“因为我必须要继续得到这个位置,就算前辈你要跟我抢,我也是如此。”
“呵呵,真是倔强啊。”傅以禾轻笑一声,“你在这位置上坐了几年,自己算算,得到了多少?”
“得到什么……?”唐御冰愣了一下。
当年刚接盘时,公会就是个烂摊子,商圈里谁见了都能踩一脚。
她跟着老会长去敬酒,被人当着面把酒杯掼在桌上,“一个小姑娘家,也配跟我们谈合作?”
后来抢资源挡了竞品的路,半夜被人堵在回出租屋的老巷里。
几个壮汉围着她踹,脸被揍得肿成猪头,眼都睁不开,只能抱着头蜷在地上,连哭都不敢大声。
疼得整晚睡不着,也舍不得去医院,就咬着手指硬扛,第二天顶着淤青照样去谈业务。
为了抢个关键合作,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被抬出包厢时,脑子里想的还是合同条款有没有漏……。
直到现在,那些当年鼻孔朝天的大佬见了她,哪个不是堆着笑喊“唐董”?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声“唐董”是多少个通宵、多少杯烈酒、多少回硬扛堆出来的。
她早忘了“得到”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必须做好”。
不做好,当年那些苦就白受了。
“得到的……是让跟着我的人,能有口饭吃,不用再像我当年那样,连被欺负都不敢还手。”唐御冰声音很轻,却字字发沉,“前辈要是觉得我不配,大可以明说,不用拿过去的事绕圈子。”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傅以禾语气里的漫不经心突然散了,多了点冷意,
“当年你被推上这个位置,谁不知道坐这的人是块活靶子?可你偏不让位,那会儿我懂,你是怕摔回泥里,要权要钱要公会稳,都是为了活命。”
“但现在,你想要的早不止这些了,对吧?”
唐御冰微微低头,心中对傅以禾的警惕更甚,“前辈,有话不妨直说。”
“直说?行啊。”傅以禾嗤笑一声,语气里却掺了点实打实的赞赏,“你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你想得到更多,你想改变这个公会,让它变得更好,还有就是用这个会长的地位去打压……杨家,我猜的没错吧?”
“……。”唐御冰想否认,可已经没有否认的理由。
当年咬着牙守着公会,是怕自己摔回泥里。
可现在撑着不放手,更多是怕没了这身份,护不住南宫情冉。
她为什么都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傅以禾又大笑起来:“你的想法太幼稚了,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打击杨家吗?”
“我不幼稚,我也不想玩什么阴谋,我只想一直留在会长的位置上,然后打败杨家,因为……。”唐御冰紧紧地攥着拳头,身体微微颤抖。
“因为一个人?”傅以禾精准地截住话头,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有志气是有志气,可惜啊,还是个没救的恋爱脑!”
“前辈,我没有恋爱脑!”
“是么?那南宫情冉呢?你对她……。”傅以禾故意停顿了一下,“是怎么想的?”
唐御冰身体微微一颤。
浮现出和南宫情冉相处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误解到逐渐的了解,再到现在的相知相爱。
傅以禾朝前又挪半步,拐杖尖几乎戳到唐御冰的鞋尖,
“这个女人,是你的软肋,对吗?”
“是……。”唐御冰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呵……。”傅以禾轻笑一声,“你还真是痴情啊。”
唐御冰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前辈你为什么会认识南宫情冉的?”
“你别管。”以禾瞬间收回目光,语气又冷了下来,字字戳心,“我什么都知道,你拼死要坐回这个位置,不就是想打击杨家,让他们放弃和南宫家当年的婚姻终止。”
唐御冰盯着地面,嘴角缓缓扯出个苦笑。
没说话,却等于默认了。
“你不觉得你很傻吗?”傅以禾忽然问。
此时她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然而这关怀却又显得如此缥缈,让人难以捉摸。
她顿了顿,又问:“为了一个女人,赌上自己所有,值得吗?”
“值得的……。”
“……。”傅以禾没说话了。
她抿着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拐杖上的纹路。
当年自己不也这样?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为了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的狂热与执着。
她太懂了。
“你真是越来越像我了。”
“前辈……?”
四目相对的瞬间,傅以禾突然晃了神。
她发现,如今的唐御冰和曾经那个在冰天雪地中挣扎求生的唐御冰简直判若两人。
第一次见到唐御冰的时候,是在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中。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
她远远就看见一个大概十几岁的小孩,穿着单薄得可怜的衣物,那衣物破旧不堪,满是补丁。
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孩子,瘦骨嶙峋,身形单薄得仿佛能被一阵微风轻易吹倒。
却有着一张干净的脸庞,只是那脸上被冻得通红,嘴唇发紫。
在大雪中,小御冰饿得瑟瑟发抖,一只手捧起雪地上的雪往嘴里塞。
仿佛那是救命的食物,眼神中满是对生存的渴望。
这画面深深地烙印在傅以禾的脑海中,让她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