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殿,一座气势磅礴的三层大殿,原是皇族子弟幼年观星研习之所。当年的宗靖帝,对天文星相颇为着迷,每逢重要节气,经常登殿观星赏月。同时,也让皇族子弟来此与钦天监的监正学习观星之道。
十六年前,天降雷火,砸破了大殿顶楼。此后,经三年修复,辉煌更甚。只是,先帝渐渐疾病缠身,对登楼观星兴致索然,繁星殿逐日没落。但是,繁星殿仍是皇城内极为显眼的大殿,始终金碧辉煌地矗立在那里。
这几年,弘文帝已有重新启用繁星殿的意愿,派人每天整理、扫洒,焚香。谁也没有想到,这里重启后的第一个主人,竟是一位普通的侍茶宫女。
即墨沁也未有料到,至此以后,她出入任何地方,身旁都有十名宫女和内监跟着。大殿外,常驻有二十名御林军,蒋平每天也会来巡视一番。在即墨沁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十名暗卫隐蔽在各处。
繁星殿内,器物奢华绚丽,她如今各类衣裳、配饰,华美异常。懿贵妃显然是花了很大的心思,把她当作公主供养起来。
繁星殿内,有一座藏书阁,内里储藏有大量天文星相书籍。即墨沁闲暇之时,常会去藏书阁找书看。她已不用每日去崇景殿侍茶。相反,弘文帝会经常来到繁星殿,与她喝茶聊天。
许是从小学习观星之道,弘文帝对天象之物也颇感兴趣。见即墨沁翻阅此类书藉,有时还会与她一起研读。即墨沁确实天赋异禀,看着许多星象图,竟能无师自通。有时,听弘文帝解释一下,便能领悟个七八分。没几天,开始解读一些繁复星相,竟也能让弘文帝听得连连点头。
即墨沁心头一直有隐忧,距离她上次遁形到皇宫已有几个月。按照以往规律,她已经到了随时可能再次遁形的时候。夜深人静的夜晚,她时常对着手链默默发呆。
这链子近期愈来愈与她融为一体,就像纹在肌肤上的一片华彩。这种感觉实在过于诡异,令她心里越来越慌。她原本一直想着,若有机缘再遇到那位牧羊人,请他想个办法褪下这条手链,让她回归正常生活。如今,这手链竟渐渐与她肌肤合二为一。以后,又该如何取下呢?
这些时日,弘文帝突然不再出现在繁星殿。即墨沁判断,前廷应该是有事发生,弘文帝应该很忙。他不来,懿贵妃却天天来。来了之后,就是每日惯例的嘘寒问暖。但是,看向即墨沁的眼神,总是睨含冰冷。对于她的寒喧,也总是这么几句。即墨沁每天应和着懿贵妃,感觉甚是别扭。
她始终不明白,在弘文帝身旁时,懿贵妃总是笑面如花。但这样的好,她似乎只对弘文帝一人。在别人面前,这位美丽的贵妃永远是冷眼相向。即墨沁觉得,所谓势利之眼,就像是懿贵妃这样的表现了。
再过几天,懿贵妃也不过来了。繁星殿的侍卫,突然增加了一倍。即墨沁有着自己的心事,想着下一次的遁形,想着如何回到云间。外部环境的这些变化,她倒也不太放在心头。弘文帝不再宣召她侍茶,她愈发清闲下来,总去藏书阁阅看书籍。
浩瀚宇宙,世象万千,愈是看多了博古通今的书籍,即墨沁愈是对发生在身上的异象心平气和起来。茫茫世间,万物皆有缘系,只是很多机巧还未能被人参悟。也许,终有一天,她能够明白自己究竟为何缘所系,又如何认知感悟,最终化解诡异之象。
即墨沁自己气定神闲,周边人却渐渐躁动起来。贴身服侍的宫女们见她,头俯得更低了,有几个偷偷看向她的眼神,近乎于仰望。
这一日,总领太监张长庭前来宣召,让她到政和殿候旨,随身还携带着一套正服,示意宫女替即墨沁换上。
半个时辰之后,看着即墨沁款步出现在眼前,张长庭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套正服端庄华贵,是当朝公主参加礼祀时的服饰。如今,被即墨沁一穿,隐隐一股中正气势,又甚为明丽耀人,气度卓然非凡。
一套华服上身,即墨沁心头愈发忐忑,一是因为衣服确实厚重,挤压得胸口呼吸略有迟滞,二是总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心跳激烈起来。
一步步经由玉阶缓缓走向政和殿,即墨沁只听得见耳畔步摇叮当作响。蓦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殿堂深处隐隐传来。
即墨沁一愣,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提起裙裾,快走起来,翩然而入。张长庭急得一身大汗,在后面慢了几步,还没来得及通报帝上,急忙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声音都变调了:“帝上,即墨姑娘领旨见驾!”
大殿上,弘文帝正走下龙椅,在与几位大臣讲话。听到即墨沁应旨进入,几位大臣自觉分列成两排,还未站定,甫见一女子盛装翩跹而至,步步生莲,恍若天仙。
弘文帝见状,呵呵一笑。
旁侧,一个身影缓缓站起。
即墨沁见到弘文帝,立刻跪拜:“叩见帝上!”
弘文帝微微点头,说道:“起来吧。即墨,看看谁来了?”
即墨沁还未完全站起,目光已转向旁侧身影,心跳加速,眼睛睁大,恍若置身梦中,声音一阵哽咽:“祖母……”
“沁儿 !”一位身姿纤瘦、精神矍铄的六旬妇人,气度雍容。上前几步,一把拥住扑进怀抱的即墨沁,神色也是十分激动。左右一看,判定孙女毫发未损之后,神色已是泰然自若。
即墨沁扑进日思夜想的祖母怀中,泪水已经夺眶而出,“祖母……”她喃喃呼叫,一边将妇人紧紧搂住。
这一年,每一次,当她孤独无助时,心中最渴望的抚慰,就是祖母有力的爱抚。以往,在云间,只要她俯身坐在祖母身侧,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倾听着她淡然而轻柔的声音,一切不安都会一消而散。
这个纤瘦的身躯,从小到大,就是她勇气的源泉。一年之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离开这个生命的支柱,孤身一人面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虽然奇迹般地,在经历了这么事情之后,她安然至今。
然而,在即墨沁的内心,她是多么渴望能够回到云间,不再独自担惊受怕,躲进这个小小身躯为她擎起的保|护|伞下。就像以往一样,安安稳稳地渡过每一个日子便好。
然而,如今,祖母来了皇城,这样的日子,还能一去再返么?一瞬间,当她的眼神对上祖母的眼神,她猛然发觉,这双眼睛里有太多的话要对她说。她心头一震,如此复杂的神色,她从未在这双明亮如炬的眼睛中看到过。
“即墨……”弘文帝沉稳的声音缓缓传来:“朕将闵夫人接过来陪你,可高兴?”
即墨沁这才意识到,在这个庄严肃穆的大殿上,她已拥着祖母,泪流了很久。
弘文帝的声音显得很高兴。但是,即墨沁知道,弘文帝这样的心情外露,似是并不寻常。
她马上俯身跪下:“谢帝上!”
看着即墨沁喜极而泣,弘文帝内心甚是满意。这段时间以来,这个女孩,让他思虑万千。
在此之前,他已下令文史官员查遍皇城藏书,务必查到即墨沁手链之事的说法。上百名官员日夜翻阅,逐字逐句在如山般古籍中查找。虽然,未在正史中找到明确线索。但是,在一本《异志记》里,发现记有一笔。中南方有国号瑞玉者,仙谷国师能够梦中穿行。
廖廖几字,记述极为简单,但末尾“盛世昌隆”四个字,让弘文帝振奋不已。
自五年前登基以来,弘文帝一直励精图治。奈何,他接手的这个国家已经积弊多年,国力日衰,周边蛮夷列强虎视眈眈。这五年来,他殚精竭虑,铁腕治国,表面上看,已颇具成效,也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周边列强。
但是,近一年来,边域各族骚扰频繁,边民多有伤亡,大量流民纷纷迁往内陆,朝廷只能不断派兵驰援国境。这种夷族干扰耗日良久,极为消耗军力国力。
此次,他将荆红林从边境召回,就是想找到一劳永逸的方法,彻底解决这一心头大患。
即墨沁的出现,给了他新的灵感。边夷民族向来信奉神明,如若,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孩,确系拥有神秘力量的异能者,藉此可以大告天下,大晏国乃是神选之国,更有神灵护佑,以此威慑天下,或有奇效。
在与即墨沁的交谈中,弘文帝得知她祖母仍在云间,即已有了思量。想让女孩安心留在皇城,她这个世间唯一亲人显然十分重要。
深思熟虑之下,他差人不远千里,将即墨沁的祖母闵夫人接到皇宫。他知道,这一定会带给即墨沁惊喜,也会让她更加感恩于他。同时,他也要进一步确认即墨沁的身世。
即墨沁不知道的是,祖母到皇宫已有三天。这段时间,弘文帝自认为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现在,他要把这个答案诏告天下:“即墨,以后,闵夫人与你一起住在繁星殿!”弘文帝神情颇为激跃:“朕还要诏告天下,你将成为大晏国的国师!”
即墨沁茫然抬起头,愣愣地望向弘文帝。身旁祖母握着她的手,愈来愈紧。
大殿之上,一道灼然的目光,正直直看向她的脸庞。仿佛避不开那道目光,即墨沁眸眼被牵引着微微转向旁侧。荆红林的眸光,一瞬扑进她的眼眸。她猛然一惊,仓惶收回目光。
刹那间,手腕处有寒意升起,她似溺在水中不断沉坠,内心有个声音在喊:“不要答应!”然而,当她举目望向弘文帝,这位威严的君王,微微笑着,眼神坚定不移,直直地望向她,他能察觉到她的惊惶失措。然而,笑容依旧,目光中无一丝波澜。
“帝上,我……”即墨沁眼神不断闪烁,她紧紧握住祖母手。那双向来温暖的手,如今却也冰凉。
“即墨,朕已决定,册立国师,乃举国之大事,也关系天下苍生的福祉,一定要举行一个盛大仪式!”大殿之上,弘文帝的语气已明显不容她再有半分拒绝之意。
但是,看着即墨沁如同受惊小鹿般犹疑,他决定给她一点考虑以及接受的时间:“当然,你与祖母刚刚团聚,先安定几日。朕会让钦天监挑个吉日,择日再行仪典。”
回到繁星殿,头靠在祖母闵夫人的膝盖上,感受着她身体上的温暖,即墨沁的内心前所未有地踏实。十五岁异象初现之后,她对此一头雾水,又怕祖母担心,一直未敢告诉祖母。直至遁形至平川,一切已来不及。
此后,只要一想到祖母发现自己失踪之后,必然焦急万分,她便心如刀绞。事情的发展,是她无法把控的。虽然,她心心念念想要尽快回到云间,但是,她的异相并未停止。
在平川时,遁梦依然不止。每次醒来,浑身疲累。她身无分文,要回到云间,千里之遥,必须做好充分准备。幸而,华文轩对她很好,不仅一直照顾着她,还想办法帮她攒钱。只是,他本身只是个儒生,照顾她吃喝没问题,攒钱可不容易。
她在云间时,深谙靠海吃海的道理,织网捕鱼等熟悉的生计还不少。但是,平川是内陆,无法靠渔获挣钱。在平川两个月,她想尽办法,四处帮工做零活,也就攒了不到一百文钱。
如此种种,全是现实问题,回云间之事便耽搁了下来。如今,能在皇宫与祖母相聚,确实恍若隔世。
真切地感觉着祖母一遍遍抚摸过她的长发,这样的快乐,令她无以言表。
抬起眼,闵夫人正满眼慈爱地看着她,目光中又隐隐溢满悲伤,泪光闪闪,右手轻轻抚向她的手腕:“沁儿……你突然从云间消失,原是因为这条手链么?”
即墨沁一时慌了神,祖母生性沉静如水,极少这样情感外露。这一刻,祖母少有的脆弱让她心疼不已:“祖母,不要伤心,是沁儿不好。沁儿当初不该戴上这条手链,沁儿会想办法,以后再也不会离开祖母……”
“沁儿,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天命!原本以为,当年带你远远离开就可以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一声长叹,闵夫人紧紧地护住即墨沁。十二年前,她那样决绝地离开深谷,躲藏到了天涯海角。
原本以为,就此可以将即墨沁带入一个安全世界。然而,宿命之强,即便时隔多年,即使远离几千里,即墨沁竟然还是被命运之手牢牢把控,无法挣脱。
闵夫人轻轻拨开即墨沁手腕上的衣裳,眼神定定注视着这条几乎与手臂合二为一的手链,心头有着沉甸甸的不甘,却也十分无奈。如若,天命已经昭然,此刻,她也心若明镜。既然,即墨沁注定仍是那个天选之子。那么,今生此劫,也唯有坦然受之。
这个寂静的夜晚,仿佛格外漫长。即墨沁如同进入了另一个虚幻梦境。许许多多,她以前闻所未闻的名称,一个个涌向她脑海。她出生在神秘的乾灵谷,属于呈启天命的玉仑族。每逢一百年,玉仑族会诞生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出生之日,天有异相,长大之后,拥有遁梦奇能。若当朝主政者能得之辅佐,国运必然昌盛。
然而,在即墨沁出生前的一百年间,乾灵谷未有诞生天选之子。直至十五年前的三月初一,这一夜,紫微星流光闪烁,即墨沁呱呱坠地。当夜同时诞生的,还有族长的第三子——昭玉公子。千年轮回,天选之子,只出男孩,何况是族长之子,一切都是命贵天成。
世代相盼了两个百年,玉仑族终于又迎来天选之子,全族盛大欢庆了三个月。出身于辅相之家的即墨沁,虽是族内肱股之家,但与今后可能的族长继承人相比,实在是个普通孩子。
唯有即墨沁的家人,在家有三儿,终于迎来第一个女孩的喜悦中,渐渐被这孩子身上不同寻常的端倪所困扰。
即墨沁不常啼哭,这个粉雕玉琢般的婴儿,哪怕渴了饿了,也只是含着手指呵呵笑着。大人们都觉得这是个极为乖巧的婴孩,但又颇为奇怪,只要看着她的笑容,便似有心灵感应,有声音会直抵耳畔,是饿啦,是渴啦……这是个能让他人即刻获悉她所需一切的孩子。
随着即墨沁渐渐长大,这样的通灵之气,愈来愈多地显现在她身旁。自可以蹒跚学步,凡她所到之处,花草树木皆会盛展枝叶,阴郁雨天也会突然碧空千里。这个孩子,自带仙气,处处昭显祥瑞。
然而,在即墨沁即将年满三岁之前的一个夜晚,祖母闵夫人携她离开了乾灵谷,从此消失无踪。闵夫人带着即墨沁一路往东,直到天涯海角的云间,一个与乾灵谷截然不同的地方隐居下来。
或许是完全脱离了乾灵谷的关系,从此,生长在云间的即墨沁异相渐失,如同普通孩子渐渐长大。在闵夫人的严格教导之下,她自小学习四书五经,博览群书,灵异之气再无显现。直至那位赶羊人的出现。
这些源由,在与弘文帝的交流中,闵夫人没作任何透露。在弘文帝面前,她始终表现得极为质朴,在弘文帝问她即墨沁异相时,她也是显得十分吃惊。
这位乾灵谷辅相之家的主母,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她让弘文帝相信,她是云间渔村里一位普通妇人,即墨沁是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孩子。所有在即墨沁身上发生的异象,她是不知情的。
如今,对于即墨沁,对于这个异兆又现的孩子,有些身世的来龙去脉,她必须告知她。但是,直至今日,她也隐藏了些许秘密。比如,她为何一定要如此决绝地带着即墨沁离开乾灵谷,让她只能像孤儿般长大。许多秘密,她现在还不能讲。或者,她也有着困惑,因此,也不敢全然地讲出来。
即墨沁沉浸在祖母这些玄幻的讲述中,神情恍惚。对她而言,那个神秘的乾灵谷实在太过遥远。在她的生命中,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喜怒哀乐,全是关于云间的。
只是,心头也难抑隐隐惊喜。原来,她并不是孤儿,她有父亲,有母亲,有祖父,还有三个哥哥,甚至可能还有弟弟妹妹。原来,她有一个庞大的家族。虽然,从小到大,她早已习惯与祖母相依为命。但是,她也一直羡慕着那些有着许多亲人的孩子。
她记得,在平川,她曾告诉同病相怜的华文轩,她是多么渴望生活在那样的大家庭里,那里有祖母、祖父、父亲、母亲,可以享受到重重关爱。
想到华文轩,即墨沁不知怎地心头一疼。对于自己的命运,即墨沁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淡然,这近一年的磨砺,几乎已经能让她看淡一切事物。
听着祖母讲述这一切,她没有特别慌乱。她只是觉得,如果,这些是我应该承受的,那就来吧,我可以坦然面对。然而,对于华文轩,每每想起,她却总是有些不淡定,心思有一丝游离 :“祖母,我们要回乾灵谷么?”
闵夫人缓缓摇头:“不,沁儿,我们回不去了。帝上现在要让你做国师,你便不能再离开皇城了。”轻轻抚着她的长发,闵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沁儿,若你真是天选之子,或许,这也正是你的使命!”
闻听此言,即墨沁心头一紧,顿时沉默了下来。蓦地,心头升腾起一个强烈的愿望。
第二天,弘文帝看着俯跪在大殿上的即墨沁,心中竟有一丝忐忑。虽然,他做事从来说一不二,然而,让即墨沁担任国师这件事,如若她本人不愿意的话,的确有些难办。而且,即墨沁一早就来求见,难道真是要拒绝?
“帝上,即墨有一事恳请帝上应允!”即墨沁内心其实也是忐忑不安。但是,这件事,已经萦绕在她心头很久。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去完成。然而,如今看来,她必须尽快去完成这一心愿。否则,也许今生再也没有机会了。
“即墨,你先起来。赐座。今后,你是朕的国师,见驾不用跪拜!”弘文帝一开口,就想断绝即墨沁可能拒绝的念头。
“谢帝上!”即墨沁没有起身:“即墨跪请帝上应允!”
弘文帝目色一沉,说道:“即墨,你抬起头来,究竟什么事?”语气中,已有一丝不悦。
即墨沁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睛望向弘文帝,脸色渐渐泛起一层薄晕:“恳求帝上,能应允即墨先去见一位挚友!这位挚友曾对即墨有救助之恩!之后,即墨即会回宫领命!”
“噢……”弘文帝心头暗暗松了口气,这个请求虽然突兀,比起拒绝做国师,自然可以接受。他立刻说道:“朕准了,你且起身。”
“谢帝上!”即墨沁听到弘文帝立刻应允,站起身,心头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你的这位挚友,叫什么?家住何方?”
“他叫华文轩,家住平川。即墨第一次远遁,到了那里。这位华书生雪中送炭,给了即墨很大帮助。”只要提起这个名字,即墨沁心头便会泛起一阵欢乐。
“噢,原来如此。平川?”觉得这个地名甚是陌生,弘文帝看向身旁的张长庭。身为弘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人,张长庭开始发挥其他人远不可及的能力,略微一想,俯身在弘文帝耳畔低语了几句。弘文帝紧了紧眉头:“这一路,可颇为遥远啊……”
他深深看了即墨沁一眼,这个女孩如今对他而言,意义非凡,他可以应允她的请求,但是,必须确保此事万无一失。微一思忖,已经有了决断:“张长庭,宣天策将军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