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穿越重生 > 沁月传 >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乾灵 接回

沁月传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乾灵 接回

作者:书狸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1-03-07 17:20:42 来源:文学城

密信上的信息,扰得即墨沁日夜难安。她在弘文帝和荆红林处连接碰璧,心思愈发紊乱。对于真相求而不得的困境,让她愈发焦虑。

此时此刻,她愈发觉得这皇城中身份壁垒的森严。哪怕她身为国师,在帝上眼中,她仍然只是个外人。一旦事情触及皇族,哪怕证据如此清晰,作为平民身份之人,她依然是那个被忽视的人。想起闵夫人临终前说的那几个字,思前想后,她愈发觉得,祖母是要她尽快回到乾灵谷,寻求一线生机。

她已经仔细研究过荆红林画出的地图线路,虽有近千里之遥,但若日夜兼程,五六日之内也能赶到。如若在这皇城之中找不到答案,只能求助于族亲。毕竟,乾灵谷内,有她父母胞亲,这似乎也是她唯一的选择。

荆红林说要给帝上和他时间,那她便给他们时间。只是,这段时间里,她也绝不能浪费。十六岁之后,她生性愈发坚毅,本又极有主见,一旦下了决心,便一往无前。

是夜,她收拾了个小包裹,给玉芸留了言,带些银两,拿些金叶子,牵着飞兔,凭着“金玉旨”,连夜出了皇城,一路往中南山区疾驰而去。她已有打算,待得明早皇城中得到信息,她至少已离开和京近百里。

她知道,弘文帝必然会派人来寻她,但她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只要入了雪龙山,她拥有后面三分之一地图,连荆红林也未看到过,后追之人必然找不到她。如此,她也不会引得外人进入乾灵谷。这期间,她一定要寻得答案,完成祖母心愿,尽力拯救自己。

果然,待清晨弘文帝知悉即墨沁凭“金玉旨”连夜出皇城,勃然大怒,立刻唤来周政,派肃卫前往追赶。周政临走前,弘文帝目光霭霭,叮嘱道:“此事,除了你,不得告之任何人!”

“是!”周政察觉弘文帝此次比以往更生气,而且,神色中更是多了份焦虑,心中也有些奇怪,这位国师向来懂事,甚少给帝上添乱。如今,竟擅自出皇城,身边不带一个侍从。

闵夫人一案正是关键时刻,这位国师莽莽然不告而别,显然是有极重要的原因。难道,是与那封密信有关?但这案子所有线索均在皇城之中,她往皇城外跑是什么意思?

周政心下已是暗暗担忧,即墨沁此次孤身出城,时机确实糟糕,也不知一路上是否会遇到什么坎坷。即便平安回到皇城之后,帝上盛怒之下,不知又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晨晖殿里,玉芸看到留言一头雾水。即墨沁说是外出散散心,会尽快回来,让她不要惊动任何人。她百思不得其解,原想找陈吉商量一下,又看到留言说不要惊动他人,只好忍了下来。她暗暗给自己定了个期限,两天,如果两天之内,即墨沁不回晨晖殿,她便去找陈吉,也就是告知荆红林。

即墨沁一路上极为低调,穿着最朴素的衣裳,吃饭住店也不露富。因为要照料飞兔,挑选客栈时她还是尽量找条件比较好一点的,方便飞兔休息。

周政没有其他线索,但一位白衣姑娘骑着一匹红色高头大马,是怎么也藏不住的。从皇城出发,探路的肃卫很快就找到了即墨沁的踪迹。之后,就不停地循迹跟随。

即墨沁还是估错了时间差。她孤身一人,要照料飞兔,每天必然要在客栈中休息。但肃卫沿途都有官驿,每到一处,便能调换全新马匹,几乎是不休不眠追驰在她身后。即墨沁虽然已经将休息的时间尽量缩短,但两天之后,她还是被肃卫跟上。

只是,肃卫训练有素,即使发现了即墨沁,也并不惊扰,只是远远跟着,飞鸽传书请示周政。

周政禀告弘文帝后,指令肃卫继续跟着她,察清她此行的目的。一旦遇到险阻,便出手护卫。

即墨沁懵懵懂懂继续往中南山区里闯,第五日傍晚时,终于抵达了雪龙山下。

远看这雪龙山,果然云雾飘渺,恍若仙境。或许是近乡情怯,即墨沁远远望着这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渐渐觉得周身似有寒风拂动,手腕上也弥漫起一阵冷意。这里便是我的真正故乡么?即墨沁自小由闵夫人带离雪龙山,此后,没有一点记忆。

看着这座白茫茫的高山,想着上面的乾灵谷还住着自己家人,她又禁不住激动起来:无论如何 ,我回来了,来寻找破解天命运程的最后希望。虽然,眼前陌生的一切,令她感受到了一种隔绝的气息,一种深深的冷意。

她取下包裹,拿出里面的披风,披在自己身上。飞兔自来到山脚 ,有些局促不安,呼吸很重,一直踏着碎步,似乎不愿再往前。她决定将它留下,上山的道路必然崎岖,她也舍不得飞兔吃苦,找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将缰绳松松地系在一根细小树枝上。

抚着飞兔的毛鬃,安慰着它:“兔儿别怕,我先上去看看,若一切平安,便下来带你。万一有什么意外之事,我一直不下来,你挣脱了这缰绳,自己快点逃离这里!”飞兔大眼睛默默地看着她,扑嗤扑嗤呼气,依然踏着碎步,显然不愿她离开。

即墨沁回头看了一眼飞兔,徒步上山。一个转身,消失在一阵薄雾之中。

身后,四位肃卫立刻紧跟其后,也钻入薄雾之中。可是一转眼,已经不见即墨沁的身影。四个人在一片茫茫白雾之中,东探西看,方向全无。眼前,哪还有路,唯有一片深深草木,荆棘遍布。

闵夫人所绣的地图,看似全在一块小小手帕之上,却用红线在凤尾上东南西北标记得极为细致。这段时间,即墨沁早已铭记在心。她的每一步,都踏得极为准确。循着红线的方向,眼前仿佛有条羊肠小道,引领着她缓步往山腰上前行。

走了一个多时辰,因为白雾不消,她吃不准已经走到了哪里。看周边绵密的阔叶林木逐渐稀少,针叶林木愈发茂密,猜测应该接近了半山腰。忽然,隐隐听到几声羊叫,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判别方向。心想,莫不成这里已有了人烟?

心中一阵激跃,又走过一个山弯处,几头小羊“咩咩”叫着出现在前方的道路上。依稀有个羊倌侧对着她,正忙着将一群羊儿拢到一起。

即墨沁立刻几步并作一步,往前喊了一声:“打扰了……”

羊倌佝偻着腰,听见声响,转过身来,双目炯炯地看向即墨沁。

即墨沁本是满心欢喜,定睛一看,心跳如鼓,脸色苍白。此人,不正是当年出现在云间的牧羊人吗?拜他留下的手链所赐,自己从此开始了天命遁梦。他为何会在雪龙山,难道,他也是玉仑族长老?

“姑娘,是要往哪里去?”牧羊人看着即墨沁,表情颇为和煦。

“我,要去玉仑族……”即墨沁小心翼翼地望着他,靠近了一步,轻声问道:“老伯伯,您还记得我吗?三年多年,在云间……”

“自然记得你,姑娘……”牧羊人立刻微微一笑:“当日,你为我盛饭添水,还替我的小羊儿包扎了伤口……”

“对,对,就是我……”即墨沁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前面的一头小羊,奇怪的是,小羊的后腿上,竟还缠着她当年替它包扎的蓝布条。

“姑娘,为何千里迢迢来到雪龙山?”牧羊人看着非常老迈,一双眼睛却极为犀利精锐。

“我……”即墨沁挽起手腕,将手链展现在牧羊人面前:“老伯伯,您看,这是您当日留下的手链,我一戴上,便取不下来了。此后,又经历了奇怪之事。老伯伯,您有什么办法,能够取下这条手链吗?”

牧羊人又是微微一笑,:“姑娘,既然取不下来,何必又要取下来呢?”

“可是,自从戴了这条手链,我便,我便……”

“万物皆有灵性,这手链既然认了主人,便舍弃它不得了!”牧羊人上下打量了即墨沁一番,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手链岂非都陪着姑娘,持心苦渡么?”

“持心……苦渡……”即墨沁似懂非懂,愣愣地看着牧羊人,觉得他必然知晓许多事情:“老伯伯,祖母说我天命如此,您又说是手链认了我。只是,我只能认这命么?”

“姑娘,你天运悖异,原是历劫之命。”牧羊人又叹了一口气:“回去吧。莫上山,上了山,又要平添一道苦劫。”

即墨沁倔强道:“ 我上山,是为了自渡。我的命,虽苦,但必然会有办法能解。上了山,找到玉仑族长老,便有希望。”

牧羊人认真地看着她,目光闪过一丝欣赏,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姑娘,这条手链,已与你同心共脉,脱不下,便是无可舍。好好戴着,回皇城去,莫再来雪龙山!”

“等我找到了办法,自然会回皇城!”即墨沁见牧羊人总是劝她下山,有些不服气:“老伯伯,我出生在这里。这里的长老,应该有办法救我。这里的元长老曾告诉祖母,有‘星月合璧’可以改天命……只要有办法,吃再多的苦我也愿意!”

“如今,你吃的苦还少么?元长老,已是何种处境?”牧羊人望着即墨沁,目光变得愈发认真起来:“听我话,乾灵谷,去不得!”

“老伯伯,为何?”即墨沁势必要问个明白。这段时间,这种说半句藏半句的话,她听得太多了。如今,这位牧羊人讲话竟也是像荆红林一般,遮遮掩掩,她愈发不服气了。

牧羊人见她如此倔强,不禁皱了皱眉头:“你到雪龙山,身后已有四个肃卫跟着,你可知?虽然,他们进不得这雪龙山里,但到得这山底下,已触动了玄机,你可知?”

即墨沁顿时瞪大了眼睛。

“千百年来,乾灵谷从来不进外人。如今,一是你问询路线泄露了地图,二是你鲁莽出城引来了外人。玉仑族避世千百年,是有道理的,雪龙山这里玄关遍布,也是有道理的。当年,你祖父从谷外带回你祖母,是破了第一个规矩;之后,你祖母带你离开乾灵谷,是破了第二个规矩。如今,你又连破两个规矩,可知会有何种因果影响?你的悖异天命,其实已是昭示。呈启天命之族,必须谨守天机,断绝一切尘世干扰。你若再执迷不悟,整个玉仑族都会受你连累。到时,不光你自己天命难违,连玉仑族也会受到天谴!”

即墨沁闻之,犹如霹雳在耳,全身如坠冰窟。她从未想到,自己的这个求生之路,竟是完全错了。她想求助族人,却从未想到,这会戕害到族人。

牧羊人见她不知所措,立刻又道:“快回去吧。你的自渡之道,不在乾灵谷。”

即墨沁极是自责,心中又无比绝望,不由望向牧羊人:“老伯伯,元长老为我而死,祖母因我而死……若我的天命真如此悖异,所有的一切,由我一人承担便可。如果可以,我愿意舍我一人,祐求他人平安……如今,我却生而不能,舍而不得,我究竟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姑娘,命格悖异,非你之错。但是,天命如此,你便要承其之重。自渡者渡众生!这些年来,你救的人,受的苦,俱是功德也是劫道……只是,苦海无涯,你劫数未尽,一切因果,仍是雾里看花,未有定论。”牧羊人看着即墨沁,目光闪烁:“当年,你祖父与祖母,虽然连破玉仑族规矩,触犯天机,如今看来,也是为你创出了一线生机。回去吧,”

“多谢老伯伯指点!老伯伯,您究竟是何人?” 即墨沁望着牧羊人,觉得他必然是某位神仙。

牧羊人微微一叹:“我,原本是要锁你入修罗地狱之人!只是,当年在云间,我看出你本性淳朴,慧根明净,有心渡你,才赠予你这条手链。虽然,让你踏入这无边劫道,却也是要拼着为这人间谋得一片光明。如今,我就是一个普通牧羊人罢了!走吧,离开雪龙山,此后,万水千山,艰难险阻,千万记得,莫忘本心!”

雪龙山雾气清冷,即墨沁身子又弱,浑浑噩噩走了一个时辰,又回到了山脚下。快出山时,发现了那四个还在迷路的肃卫,正冻得浑身颤抖,还是没找到方向。愈发了然,牧羊人说的一点也没错。她心中服气,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四个肃卫一起出了山。

回首再看雪龙山,依然云遮雾绕,她心中气馁,又觉得差点闯了大祸,心情十分低落。走了一段路,才发现四个肃卫已然不见,想着必然是隐身在后,暗中护卫。

天色渐晚,离来时的驿站还有一段距离。夜风一起,身体更冷了,即墨沁裹紧了披风,身子前倾,低俯在飞兔身上,贴着马脖子取暖。飞兔识路,她由着它缓缓地踱步往前,一颠一颠中,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觉得马蹄一阵停滞,飞兔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她迷迷糊糊正要睁开眼睛,突然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已被从马上扶了下来。还未站稳,身上一暖,已被裹上了一件皮毛氅衣。

她正晕头转向,睁眼一看,一双璨若星光的眼眸近在咫尺。她眨着眼睛,愣了半晌,才懵懂喊道:“将军!”

两天不见即墨沁回来,玉芸在第二天傍晚就告诉了陈吉。陈吉回去一找荆红林,荆红林立刻知道即墨沁为何要出皇城。他带上陈吉和另外一位校尉,三人六匹马连夜出将军府向中南山区追赶而来。

荆红林看过即墨沁的地图,对路线一清二楚,三人几乎日夜不眠,六匹马轮流换骑,三天之内已经快赶到雪龙山。即墨沁如今正在回程途中,迎面正好碰到荆红林。

黑夜之中,荆红林目光依然十分犀利,远远看见即墨沁伏在飞兔身上,也不知她是否受伤。立刻下马牵住飞兔。飞兔见到老主人,也是格外听话,悄无声息,一动不动。

一把将她扶下玉兔,给她披上皮毛氅衣,上下打量了一下,知道她只是太过疲累,睡了过去,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即墨沁在马背上颠得稀里糊涂,如今被扶下站在地上,依然睡眠惺松,脚下也颇为不稳。荆红林一手扶腰,一手抓住她右臂,眼含厉色道:“你孤身一人上路,不怕出事么?”

身子被皮毛氅衣裹着,愈发温暖,即墨沁揉了揉眼睛,渐渐清明起来,见荆红林眼睛矅亮,又隐含怒气,顿时心下一沉。转念一想,柔声道:“将军,放心,我一出来,周大人的下属一直跟着呢!”

荆红林闻言,目光立刻飞速地往四周一转。他当然知道,即墨沁夜晚出城,必定会惊动帝上,此后,定会派人追赶。肃卫擅长追踪,几天内追上即墨沁,也是必然的。

知道四周有肃卫盯着,他缓缓放开抓住即墨沁的手。但见即墨沁一脸轻松,怒气未消:“你是国师,出皇城这种事,能够这样草率么?”

即墨沁一时默然。她当然明白,此刻,荆红林的话还是轻的,待回到皇城,如何面对帝上,才是真正的难题。只是,她既然已经出来,便已准备好承担一切后果。

想到这里,不禁挺了挺腰身:“将军,我出皇城,是因为有急事。这不,一切都平安着呢!”她自公主府与荆红林一番对话后,始终对他有气。如今见他质问,知是关心,却也不愿服软,语气颇不客气。

荆红林知她这次出皇城,是明知故犯,必然是悄悄作了准备,再多质问,她必然也不肯认。仔细看她,一脸疲累,才会伏在马背上就睡着了。

他算了算回程途中最近的一个官驿,大约半个时辰就到。如今,大家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也不再多言。轻轻扶住她腰身,示意她上马:“天色已晚,先到官驿休息,走吧!”

进了官驿,即墨沁被安排进上房。一番洗漱完毕,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停顿下来,突然肚子就叫了起来,正犹豫着到哪里弄点吃的,门外突然有人在敲门:“姑娘,请到楼下用膳。”

心中顿时一喜,想着这官驿服务就是周到,这么晚了,还会有膳食提供。

“蹬蹬蹬”下楼,一看整个大厅里,就中间一张桌子坐着一个人。荆红林身形笔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威严气息。

远远看了一眼荆红林的脸色,顿觉不妙,恨不得马上回到房间,脚尖刚一转,荆红林的目光已扫向这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总是这样的眼神,让她无处可逃,只好缓步下楼,坐到离他最远的对面。走下楼梯时才发现,陈吉与另一位校尉正坐在大厅最右侧的一张桌子,大口吃着菜。因为离得远,在楼上都没注意到。如果可以,她可真希望和他们坐到一桌去。

桌子上,已经摆了六道热菜,有鱼有肉有鸡有鸭,还有两个蔬菜,色香味俱全。一坐下,即墨沁咽了下口水,这几天里,她都在想着怎么赶路,用膳十分简单。眼前这一餐的丰盛,可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荆红林见她坐定,神色倒温和了许多,很自然地从饭煲里盛出了两碗白饭,一碗轻轻放到她面前,一碗放在自己面前:“饿了吧,乘热吃吧!”

即墨沁捧起饭碗,手心里暖暖的甚是舒服,立刻殷勤地道:“谢谢将军!”

荆红林眸光一闪,静静地看着她挑饭夹菜,想来是很饿了,吃得甚是利落,一时自己倒似忘了吃饭。

即墨沁吃了几口饭,察觉荆红林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她,抬头看向他:“将军,您也吃呀!”

荆红林这才收回目光,也吃了起来。吃了几口,又看向即墨沁,仔细观察着她的筷子是夹向哪个菜。

即墨沁吃饭向来精细,从不挑挑拨拨,只轻轻夹一小块,便和着米饭送入口中。吃到一半,觉得有点渴,见旁侧有壶茶,倒了一杯茶,又贴心地给荆红林也倒了一杯茶。

喝了两口,见荆红林也喝了一口茶,又看向她,立刻眸光温柔地与他对视一眼。她已经打定主意,这次出皇城,肃卫追赶过来,是意料之中;但荆红林追赶过来,确实意料之外。在这件事上,只要他不再质问于她,她便要好好表现,以表示真挚的谢意。

可惜,荆红林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放过她。

“你这次出皇城,到底是要去做什么?”他的声音向来沉稳悦耳,如今更显柔和。荆红林不想以质问的口吻来问她,但的确十分想知道她的想法。

即墨沁想了想,说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将军能否让我保存着自己的秘密?”

“如果这个秘密是危险的,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荆红林反应极快,仿佛连想都不用想,立刻挑开了即墨沁的小心思。

即墨沁一瞬抬头,望着眼前这双曜亮的眼睛,一种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这个人,仿佛总能轻而易举地看透她的心思。一个危险的信号闪现在她的脑海中。她缓缓坐直身体,尽力拉开与他的距离,这已经成了与他面对面时她的本能反应:“既然是秘密,自然不能告诉任何人!”

“即便是我?”

“即便是将军!”

荆红林身子往前缓缓探了探,拉近与即墨沁的距离,声音温柔,似乎还带着一丝蛊惑:“可是,你祖母,让我照顾你!”

即墨沁呼吸瞬间一滞。她其实也明白,密信中的所谓说辞,极尽挑唆意味,几乎不可相信。因此,除了在公主府那一瞬的失态,如今,她已经能够保持冷静。

但是,闵夫人与荆红林的会面,依然令她困惑。见荆红林提起,她已经准备好要将他一军:“这个,其实,我也很想知道,非亲非故,我祖母为何要让将军照顾我?”她目光直直地盯住荆红林,未有一丝退缩。

荆红林眼眸微微一收,他没料到即墨沁会突然反问他一句,缓缓挺直了腰身,说道:“因为,她信任我。即墨,你信我么?”

即墨沁心脏猛地一缩,宛南的记忆瞬间回到脑海中。对于这样一个舍身救她的人,她有什么秘密可以隐瞒?她为什么还要隐瞒?

即墨沁一瞬的失神,已经让荆红林捕获到了答案。可是,他的内心并不满足。即墨沁“非亲非故”四个字,甚至让他有些失落。女孩问得并没有错,即便他受了闵夫人的托付又如何?以他和她现在的身份,远隔千山万水,何谓照顾?如何照顾?一切都是空谈而已!一不小心,便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

看着女孩不由自主地轻轻咬了下嘴唇,他更是心疼。女孩的紧张,女孩的退缩,女孩的绝望,都是因为现实峭立起的绝壁,让她避无可避。对此,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我,自然是信你!”即墨沁声音很低,有些心虚,又想据理力争:“但是,将军却不信我。一些事,不肯如实相告!”

荆红林认真看着她,目光微微闪烁:“那么,这样……”像是给孩子吃糖一般,缓声说道:“现在,我们重新开始。你告诉我,这次是去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们在皇城干什么!”

即墨沁一愣。确实,若说如实相告,她自己岂非也有秘密瞒着荆红林。现在,被他这么一提议,她又被顶在了杠头上,绕了一圈,又被他套了进去。

心里顿时纠结,想着:有时候,这位将军怎地如此狡黠。见荆红林一直盯着她,觉得是绕不过去了,但一想到牧羊人的警告,便学着荆红林,说半句藏半句:“我,就是自己的私事。只是,此事涉及天机,确实不能说,请将军见谅!”

荆红林仔细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略一沉吟,身形往后一靠,说道:“既是私事,那就不勉强了。”

即墨沁有些意外,荆红林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自己,不禁有些疑惑,只能继续戒备地看着他。与荆红林接触越多,她愈发察觉此人聪明绝顶。而且,不按常理出牌,容易被他带进坑里。换句话说,只要荆红林想要做的事,略施权谋,便能得逞。

她犹疑了一下,想着怎么继续追问祖母一案的情况,荆红林如此爽快地接受了她这个敷衍的回答,倒令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我祖母之事,如此拖延,果真是因为懿贵妃么?”

“即墨既然这么问,也是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荆红林反问。

即墨沁一时语塞。她当日接到密信,找到他一通质问。后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也明白了密信上的挑唆之意。她心思虽然没有荆红林那么缜密,处世经验也不够老道,但这封信字里行间夸张的表述,让她本能地起疑,再加上荆红林的提醒,已琢磨个**不离十。

这皇城之中,迷雾重重。荆红林说得对,她为何不信一个曾经对她拼死相护之人,反而去相信一个陌生人?当时,她虽然被密信鼓动得极为冲动,但毕竟冰雪聪明,事后想明白了,便毫不含糊地收了心性。因此,那晚她才重新将“琼枝”戴回了脖颈中。

如今,荆红林一句反问,又让她心虚起来。此人真是蛇打七寸。这一下,是要她主动承认,当日在公主府,自己的推论全是错的?帝上与他隐瞒这件事的真实原由,也是有道理的?这轻飘飘一句反问,她又落了下风,不由地撅起嘴:“怎么,将军是觉得我还欠您一个道歉?”

荆红林神色云淡风清地看着她:“我是想,如果即墨又接到第二封密信,被如此这般一挑唆,会不会又……”

“不会!”即墨沁打断了他,气鼓鼓地看着他。此人真是思虑绵长,第一封密信的事都还云遮雾绕,他竟又开始编排起第二封密信来了。

“好!”荆红林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即墨沁虽然聪明,但毕竟性情淳直,涉世未深,难保以后又会接到第二第三封密信,被再次利用。他要乘此机会,彻底断了她轻信他人的可能。如今,她身边危机四伏,他要她养成习惯,今后只可信他一人!

即墨沁虽然有些气恼,但她也知道,荆红林向来是为她考虑,因此,在这一点上,她必须无条件地相信他。而且,这次她算是得到教训了。

现在回想起来,公主府的那一次质问,当日看上去是她占了上风,其实最后还是她作了让步。如今,又被荆红林从头到脚都修理了一遍。以后,她哪还敢相信陌生人的任何一句话,更别提因此去质疑荆红林了。

“将军现在能否告诉我祖母之事?”

“这段时间,你就待在晨晖殿里。”荆红林声音压得很低,也说得很慢,他要即墨沁听清每一个字:“能够出现在你身边之人,妃嫔、宫女、内监、侍卫,任何人都不要相信。你祖母之事,的确是有人要嫁祸于懿贵妃。这个人,背后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且,在皇城之中蛰伏得很深。”

荆红林目光寒了一寒,声音愈发低沉:“此人,甚至能知道我与你祖母会面,乘机挑拨,心机极重!”

即墨沁默了一默,想了一想,问道:“将军,我祖母与你见面,除了,那个照顾……可曾还说过其他事?”

荆红林抿了抿嘴唇:“那次见面,你祖母能来,我已颇为惊喜。她口风甚紧,我想了解你的身世,她只字未说。”

想着当日与闵夫人一番唇枪舌剑,荆红林不禁暗暗佩服。哪怕他穷尽各种办法,除了该说的,闵夫人始终不透一字。唯有他当日的一番执着,最终令闵夫人动容,临行时,忽然托付他照顾即墨沁。

他至今记得闵夫人最后望向他的目光,虽然,仍是疑虑重重,但眼底深处一抹坚定之色,给了他无比的勇气。

或许,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有些事,虽不能言说,却必然能够意会。她看得明白他的心意,他也理解她的嘱托——即墨沁。

即墨沁轻轻“噢”了一声,继续沉默,她知道,以荆红林这般擅于套话,也没能从祖母嘴里问出些什么事。想来,祖母也是极为注重对于玉仑族秘密的守护。

牧羊人说得对,当日,她拿地图去问荆红林,已是鲁莽。如今,她引来肃卫追踪,更是差点闯祸。从今往后,自己更加不能透露半点信息,哪怕是对于荆红林,也绝对不行!

“这个,倒是与你现在如出一辙。”荆红林自然觉得,除了入世经验缺乏,即墨沁的聪明,也不逊于闵夫人。对于不能说的秘密,女孩也是想尽办法,一字不透。

即墨沁不禁脸上一红,心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转而又问:“将军究竟为何要找我祖母?”对于这点,她始终还是觉得不得其解。

“因为关心!” 荆红林目光炯炯地盯着即墨沁,不再有任何遮掩。

即墨沁心跳漏了一拍,目光不由自主地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脑海中瞬间空白。好不容易,一瞬清醒,连忙移开双眼。

荆红林目光一动不动,看着女孩慌惶失措的样子,甚是满意。他已下定决心,准备采取行动。此时此刻,他更要明晰女孩的心意。而她的反应,已经给了他答案。

即墨沁低头开始扒拉碗里剩下的饭,再也不敢抬头看向荆红林。

陈吉在一旁,悄悄关注着两人。看到最后,见即墨沁只顾埋头吃饭,荆红林在对面注视着她,脸上现出一丝不经意的笑容,便知道,这女孩,在将军面前彻底败下阵来。

回程路上,即墨沁从未如此轻松。吃住用行,任何事情,荆红林都会提前安排妥当。即墨沁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回平川的那个时候,只要有荆红林在身旁,一切便都会井井有条。

这是自闵夫人去世以来,即墨沁心情最舒畅的时刻。每天,荆红林与她并驾齐驱,沿途给她介绍,这是什么地界,那是什么山峰;这里有什么典故,那里曾出过什么名人。跟在荆红林身侧,仿佛翻阅着一本浩瀚博学的书籍,他几乎哪里都熟识,什么都能讲出名堂,时常引经据典,穿插掌故轶事,引得即墨沁时常嘴角微扬。

每当她眼睛月牙儿似地看向他,他的眼睛也会闪闪发亮,温煦地回望着她。那一刻的心有灵犀,愈发让即墨沁心神温暖。她从未想到,这位平时目光凌厉,面色清冷的将军,原来,也有如此洒脱风趣的心性。

她愈发感觉,原来,自己对他的好感,不仅仅是出于对他的感激,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荆红林说的每一句话,她几乎都能立刻接上;而她说的每一句,荆红林也能即刻作出反应。一路上,她与他之间,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看不尽的对视微笑。

她喜欢看他骑在马背上英挺的身姿,喜欢看他线条分明丰神俊朗的脸庞,还有,一笑起来温润如玉的暖心感觉。她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想时刻贴近他的身边,听着他魔力般说话的声音。

只要他在身边,她便如同被放飞的自由小鸟,全然忘却对天命的焦虑。如果,以后生命中的每一天,都能像这样渡过,她又何所畏惧呢?

只是,某一瞬间,她突然又会警醒,自己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过想入非非,更是无比危险。闵夫人对她的警告,又会回响在耳畔。她曾说过,荆红林的身后,除了一个公主,还有一个帝上,整个国家,终身的职责!这句话,曾断了即墨沁所有的念想。

只是,此时此刻,她又非常迷惑,既然如此,祖母为何又要将自己托付于荆红林呢?思前想后,她灵光一闪,觉得祖母或许所指的,是一种真正名正言顺的托付。

想到这几日与荆红林在一起,自己内心对他愈来愈亲近的感觉,她愈发觉得这是一种合理的可能,也有必要向荆红林提出这样的一种可能。

“将军,既然我祖母托你照顾我,那个,是否,我可以做你的义妹?”她小心翼翼地问荆红林。

“义妹?”荆红林眉头一皱,目光倏然看向一脸期盼的即墨沁,有些吃不太准,女孩为何突然会冒出这种念头?

“对啊,就是义结金兰,需要选个吉日良辰,上挂关公神像,下摆三牲祭品,以及一只活鸡,然后,说‘黄天在上,厚土在下……’”脑海里回想着世俗话本里的情形,即墨沁眼前已经有了画面,一边立刻向荆红林解释道。

“不行!”荆红林果断地拒绝。

“为何?”即墨沁瞬时大为失望。

“我已经有义妹了……”荆红林神色清冷起来,紧了紧手中的缰绳,继续道:“云洛便是我的妹妹!”

“云洛公主?”即墨沁瞬间诧然,不知荆红林为何这样说,云洛公主不是他的妻子么?不过,突然想到吴铭,她思绪又有些混乱起来。

“对,云洛,是我的妹妹!你……”荆红林的眸光,犹如深潭般难以捉摸起来:“绝对不会成为我的妹妹……”

突然觉得,荆红林盯着她的眼神中,有一种鹰猎般的掠夺之势,即墨沁心头一悸。只是,满心依然不知所以,犹自难过。原本以为,这几天里,与荆红林愈发亲近,他应该会一口答应下来,没想到,自己连做他妹妹的资格都没有,一时神情委靡。

见即墨沁并未开窍,完全没领会自己的真实意思,荆红林也不去点醒她。不过,她这个提议确实让他感到有点胸闷,刚才见她突然沉默了半晌,以为是在琢磨什么诗文绝句,原来脑袋里竟在琢磨什么义兄义妹。

看她现在的模样,被他一口回绝后,还似是备受打击。顿时,愈发觉得有点生气。一提缰绳,先往前面驰骋而去。

见荆红林突然一骑绝尘,似是不愿再理她,即墨沁心中顿时一慌,本能地喊了一声:“将军……”用力夹了下飞兔的肚子,急急地跟了上去。

此后一路,即墨沁再也不敢提义妹之事,荆红林见她不再胡思乱想,也当是忘了这茬事。两人继续并肩前行,说说聊聊,甚是融洽,不知不觉中,一天又悄然而过。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