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场相遇与错过 第6章 岘港沉思

如果给你一段安静的时光，你愿意在哪里度过？一片柔软的沙滩，一片安静的海域，我想。

岘港是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推荐的世界上50个一生必游之地之一。也是当年美军登陆开始越战的地方。要不是看了介绍，陈心怡怎么也想像不到这么宁静平和的海边小城经历了那么多风雨飘摇。

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行驶，因为大部分路程是沿着海，所以可以不断看到沿着海湾靠着山坡的漫漫沙滩和海面。车行驶到半山腰时，宋青峰突然让司机把车停下来，走到一处废旧的小楼前停下，我们也跟着来到小楼前，这是一个碉楼的建筑，门洞上方是汉字的“海云关”三字。在碉楼的旁边还有一个水泥砌筑的碉堡，阿阮说这是当时美军修建的碉堡。因为从来未见过碉堡，于是我们走过去细细观看。碉堡位于半山的至高点，依山修建，底部是挖出来的洞，上面是坚硬厚实的水泥筑造的，顶部有一个可供观察的暸望台，中间有一道门，正对前方有一个不大的开口，是碉堡对外射击的枪口。碉堡里面空间不大，也就能容纳2至3人。在感受到多文化融合之后，看到这废弃的碉堡，忽然间又感觉到一种硝烟弥漫的味道，只不过站在碉堡上看着眼前平静的海面，更多的是一种想像与感叹。

宋青峰在碉堡周围来回的观看，而后进到碉堡里，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眼神像是阴天的海面，深遂而又迷茫。在这坚硬冰冷的废墟旁，尽管没有对于战争的那种体验，但我也能感觉到一些战争的残酷。

看陈心怡站在那里怔怔发愣，宋青峰悠悠的问了我一句：“你听说过风语者吗？”

陈心怡茫然的摇一摇头。

他看陈心怡一脸的迷惑，解释道：“在战争中每个人都肩负着使命，看着身边的战友倒下，你无能为力，为了完成使命有时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谁都会面对着使命和人性的考问，你会怎么选择？”

陈心怡一时被问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宋青峰见我没有回答把头转向海边，任海风吹拂自己的面庞，墨镜背后的眼睛更加令人捉摸不透。看着他孑孓的身影，陈心怡突然升起到一种陌生感，原先以为对他有些了解，可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看到陈心怡呆站那里，老彭走到她身边问：怎么被问住了吧！”

“你怎么知道他问我什么？”陈心怡说。

他的这种神情你还没来之前我就见过，他只要出现这种神情，就是想起了过往。

“你知道导演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陈心怡不假思索的回答：“就是导演啊！”

老彭微笑着回答道：“有联系，但不完全是。”

陈心怡问老彭：“那他是做什么的呢？”老彭环顾四周有些神秘的告诉我说：“导演以前当过兵，他刚参军的时候，恰逢战争，于是他报名参战，由于他有摄影的专长，于是当上了战地记者。”

陈心怡听老彭的这番话，似乎有些明白了宋青峰刚才的那番话的含义，她不敢想象经历过战争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但她想应该是一种埋藏在心底的孤独，不会轻易触碰，但也从不会忘记。

在海云关停留的短暂时间，每个人都仿佛经历了一次灵魂的拷问。大家在车上都默不作声，一路的走走停停，车缓缓驶出坡道，眼前已然是漫无边际的茫茫海洋了。

这次住在岘港，美山遗址是摄制组拍摄的主要内容。美山遗址距离岘港几公里，一大早我们就来到美山的占婆塔群遗址，迷雾笼罩的塔群，有一种原始而又古朴的味道，恍惚来到了柬埔寨的吴哥窟的感觉。因为是一大早到的，所以塔群里没什么人，雾还没完全散开，断壁残垣在薄雾的笼罩中显得神秘而又苍凉。

美山圣地遗址是占婆王国的遗址，公元二世纪末占婆王国起源于越南中部海岸一段狭长的土地，占婆王国的全盛时期，是在六世纪到十二世纪之间，以查乔和美山为根据地。查乔的狮子城堡一度是其首都，而在查乔以西的山谷，是被众山围绕的美山，则被列为圣地，兴建了大量印度教寺庙，犹如一个小型的吴哥窟。占婆的没落在于与柬埔寨连年打仗，战至筋疲力竭，被越人乘虚攻击退出历史舞台。越族应起源于中国南部，越南文化受中国影响较深，有异于其他东南亚国家深受印度文化的影响。整体而言，美山圣地的遗址无法与吴哥窟相比，除美山圣地的历史悠久许多，吴哥文化消失时，吴哥寺庙被森林所覆蔽，而不像美山经过占婆与越人及柬埔寨人战争、蒙古入侵、法国殖民战争、美越战争、越南内战，到现今已所剩不多了。

我们仿佛是进到了一个神奇的国度，那些静默不语的雕像在你缓缓靠近的时候，仿佛有了生命，像是在诉说跨越千年的辉煌。

从美山圣地结束拍摄，下午摄制组来到岘港占婆博物馆，博物馆在法国远东研究院支援下，建成于一九一五年。是越南最大的占族石碉艺术博物馆。博物馆是一座子哥特式建筑，坐落在岘港市九二和征女王两条街交叉处，就像一个热闹现代城市的沉默音符。在安静而古老的博物馆里陈列的石碉像，尽管遭受了岁月的洗礼，大自然的的刻蚀与人类的影响，但只要你的目光触碰到的刹那，还是会被这超越了时间的美深深打动。长长落地玻璃的走廊，隔绝了外面的热闹嘈杂，在这样一个静静的午后，与那有趣的灵魂来一次跨越时空的对话，不失为一段难得美妙的时光。

博物馆的拍摄没用太长时间，主要是资料的收集，欧少和阿阮负责与越方对接，一个上午的时间博物馆的拍摄也就结束。

中午饭宋青峰说带我们去品尝西餐，于是摄制组驱车来到海边的一家西餐馆，餐馆里人不多，装修风格偏简欧风格，宋青峰拿着全英文的菜单，和服务员交代了一番，不一会餐就上来了。每人一份汤，面包和蔬菜沙拉都是大份的，大家可各取所需。汤都是罗宋汤，面包很长像是棍子一般，看上去很硬的样子，这在国内并不多见，但在越南却很普遍。

饭菜上齐后，老彭东张西望的在张望。宋青峰对他很是了解，对着服务员说：“Tow beer Thanks.”.

老彭满脸堆笑的对宋青峰说：“宋导，你不整两瓶。”

宋青峰对他摇摇头。大家都知道老彭的这个嗜好。于是等他满上酒就开始吃饭。可能是饿了的缘故，老彭喝了一口啤酒就拿起面包咬了一大口，之后就看他面部表情发生了变化，他把面包放到盘里然后大声说：“这是什么面包，比新疆的馕还硬，牙都快拽掉了，还咬不断，真够费劲的。”

“你这是吃甘蔗呢，拿起来就啃。”丽莎说。

“那要怎么吃。”老彭问。

“看看宋导不就知道了。”丽莎说。

老彭望向宋青峰，只见宋青峰拿着刀将面包切成一片一片的，抹上调料，小小的咬了一口，然后再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

“早说不就知道了吗。”老彭也依葫芦画瓢，学着切开面包，抹上酱料，然后咬了一口。接着他问宋青峰：“宋导，这调料是什么？”

宋青峰告诉他说：“黄油、大蒜和葱。”

“我说怎么有点像葱油饼的味道，怎么不做成葱油饼或者干脆大葱卷大饼得了，松软酥脆，那吃起来多得劲。而且这黄油吃起来有一股奶油味，不如猪油香。”

欧少听他这么一说，接着他的话说：“这法式面包棍就是为了吃它的韧劲，要有嚼头，吃起来才香。”

“那我不懂，反正我就觉得葱油饼比这好吃，还能填饱肚子。”老彭继续说。

“如果吃就是为了填饱肚子，你为什么要吃各式各样的食品？吃也是一种文化，而不是单纯为填饱肚子。”欧少说。

“因为它们好吃，我吃它们吃得饱。”老彭理直气壮地说。

欧少听他的话楞住了，突然不知到怎么回答。

宋青峰打断他们说道：“大家不是一直想去海边，今天的拍摄任务完成了，我们下午就到海边去看看，现在大家抓紧时间吃饭吧！”

大家一听说要去海边，都欢呼雀跃起来。说实在话到越南有一段时间，忙着工作，都没时间到海边去看看。老彭一听说要到海边，就说要回酒店拿泳衣，宋青峰说看着天边有很多云，有可能会下雨，就不要下海，等到下一站芽庄再去感受越南的海水。

摄制组驱车来到海滩，陈心怡和丽莎下车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向沙滩，然后脱了鞋踩到水中。海水抚摸着双腿，让我感觉很是惬意。

宋青峰、老彭和欧少他们也过来了，老彭和欧少也脱了鞋下海，一群人在海里大声招呼宋青峰下来，可他却不慌不忙的举起了相机在为大家拍照。

丽莎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挎包里拿出化妆盒，快速的开始补妆，补完妆后，转过头看到我，把陈心怡拉倒她旁边，掏出口红帮她擦上，然后对她说：“年青就是好，只要擦上一点口红就完美了。”

然后他冲着老彭和大李说：“你们俩过来帮我们拍几张照片，别总是胳膊肘往外拐，竟拍越南美女。”

“娘娘您要早些发话，您不下旨，卑职怎敢轻举妄动。”老彭大声回应。

“我不说你就不会主动请缨，分明是眼里只有那年轻貌美的小蹄子。”丽莎大声说。

“娘娘，瞧您这说的什么话，卑职这就给您拍，保您满意。”老彭回答。

“你别给我贫嘴，好好拍，我要看大片的。”丽莎笑着说。

说话间老彭和大李已经开始对着她们闪光开闪了。陈心怡开始不停的笑，感觉笑容都快僵持在脸上，想休息一下，一转头发现宋青峰的长焦对着我，她的心跳加速起来。

拍了一会丽莎和陈心怡都累了，找了一个凉棚躺了下来，老彭和大李松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任务后的如释重负。然后迅速的寻找新的拍摄目标。可能是累了的缘故，丽莎躺在椅子上睡着了。陈心怡睡不着，看到沙滩上有很多贝壳，于是在沙滩上捡起了贝壳。

一步二步三步……从沙滩的一边走到另一边，在看不到尽头的沙滩上留下她的一串脚印，一直延伸到海天交汇的边际。陈心怡沿着沙滩走到一个无人的海域。

沙滩上跑着很多小螃蟹，这勾起了陈心怡的兴趣，她想抓一只小螃蟹，刚看到还没抓住，它就钻到洞里了。陈心怡找了一根小棍子挖它的洞穴，可挖开还是不见小螃蟹。正津津有味的研究怎么抓到小螃蟹，一双脚出现在眼前，抬头一看是宋青峰。

他问心怡：“一个人在这干什么呢？”

“抓螃蟹。”

“脱离大部队了。”

“想捡些好看贝壳，抓小螃蟹玩，不知不觉就走远了。”

他说“我看快下雨了，看你一个人走得有些远，担心你的安全，就过来了。”

陈心怡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他看到我的袋里装了很多贝壳就问道：“你的螃蟹抓到了吗？”

陈心怡摇摇头说：“没有。抓螃蟹的时侯，它们很快就逃回洞里，挖开洞穴找，洞穴很深，不容易找到。”

“我教你一个办法可以抓到小螃蟹。”宋青峰说。

“什么办法？”

“你看到沙滩上有很小洞，那是螃蟹的洞穴，我们先把它堵上，这样螃蟹就没有退路了。”

陈心怡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那咱们来试试吧。”

陈心怡冲他点点头。我们开始把周围的洞都堵住，然后再寻找目标，果然在没有退路后，小螃蟹只能四处乱窜，最后终于被抓到。

陈心怡抓着小螃蟹感觉开心极了。

“你抓小螃蟹干吗？”宋青峰问。

“不想干吗？只是感觉好玩。”

“你想把它怎样？带回去吗？”

看着小螃蟹拼命挣扎的样子，陈心怡摇了摇头。

“我想看看它到底长什么样？”

“可是你看它的样子，很是害怕恐惧。”

“我没有要伤害它的意思，只是想和它亲近一下。”

“但它不明白你的意思。”

陈心怡把小螃蟹拿到眼前仔细看了一下，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然后轻轻的把它放到沙滩上，只见小螃蟹飞速的跑远。

“这只小螃蟹今天很幸运。”宋青锋说。

“为什么？”陈心怡问。

“它今天遇到你，你只是好奇想看看它，而不想伤害它。如果遇到一个贪玩不懂事的小孩，它可能就见不到亲人回不了家了。”

有这个可能，他是不是想告诉我，有时候遇见也是一种命运，我默默的想。

“快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陈心怡点头同意，然后他们开始往回走。

走着走着开始下起了小雨，他把外衣脱下来给我让我披上。

陈心怡摇摇头对他说，我不冷。

“一会雨会更大，披上吧！”

他的话好像不容否定。陈心怡把衣服披上默默的和他走着。

过了一会他忽然问陈心怡：“你喜欢大海吗？”

“当然，大海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它会给你很多不同的感受，如浩翰、欢乐、沉静、包容、冶愈……让我心情愉悦的同时也会带给我很多莫名的悸动，看见大海我就有一种想拥抱它的冲动。”

宋青峰听后沉默了片刻说：“你只感受到海美好的一面，但它的彭湃、愤怒、浮沉、怒吼，你没感受到，如果它会吞噬你，你还想拥抱它吗？”

陈心怡听了心里一怔在想，果然男人和女人思维方式总是不一样，女人看事物总会看到事物美好的一面，而男人似乎更有危机感，总会透过现象看本质。这就是为什么女人更加感性，男人更理性的缘故吧！

思考了一下我回答道：“那我可能不会拥抱它吧！”

“如果不得不拥抱呢？”他继续逼问道。

“可能我就会被它吞噬吧！”陈心恬怯怯的回答。

他好像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把头转向一边淡淡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反噬。”

“怎么反噬？”陈心怡好奇的问。

“看过海明威《老人与海》吗？”

陈心怡点点头。

“什么感受？”

“有些沉闷、悲怆。”

“这是故事的基调，故事的内涵你能理解吗？”

陈心怡摇摇头。

“虽然故事很简单，只是围绕一位老年古巴渔夫，与一条巨大的马林鱼在离岸很远的湾流中搏斗的故事。老人是悲剧性的，但他泰然自若地接受失败，沉着勇敢地面对死亡，这些“硬汉子”的表现却体现了人类不向命运低头，永不服输的斗士精神和积极向上的乐观人生态度。”

“所以要不被吞噬，就要学会博斗和不服输的精神对吧！”

宋青峰点点头。

海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刚才平静的海面，已经开始风起云涌，远处的浪朝他们翻滚而来，好像要盖过头顶，宋青峰刚才说的话，倾刻就要演绎为现实。

陈心怡默默品味他的话，感觉真实却有几分残酷。回想以往的一些画面，想起他脑子里贮藏着各种经典的、唯美的、幽默的、欢快的、严肃的、伤感的、甚至残酷的故事，还有各种传统的、现代的、东方的、西方的、经典的、通俗的、愉快的、忧伤的、跳跃的、舒缓的甚至魅惑的音乐片段。在编辑某一段片子就会记忆检索，把某个画面配上某一段音乐，就会产生一种和谐让人沉浸的效果。这让他的身上又产生了一种魔力，具体说是一个强大磁场，容易让涉世未深的陈心怡不知不觉被吸引。

他在心怡脑海里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他的成熟而不世故、勇敢而不莾撞、冷静而不冷漠、孤独而不孤傲、严肃却不失幽默的性格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我，心怡发现我的思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引着，开始思索着青春，爱情、追寻、快乐、悲伤、离别、生死……

岘港没有热闹的街市，没有拥挤的沙滩，更多看到的是一些历史残留的碎片，但这些往往却留给我们更多思考的空间。

离开岘港的时候，我们路过一片墓地，大大小小的十字架布满整片土地，阿阮说这是越战中牺牲美军的墓地，宋青峰让车停下来，他下车朝墓地中央走去，脱下墨镜看着眼前的十字架，然后慢慢的蹲下，似乎陷入了沉思。

战争意味着什么？在此之前陈心怡从未思考过，只是在电影里看到那炮火连天，硝烟四起甚至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那样的画面令人不忍直视、心在滴血，战争的发生意味着失去和平，失去宁静，失去家园，甚至失去我们的亲人和自己的生命……我们无法定义战争的意义，可面对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想着他们同样有着父母妻儿，他们逝去也会让亲人们心碎悲痛，这又怎么不令人心生惋惜呢！

夕阳已经坠落到海平面上，留下一抹红，似鲜红的血。海面平静如镜，似乎都不记得以前的纷纷扰扰。下一站的路越来越宽阔平坦了，沿着海岸线我们将到达更广阔的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