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场相遇与错过 第22章 裂痕

沈墨的画展在北京XX艺术区一个改造后的老厂房里举行。空间高大开阔，裸露的钢管纵横交错，水泥地面冷峻坚硬，与他色彩奔放的画作形成鲜明对比。他穿梭在宾客间，黑色修身西装勾勒出挺拔身形，眼神却不时飘向入口处。

“沈老师这次的新作很有突破性，特别是那幅《少女》，把少女的青春气息和美丽刻画得入木三分，与之前刻画猛兽的形象大相径庭，是不是又有新的让你产生灵感的什么人？”一位艺术评论家端着香槟说。

沈墨礼貌地微笑，心思却不在对话上。“谢谢张老师，那幅画确实是我近期最用心的作品之一。”

他没说出口的是，那幅画的灵感来自三个月前他初见陈心怡时的感觉。那天下午，他专注的画画，陈心怡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一头乌黑的长发，含着笑从走廊尽头缓缓走来，夕阳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光影。那一刻，他突然理解了什么是“青春的诗意”。后来他才知道，她是英语学院的研究生陈心怡。

当陈心怡和宋青峰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展厅门口时，沈墨的眼睛亮了起来。

“宋导，欢迎、欢迎。”沈墨热情的招呼

宋青峰点点头，表情平静得令人不安。

“沈老师的画很有张力。”观展过程中，宋青峰偶尔会给出专业评价，语气客观得像在评审纪录片素材。

沈墨特意引导他们来到《少女》前：“这幅画灵感来自遇见心怡的那天。”

如此直白的暗示，宋青峰却只是眯眼端详画作，评价道：“光影处理很有电影感。”

陈心怡显得有些尴尬，悄悄与宋青峰拉开了一点距离。

“我下周在草场地有个新展览开幕，有几幅作品可能会引起争议。”沈墨趁宋青峰独自看画时，低声对陈心怡说，“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对艺术的直觉很准。”

“我对当代艺术了解不多，”陈心怡谦虚地说，“宋导可能更在行，他拍过艺术家的纪录片。”

“但我需要的是你的视角。”沈墨目光灼灼，“周五下午三点，我来接你。”

陈心怡还没来得及回应，宋青峰已经走回她身边。令人意外的是，当沈墨当面发出邀请时，宋青峰只是淡淡表示：“心怡有自己的判断，她可以决定去不去。”

离开画展后，陈心怡和宋青峰并肩走在街道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为什么不表态？”陈心怡终于打破沉默，“沈墨明显是在追求我，你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宋青峰停下脚步，眼神复杂：“我不希望你觉得我在限制你的自由。”

“这不是自由的问题，这是态度问题！”陈心怡提高声音，“自从到北京后，我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现在有人公然追求你的女朋友，你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青峰叹了口气：“我最近项目压力大，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始终知道。”陈心怡的声音带着委屈，“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学习压力很大，住在拥挤的宿舍里，而你永远在忙。”

宋青峰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相信你。”

三个字本该温暖，在此刻却显得像一种回避。

周五，沈墨准时出现在外语学校门口，开着一辆低调但价值不菲的轿车。他带陈心怡去了草场地的展览，又在一家会员制艺术俱乐部用了晚餐。整个过程中，他举止得体，谈吐优雅，展现了一个成熟艺术家的魅力和见识。

“宋青峰从不带我去这种地方。”陈心怡不经意间比较起来。宋青峰带她去的最多的是学校附近的小馆子，聊的是纪录片拍摄的琐碎和艰难。

沈墨微笑：“北京有很多精彩的地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一一体验。”

随后几周，沈墨的追求更加明显。他邀请陈心怡参加文化节目的录制，引荐她认识艺术界的重量级人物，甚至动用人脉帮她联系了一份难得的实习机会。陈心怡一次次赴约，部分是被吸引，部分是想刺激宋青峰有所反应。

但宋青峰的反应始终平淡得令人费解。 直到一天傍晚，沈墨开车送陈心怡回学校，在宿舍楼下，他突然认真地说：“心怡，我不想再这样暧昧下去了。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

陈心怡愣住了：“沈先生，我有男朋友。”

“我知道，但他的表现像在乎你吗？”沈墨直视她的眼睛，“我可以给你更好的平台和未来。你的英语能力和艺术感知力，完全可以在这个圈子里大有作为。而宋青峰，他连自己的事业都还在挣扎。”

“你怎知道是宋青峰？”陈心怡惊讶的问。

“凭直觉。”沈墨说。

“那你还追求我？”陈心怡不解的问。

“因为你佩得上更好的。”沈墨直言不讳。

这些话刺痛了陈心怡，不是因为沈墨的直白，而是因为它们某种程度上反映了现实。

“我需要时间思考。”她最终说。

宋青峰出差了，他的工作室依旧弥漫着那股熟悉的“战时指挥部”氛围，但今天陈心怡推门进来时，丽莎正对着分镜图揉着太阳穴。

丽莎看到陈怡立刻放下笔，拍了拍身边的沙发：“来，坐。是沈墨又出了新‘作品’，还是宋编导的‘剧本’卡壳了？”

陈心仪坐下，深吸一口气：“沈墨……他最近的行为，让我觉得我像是他渴望征服的另一座艺术高峰。他送来的画，不再是表达情感，更像是一种宣言。昨天，他带来一幅画，风格有点像毕加索的立体主义，把我的面容解构又重组。他说，‘心仪，我要打破你，再重塑一个属于我的你。’那种热情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创作欲。”

“毕加索式，”丽莎敏锐地点评，“他的爱更像是对一件绝世艺术品的占有欲，激情澎湃，但女主角可能会在过程中被‘解构’得遍体鳞伤。那么青峰呢？”

“宋青峰……”陈心仪的语调软了下来，却带着更深的迷茫，“他像一本写满了批注，却将核心剧情严密隐藏的孤本手稿。我生病，他送来药和粥，安排好一切，但当我试图靠近，想谈谈我们之间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时，他总会巧妙地转移话题，或者用工作当作盾牌。他能精准地捕捉到我每一个细微的需要，却唯独不肯向我敞开他的心门。丽莎，我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读者，捧着一本无字天书，明明能感受到书页间渗透出的温度，却读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丽莎没有立刻安慰，她思考了片刻，用了一个更犀利的比喻：“心仪，这听起来不再是选择一幅画或一本书的问题了。沈墨是想把你挂在他的艺术馆中央，作为他收藏生涯中最耀眼的战利品，这个过程充满刺激，但结局可能是被定格、被凝视、甚至可能被下一件‘杰作’取代。而宋青峰，他像是把你珍藏在最安全的保险库里，用尽心力去保护，却可能因为害怕暴露自己的软肋，而永远不让你看清珍藏你的真正理由——那种‘外冷内热’，热的也许是他的真心，冷的，或许是他对亲密关系的恐惧。”

陈心怡的眼眸颤动了一下，丽莎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我怕的正是这个，”她声音很轻，“我怕沈墨的爱是一场绚烂的烟火，绽放后只留下冰冷的灰烬。但我更怕……更怕宋青峰那座沉默的火山，当我终于鼓起勇气等待他喷发时，却发现内部早已冷却凝固。我怕我的坚持，最终只是一场面对顽石的徒劳叩问。”

丽莎握住她微凉的手，语气坚定而温暖：“那就不要只是猜测和等待。对沈墨，你需要设置清晰的‘界限’，告诉他你不是等待被征服的素材。对青峰，你需要一场开诚布公的‘剧本研讨会’，告诉他，你需要的不是无声的守护，而是能够彼此读懂的对话。真正的合作，不能建立在一方的沉默和另一方的困惑之上。”

陈心仪望向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无数纷乱的剧情线索。一个男人想将她拆解重塑为传世藏品，另一个男人却将她妥善珍藏却拒绝展览。她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需要的不仅是一颗心，更是一份读懂人心与驾驭情感的智慧。

陈心怡通过与丽莎的对话似乎在迷雾中看清了方向

宋青峰周末回来陈心怡来到宋青峰的公司。房间杂乱无章，剪辑设备占了大半空间，茶几上散落着外卖盒和资料文件。宋青峰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甚至没注意到她进门。

“我们得谈谈。”陈心怡直接说。

宋青峰这才抬起头，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怎么了？”

“沈墨今天要我做他女朋友。”

房间里一阵沉默。宋青峰缓缓合上电脑，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

“你怎么想？”他最终问。

“我在想我的男朋友会是什么反应！”陈心怡几乎要哭出来，“结果他居然问‘你怎么想’？”

宋青峰转过身，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心怡，我四十二岁了，来北京是从头开始。沈墨说得对，我连自己的事业都还没稳定，怎么给你未来？”

“所以你就干脆把我让出去？”陈心怡不可置信地问。

“不是让，是给你选择的机会。”宋青峰声音低沉，“你跟沈墨出去这些次，我都知道。他有资源，有人脉，能给你我目前给不了的生活。而且他年轻，和你更相配。”

“年龄从来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陈心怡激动地说。

“但现实是！”宋青峰终于提高了声音，“我月薪付完房租所剩无几，项目能不能通过审核还是未知数。而沈墨随手就能带你进出北京最顶级的艺术圈子。”

陈心怡怔住了，终于明白了宋青峰这些天异常表现的根源。

“你自卑了？”她难以置信地问，“就因为他有钱有资源？”

“不只是钱的问题！”宋青峰难得地激动起来，“而是我看到他能轻易给你打开那些我努力了二十年都碰不到的门！我看到你在他的世界里如鱼得水，那种光彩是我从未在你身上见过的！”

陈心怡摇头，泪水终于滑落：“宋青峰，你太不了解我了。我和沈墨出去，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想让你在乎！我从没比较过你们谁更能给我‘更好的生活’！”

“但你应该比较！”宋青峰几乎是吼了出来，“你二十五岁，外语研究生，前途无量！为什么要被一个中年男人拖累？”

“因为我爱你！”陈心怡喊出这句话后，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宋青峰像是被击中要害，踉跄后退一步，靠在墙上。

陈心怡继续控诉：“你知道最伤人的是什么吗？不是沈墨的追求，而是你甚至不愿为我们的关系争取一下。你宁愿退缩到自卑和猜疑中，也不愿相信我选择你是因为爱。”

她深吸一口气：“这几个月，你总说忙项目，没时间陪我。但我现在明白了，你是在用工作筑墙，慢慢远离我。而你明明知道沈墨在追求我，却从不表态，不是在考验我，而是在为自己准备退路。”

宋青峰沉默良久，最终承认：“也许你说得对。但我只是...不知道在这个阶段，我还能给你什么。”

“我要的不是沈墨能提供的那些！”陈心怡抹去眼泪，“我要的是我们刚在一起时那个自信、坚定的宋青峰。那个为拍一个镜头可以等一整天的纪录片导演，而不是现在这个连爱情都不敢争取的懦夫！”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懦夫”二字太重，砸在两人之间，像一堵突然立起的墙。

宋青峰的眼神瞬间黯淡，所有情绪被掩藏起来，恢复了这些天来的平静面具：“也许你说得对。”

陈心怡看着他重新筑起心墙，心痛得无法呼吸。他们曾经一起克服过多少困难——她父亲的反对、年龄差距的质疑，却要在终于同城时结束吗？

“青峰，我不是要伤害你。”她试图挽回，“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从未动摇过。”

“但也许你应该动摇。”宋青峰轻声说，目光望向窗外北京的夜色，“我比你大十七岁，这不是数字游戏，而是当我们四十岁时，你已经快六十了。这公平吗？”

“爱情有什么公平不公平！”陈心怡走到他面前，强迫他看着自己，“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讨论一本书、一部电影，甚至为一个小细节争论，都比和沈墨在高级俱乐部聊天更让我快乐。”

宋青峰终于动容，伸手抚摸她的脸：“心怡，你还年轻...”

“别再用年龄当借口了！”陈心怡抓住他的手，“要么你相信我足够成熟到知道自己在选择什么，要么我们就真的结束了。”

长久的对视中，宋青峰眼中的防御一点点瓦解。最后，他轻轻将陈心怡拥入怀中，长叹一声：“对不起，是我太愚蠢了。”

“是的，你很愚蠢。”陈心怡把脸埋在他胸前，“愚蠢到以为我会因为闪亮的诱惑就离开你。”

“我跟沈墨说清楚。”宋青峰终于坚定地说，“明天就说。”

“不，”陈心怡抬头看他，“我自己去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而你，需要重新学会信任我。”

宋青峰点头，第一次露出了几个月来真心的微笑：“我好像刚刚意识到自己差点失去了什么。”

紧张的空气终于缓和。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有些裂痕一旦产生，需要更多时间去修复。宋青峰的自卑不会一夜消失，沈墨的阴影也不会立刻散去。信任的重建需要时间，而北京这座充满诱惑的城市，每天都在上演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