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沈清辞回到听雪小筑,已是深夜。
她卸下钗环,坐在镜前,看着镜中自己恢复光洁却难掩疲惫的脸庞,脑海中不断回闪着宴会上的一幕幕。
夜玄的态度,厉苍穹的深沉,月无影的阴险,赫连雪的敌意,阿史那鲁的嚣张……以及,那个神秘少年与月无影之间那短暂的眼神交流。
月无影……新月痕少年……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形成:那个少年,或许并非玄镜司的暗桩,而是月无影的人!月无影可能通过某种渠道,知晓了玄镜司部分暗桩的识别方式,并故意安排此人出现在她面前,进行试探!若她当时有所反应,便正中其下怀!
好险!沈清辞背后沁出一层冷汗。月无影的诡计,真是防不胜防。
同时,夜玄在宴会上维护她的举动,虽然动机不纯,但客观上提升了她在这里的“地位”。这或许能让她接下来的行动,稍微顺畅一些。
翌日,沈清辞决定不再一味等待。她要以“答谢”宴会上解围为由,主动接近夜玄。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也能进一步观察他,或许还能探听到一些关于赤焰钢交易,乃至《焚天诀》的线索。
她精心准备了一份“谢礼”——一盒她近日用药圃中宁神静气的花草,亲手制作的、散发着淡雅香气的香丸。东西不贵重,却显心意。
来到夜玄书房外,却被血刃拦住。
“少主正在与右使议事,沈小姐请稍候。”
月无影也在?沈清辞心中一动,顺从地点点头,安静地候在廊下。
书房内,隐约有谈话声传出。她凝神细听,内力悄然运转至双耳,将听力提升到极致。
“……少主,火罗国要求增加供应,但我们的矿脉近來出产不稳,恐怕难以满足。”是月无影的声音。
“原因。”夜玄的声音依旧冰冷。
“矿脉深处似乎……似乎有异常能量波动,开采的弟子偶有失踪,怀疑……可能与《焚天诀》记载的‘地心炎脉’有关……”月无影的声音压低了些,但“地心炎脉”四个字,还是清晰地传入了沈清辞耳中!
《焚天诀》!地心炎脉!
沈清辞心脏狂跳!果然!赤焰钢矿脉与《焚天诀》有关!
“查明情况。”夜玄命令道,“加派人手,封锁消息。在父亲出关前,不得有误。”
“是。不过……此事需绝对保密,如今教中人多眼杂,尤其是那位沈小姐……”月无影意有所指。
沈清辞心中冷笑,果然又将矛头指向她。
“她的事,我自有分寸。”夜玄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做好你分内的事。”
“……是。”
很快,书房门打开,月无影走了出来。看到廊下的沈清辞,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皮笑肉不笑地道:“沈小姐真是有心啊。”
沈清辞微微屈膝:“右使大人。”
月无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沈清辞端着香丸,走进书房。
夜玄坐在书案后,正在看一份舆图,头也没抬:“何事?”
“清辞特来感谢少主昨日宴上回护之恩。”沈清辞将香盒轻轻放在书案一角,“这是清辞自己做的宁神香丸,聊表心意,望少主不弃。”
夜玄的目光终于从舆图上抬起,落在那精致的香盒上,又移到沈清辞低眉顺目的脸上。
“你有心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还有事?”
沈清辞犹豫了一下,仿佛鼓足勇气般,轻声道:“清辞……清辞昨日见那火罗国特使甚是嚣张,心中为少主不忿。听闻我教与之交易颇多,却要受其掣肘……不知是否有清辞能略尽绵力之处?哪怕……只是为少主分忧一二……”
她将自己放在一个关心则乱、想要为“依靠”分担的小女子位置上,话语中带着试探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打探。
夜玄深邃的眸子盯着她,半晌,忽然冷笑一声:“为你父亲打探消息?”
沈清辞脸色瞬间煞白,仿佛被戳穿了最隐秘的心思,身体晃了晃,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又是委屈又是慌乱:“少主!清辞……清辞绝无此意!父亲他……他当日那般对我,我怎会再向着他!我只是……只是不想永远做一个无用之人,任人欺凌……”
她的眼泪恰到好处地滚落,演技无可挑剔。
夜玄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冰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她所有的伪装。
“最好如此。”他声音低沉,带着警告,“记住,你的命,你的毒,都攥在我手里。安分守己,你或许还能活得久一点。若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话语都更具压迫力。
他松开手,转身背对着她:“出去。”
沈清辞“惊慌”地擦去眼泪,低声道:“是……清辞告退。”
她退出书房,关上门,靠在冰冷的廊柱上,仿佛虚脱般长长舒了口气。
刚才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要被看穿了。夜玄的警惕心,远超她的想象。
不过,此行也并非全无收获。“地心炎脉”……这无疑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焚天诀》的奥秘,或许就隐藏在那赤焰钢矿脉深处。
而夜玄与月无影之间,那看似上下级的关系下,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月无影屡次针对她,恐怕不仅仅是怀疑,更可能是一种对夜玄权威的试探和挑衅。
魔教内部的裂痕,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而她,必须在这浑水中,摸到想要的那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