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 第4章 班级

第二天

上午第二节课后，长达二十分钟的大课间是雷打不动的跑操时间。下课铃刚一响，教学楼里瞬间沸腾起来，各个班级的门同时打开，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潮水般涌向楼梯。

南柠和闺蜜林薇随着人流走出高二（十八）班的教室，位于二楼的位置让她们不至于太拥挤，但下楼的人依然不少。大家说说笑笑，讨论着刚才的数学题或是昨晚刚聊的八卦，空气里弥漫着青春特有的嘈杂与活力。

南柠一边听着林薇叽叽喳喳地说着趣事，一边习惯性地微微低头，注意着脚下的台阶。走到楼梯转角平台时，她无意间抬了下头，目光顺着楼梯中间的空隙向上望去。

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上方通往四楼高一方向的楼梯上，几个男生正勾肩搭背、吵吵闹闹地往下走。而那个被簇拥在中间，身形挺拔，眉眼间带着几分疏懒和不羁的，正是她日记本里的“那个人”——权青彦。他正偏头和旁边的男生说着什么，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耳钉已经取下，手上的腕表却在楼道的光线下折射出微光。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就在苏晚望向他的时候，权青彦的目光也随意地向下扫了过来。

两束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苏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一滞，周围所有的喧闹声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世界只剩下那双看过来的眼睛，依旧是那样懒散，带着点未褪的少年意气。

然而，那交汇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权青彦的目光没有任何停顿，就像掠过一片树叶、一块砖墙，没有任何情绪的涟漪，自然而然地、轻飘飘地从她脸上移开，重新回到了他身旁的朋友那里，仿佛刚才那刹那的对视从未发生。

他不记得她了。

这个认知像一颗被挤爆的柠檬，轻轻投入苏晚的心湖，带着酸涩的味道。

“柠柠，走啊，发什么呆呢？”林薇拉了拉她的胳膊，疑惑地催促。

南柠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的脚步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哦，来了。”她低声应道，慌忙低下头，借着下台阶的动作掩饰瞬间滚烫的脸颊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她跟着林薇继续往下走，混入更多从二楼涌出的学生中。胸腔里，那颗心脏却像刚跑完八百米一样，不受控制地、剧烈地“咚咚”跳动着，声音大得仿佛能穿透周围的嘈杂，清晰地响在她的耳膜上。

她忍不住再次抬起头，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执拗地向上追寻那个身影。

这一次，她看得更清楚了。

权青彦已经和室友们走到了三楼通往二楼的楼梯段。他所在的班级队伍前头，一个高个子男生正扛着一面蓝色的班级旗帜，上面似乎印着白色的数字和图案。权青彦就懒洋洋地跟在旗手后面，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侧脸线条在略显昏暗的楼梯间里依然清晰利落。

高一（九）班。

南柠的目光牢牢锁定了那面蓝色班旗上的白色字样，像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将这几个字刻印在脑海里。心脏因为这“重大发现”而悄然加速。

原来他在九班。

队伍缓慢移动，到了楼下，按照学校规定，高一和高二的跑操场地是分开的。高二队伍径直前往教学楼前的大操场，而高一的队伍则拐向了宿舍楼旁边的那个小操场，高三的因为备考已经取消了跑操。南柠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面蓝色的班旗，直到它消失在拐角，心里莫名空了一下。

跑操时，耳边是节奏明快的广播操音乐和班级体育委员嘹亮的口令声，但南柠的心思却早已飘向了那个她无法看见的小操场。她机械地做着动作，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楼梯上那短暂的对视和他毫不在意的眼神，以及那面蓝色的写着“高一（九）班”的旗帜。

“要怎么样……才能再见到他呢？或者说，让他看到我？”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像野草般疯长。

跑操结束，人群松散开来，大家三三两两地往教学楼走去。南柠挽着林薇的胳膊，混在返回高二楼层的人潮中。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她却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犹豫再三，她轻轻拉了拉林薇的袖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试探：“薇薇，我听说……学生会文体部在招募新的记操员？”

林薇正拿着小镜子整理跑乱了的刘海，闻言随口答道：“对啊，就每个班队伍后面站着的那个，负责打分嘛。怎么，你有兴趣？这活儿可是站着看别人，还挺幸福的。”

南柠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随意：“嗯……是有点兴趣。你看，我们不是马上要学业水平测试了吗？我觉得跑操的时候站着记分，不用跟着跑，说不定还能偷偷背几个单词什么的……而且，加点儿实践分也不错。”她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脸颊却微微有些发烫。

林薇收起镜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咦？你以前不是最怕麻烦，对这种班干部、学生会的事儿敬而远之吗？”她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哦——我明白了！该不会是……想借着记操的机会，去小操场那边‘视察’高一的小学弟吧？”

南柠的心猛地一跳，像被说中了最深的心事，耳根瞬间红透，她慌忙否认：“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是……就是不想跑步了而已！”

“好好好，不想跑步~”林薇笑嘻嘻地不再深究，挽紧她的胳膊，“行啊，你想去就去呗，我也要去！咱两一起报名吧！不和你跑没意思，我也不想跑了，我们一起去掌管别人的‘生死’！”

南柠嗔怪地拍了闺蜜一下，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同时又涌起一股隐秘的期待。如果成了记操员，或许……就真的能有机会，跨过两个操场之间的距离，更近一点地看到那个人了吧？哪怕，他依旧不记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